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高於天下”，上高人這樣高調宣傳自己。今年夏天，有幸跟隨“天涯社區，走讀江西”來到這個小城，從上高會戰的一座橋開始，再到泗溪鎮參觀農民版畫、剪紙，再到天山村過夜；次日參觀上高自來水工程，最後走進坪溪，看一場採茶戲，在江南村的採蓮曲中結束行程。
01 上高之夜
上高地處中國內陸腹地，屬江西宜春，自東漢中平（184）年間立縣，初稱上蔡，南唐時定名為上高，於今已有1800多年。上高是“全國商品糧基地縣”，以三辣著稱，即大蒜、生薑、辣椒。據說即使四川湖南人，遇見上高的辣，也得伸大拇指。
當地人介紹，上高人口約38萬，年產值達70億，這個數字很體面。
上高人為吸引外來投資，修路建橋，將城市裝扮得美輪美奐。夜晚的時候，鏡山、錦江、廣場噴泉流光溢彩，頗有大都市風範，很難相信這只是一座小縣城。
但是，這還不足以稱“上高之夜”。可能您想不到，上高縣農民喜歡攝影，作品曾多次出國展出，有“農民攝影之鄉”之稱。1984年，錦江鎮成立江西省第一個農民攝影協會。2010年，宜春第四屆月亮文化節的第二十三屆全國攝影藝術展頒獎晚會被冠名“上高之夜”。
是不是覺得，“上高之夜”很“硬核 ”？雖然您揹著昂貴的相機，但進入上高時，最好保持低調。因為那個扛著農具迎面走來的傢伙，說不定曾拿過攝影界的國際大獎。
02 上高戰役
縣城東北的鏡山，是抗戰時期“上高會戰”的主要陣地。中國軍隊在此浴血拼殺日本侵略者。鏡山方圓數十里的山頭，萬木枯焦、遍地血染。此役中國軍隊全勝，擊斃日寇15000餘人，為“抗戰以來最精彩的一戰”。
1991年重建的“抗日陣亡將士陵園”，被定為江西省愛國主義教育基地，1993年被定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泗溪鎮有座江南風格的老宅子，保存完好，為當時中國軍隊第74軍58師戰時指揮部，不遠處為1941年3月中日雙方激戰過的老官橋。老橋斑駁，河水平緩，想必當年曾被血與火染紅。
我曾見過一張照片，即國民革命軍第十軍第三師九團一營機槍連連長萬劍舞在102歲時觀看介紹他的海報。萬劍舞是江西安義縣人，參觀過上高會戰、兩次入緬作戰和衡陽保衛戰。老兵真是命大，走出野人山，在慘烈的衡陽保衛戰中活下來。身經百戰，而且還長壽，讓人肅然起敬。人活成這樣，這一輩子想必也沒有遺憾了。
泗溪鎮還有“中宅萬畝梔子園”。可惜梔子已經掛果，應是花開時節最動人。梔子是中藥，可清熱瀉火涼血。《本草圖經》曰：“梔子，今南方及西蜀州郡皆有之。”《史記》載：“千畝梔、茜、千畦姜韭；此其人皆與千戶侯等。”說明梔子是我們本土的姑娘，待字閨中至少二千年。
03 鄉村文化
能將鄉村文化打造得“高大上”，確實比較少見。但上高人例外，各村鎮都有自己獨特的藝術，如泗溪農民版畫、南港農民藏書票、塔下婦女剪紙、田心三八影社等，真讓人開眼。
“泗溪農民畫”始於上世紀七十年代，後演化為以黑白木刻及填彩為主的農民版畫。走進畫苑，牆上掛著極富鄉土氣息的畫作，多為耕田放牧、挑水輾場、開會學習等題材；也有極具挑逗性的洗澡沐浴場景，或者《不忘階級鬥爭》這樣特徵顯明的作品。幾個小學生正爬在桌子上認真描繪，看起來不像臨時“抓來的壯丁”。
田北剪紙也很出彩。說到剪紙，小時候家裡人也剪。先要個“花樣子”，然後和剪紙綴在一起，照樣子剪，談不上創作。過年過節，白紙窗戶貼上自家剪的紅花樣，倒也喜氣洋洋。現在的田北剪紙，工具發達，幾乎都用刀刻，所出效果亦更工緻。題材多為山水人物或吉慶圖符，美則美矣，但價格也不像以前那樣親民了。
田北人還有個習俗，娶親嫁女一般安排在十一、十二月，通常按照“單月選雙日，雙月選單日”原則。與別處不同，迎親時會在花轎前貼一個繁體的“肅”字，您知道為什麼？
04 上高水庫
先去天山村過夜。其實是一個廢棄的古村，有些可惜，典型的農村空心化範例。還好被當地有見識的畫家闢為“天嶺藝術寫生攝影基地”，偶爾也會迎來城裡人，不至於完全荒無人煙。
上高人以前用水，全靠錦江。2019年7月1日，上高縣城區供水引水工程才竣工通水，城區20萬市民喝上了安全的生態水，源頭就是南港、保豐水庫。水源保護極好，方圓完全呈自然狀態。據說2017年12月29日，南港水庫曾露出的蒙山銀礦古驛道石橋，可惜無處探索，只好打聽一番了事。
飲水工程是一件大事，先將水引到增壓泵，再輸送到自來水廠，經常檢測、消毒、過濾等幾十道程序，再輸送到千家萬戶。專業人士說，自來水其實比某些礦泉水更可靠，可以直接飲用 ，只是不做廣告，讓“職業水販子”宣傳得一無是處。整個制水過程全天候有人監控，全程自動化。我問整套制水設備國產化率多少？答曰：70%以上。
“城區供水引水工程竣工通水後，我們年日均供水量約7萬噸，最大日供水量可達9萬噸，可以滿足城區供水。”項目工程負責人這樣說。
我是第一次參觀自來水生產過程，真長知識。
05 坪溪古韻
在坪溪，一定要看場“採茶戲”。戲臺是坪溪村史館，一處江南風格的老宅子，古色古香，兩邊的對聯老得只剩一半。一角居然還辟有小圖書館，幾個孩子正在翻書。
三通鼓過後，好戲開場。新風古調，用當地方言唱，咿咿呀呀地，居然招來許多觀眾。
不遠處就是“三八影社展覽館”，兩邊有聯曰：“水注坪塘衣淺碧，山排浮嶺遠搖青”，會不會是我看錯？總覺得“遠”對“衣”不工。誠然，遇到高水平的攝影師，我必須和他們談對聯。因為看到這裡展出的作品，才知道談對聯是正確的選擇。主人熱情，奉上當地小吃，我連對聯也不挑剔了。
06 江南採蓮
參觀上高中傑鞋業，臺資企業。主要生產休閒鞋、運動鞋、皮鞋。現在正代工“FILA”、“NB”等品牌。第一次走進製鞋車間，才體會到什麼是“勞動型密集型產業”。巨大的廠房內，許多工人流水線作業，一組負責一個工序。
中國正在進行產能升級，這樣的企業已經處在被淘汰端。然而，我覺得，可以減少，但不能完全淘汰。如果所有產業走高，可能會造成某個領域空心化，關鍵時候難免會受制於人。當然，製鞋不是什麼高科技，去留由市場決定就好。
夕陽欲下時，我們去江南村採蓮子。荷花半凋零，莖杆比人高得多，走在裡面完全被淹沒。記得唐人的《採蓮曲》：
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
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
沒采到幾個蓮子，卻誤入耦花深處。等走出來，才發現眾人都在等我。臨別，村長贈送拾掇好的蓮子，說煲湯極是美味。
多謝上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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