落葉之隨想

在馬路上騎自行車，車輪一路碾壓著落葉而行。我就這樣“無情”地任車輪駛過落葉，在本就枯萎的葉片上又加一次摧殘。能有啥辦法呢？一路上盡是飄落的葉子，它們聚集或散落地靜臥在路邊，你是怎麼也躲閃不過的。
葉子，前仆後繼地飄落，任憑清潔工人手不停歇地清掃，還是此消彼出，掃不淨，弄不絕。
這落英繽紛的時節，葉子們都像與樹水火不容一般，急不可奈地逃離樹幹，然後，隨風飛揚，任風兒隨意擺佈，將它們吹向哪裡，它們就落在哪裡。
看著這些半綠半黃的落葉，想著它們被清潔工清掃後同垃圾一樣的歸處，覺得現在的落葉竟不如我年少時的落葉，對我們更有可利用的價值了，毫無用處的落葉此時只是汙染環境的罪魁禍首了。

時代不同了，連落葉都有了不一樣的意義，今非昔比了。

年少時，落葉是農家人冬季燒火取暖以及煮飯的燒柴，它們的命運就是在灶膛裡燃燒自己，為我們帶來溫暖和烹熟可食的飯菜，然後化為灰燼。那時，它們可不是一堆堆不招人待見的廢葉子，

從秋天開始落葉起，我們十來歲的孩子，放學後的任務，就是背起花簍，拿上耙子，去樹林裡拾落了的樹葉了。
現在，有寬敞的水泥大馬路，且路邊種植很多樹木，當秋盡冬來之時，馬路兩邊便落葉紛紛了。而那時，只有光禿禿的土路，路邊也極少有樹木，沒有樹木，哪裡見得著落葉啊。所以，要拾落葉得去曠野的樹林裡。

家家都須落葉做燃料，所以，冬天的落葉就成了搶手貨。每天你要趕早一點去，才能很快就拾滿一揹簍的葉子，而且，還得壓的結結實實的，好能多裝一些。

清冷的樹林裡，安靜的都能聽到樹葉飄落的聲音，隨著我們幾個小夥伴的一同到來，用耙子菿落葉的沙沙聲便掩蓋了葉落聲。我們都不說話，只顧埋頭熟練地菿著落葉，一處菿沒了，再換一處，趕上落葉多時，一會就能滿載而歸。趕上落葉少時，就會費些時間，就得多菿一會兒，當拾滿了一簍的落葉，回家時，已是昏黑日末了，但我們一點也不害怕，那時候，好像也沒什麼可怕的。背起滿滿的一簍落葉，我們的心裡是滿足的，很有收穫後的成就感。

落葉在灶堂裡熊熊燃燒，會發出脆脆的噼裡啪啦聲，不知道為什麼？我那時特別喜歡聽那種聲音。其實，在灶膛邊燒火，是很享受的一件事，寒涼的天氣，蹲在灶膛口，被火烤著，周身溫暖，那溫暖是落葉帶給我們的。

有人家的門口往往會堆起長長的一堆落葉，家裡有勤快的人，一天要出去菿數次落葉，幾天的功夫就會攢出好幾天的燒柴來。有調皮的孩子路過時，喜歡在落葉堆上翻滾，嬉鬧打鬥，起來時滿身粘的都是落葉，連頭髮上都有，然後他們就不停地往下拍打。他們倒是逗得開心了，那落葉堆卻被他們搞得亂七八糟了。有時被主人家發現，不免會呵斥他們兩句，孩子們一個個嬉皮笑臉做個鬼臉便紛紛跑掉了。然而，主人的呵斥並不奏效，第二天他們的把戲又會重演一回。

那樣的年代，農村的孩子都很有吃苦耐勞的精神，幹粗活就如家常便飯一樣，春夏季下地挖餵豬的野菜，秋冬季不只是拾落葉，還拾過牛馬糞。但，當時的我們從沒覺得苦累，也不覺得厭煩，好像我們天經地義就該過這樣的生活，我們理所當然要以這樣的方式慢慢長大。我們孤陋寡聞，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樣子，不知道城裡人生活的狀況，就如同城裡的孩子不瞭解農村孩子的世界一樣。那時，我們的心裡是簡單的，平靜的，當然也是快樂的。

我們鄉下的孩子不知道城裡的落葉能做什麼？聽大人說，城裡有文雅的人，喜歡把漂亮的落葉收起來，或做標本收藏或作書籤，當然，他們是撿那些形狀和顏色漂亮的葉子，比如：紅色的楓葉，還有一些我們沒見過或不知道的葉子。我猜想，除此，落葉對城裡人也大概沒什麼用途了吧，一定被清潔工像垃圾一樣，清掃掉了，但掃掉的落葉他們會運到哪裡去呢？這一直是我的一個疑問，到了現在我還是不知道清潔工們到底把清掃起的落葉運到哪裡去了，我想應該是焚燒了吧？！

拾落葉的日子，是我們那一代人難忘的，在當時看來非常尋常，而今看起來又不尋常的經歷，也是我們勤勞的農家孩子青白又素樸的懵懂少年時光。如今，那青澀的時光就如眼前的落葉一樣，隨風而逝了。

正是因為我們這一代乃至我們的前輩們，有過現在看來有些苦難的經歷，所以，我們對幾十年來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感觸最深，更覺得現在的日子是如此美好，更懂得知足，懂得珍惜現在的生活。

回到現在，看著眼前堆積起來的落葉，被清潔工們像掃垃圾一樣的掃走，我竟然有些心疼，覺得沒人來拾起它們，白白浪費掉了，實在可惜！
如果現在再讓我去拾落葉，我想我還會樂此不疲的。唉！到底是有過拾落葉經歷的人，即使隔了那麼久，時過境遷了，依然對落葉有著一種別樣的情結。

落葉，在春天時有過嫩芽的初綻，夏天時有鬱鬱蔥蔥的茂盛，到了秋天，有過流光溢彩的輝煌，而今，幾場風雨的侵蝕過後，它們便紛紛飄落了。

春天時，它們綠意清新，給大自然帶來勃勃生機，夏天綠葉成蔭，給人們帶來清涼，秋天時色彩斑斕，給世界帶來美麗的景緻。它們不懼風雨，在路邊也不怕汙染，無論是在街道或者路旁，只為清新空氣，美化環境，裝點世界。冬天時，幾場風吹雨打過後，它們被迫與樹分離，葉，開始飄落了。

有些落葉義無反顧地落在了樹下，為了報答對根的情義，它們倔強地默默守著樹根，不願離去；有些無可奈何地聽憑冷風的發落，像找不到歸途一樣，四處飄零，它們最終化作腐土還是春泥，已經由不得它們了。

來年春天，光禿禿的枝幹又有新葉，青碧如洗地冒出，夏天依然葳蕤，秋天還會絢麗，而這些樹葉的前世並非今生，此葉也非彼葉了。

落葉的一生，有過春天的生機盎然，有過夏天的繁華蔥鬱，也有過秋天的斑斕靜美，到了冬天，便枯萎凋零，隨風而逝了。

仔細想來，人的一生與這落葉何其相似，有過生命的美好初綻，有過奮進後的燦爛輝煌，有過淡泊名利的安然寧靜，到最後也會像落葉一樣歸於塵土。

經歷歲月的滄桑，經過風雨的的洗禮，不管你的人生幾何，只要你像落葉那樣，沒有辜負生命的每一個階段，你的人生就是圓滿和無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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