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做他的妻子,我要做他的‘女人’

我不想做他的妻子,我要做他的‘女人’

熱愛攝影的人,可能都知道荒木經惟,這位日本天才攝影師。他曾以性愛為題材,創作出驚世駭俗作品。他的妻子荒木陽子是他的模特,荒木經惟和陽子的愛情生活也成為一種美談。荒木曾說:“我的人生是從與陽子相遇開始的。”而陽子說:“我不想做他的妻子,我要做他的‘女人’。”

現在,就讓我們讀幾段陽子寫的荒木經惟,一起感受那種親密可愛的夫妻生活。

——書單君

夫婦之間不覺厭倦的秘訣


文丨荒木陽子

來源丨《我的愛情生活》

我們結婚快滿十八週年了,但兩人還是經常一起外出,或早晨起來,在露臺上一起做廣播體操。晚上生活沒有規律的丈夫,每天也只有早飯這一頓會好好在家吃(前幾天無論多晚回家,都喝得酩酊大醉,整個人爛醉如泥),所以,早晨的時間對我來說是非常寶貴的。

在家度過早晨的理想方式,首先是在八點起床(作為不是工薪階層的我的家庭來說,八點已是一個很早的時間了),讀著晨報醒來,八點四十分開始做十分鐘NHK 廣播體操的第一節和第二節。然後,我先洗淋浴,這個時間的淋浴,必不可少的是現今流行的身體刷。一邊淋浴,一邊用身體刷擦搓全身,心情真是好極了。我家現在有普通刷子和硬刷子兩種。當然,硬的刷子是丈夫在使用,這把刷子的形狀很有趣。木質的柄上帶著呈刷帚形狀的刷子,與洗刷廁所用的刷子一模一樣,故丈夫將它取名為廁所洗滌刷,白天晚上都用它呵哧呵哧地搓擦身子。

這刷子剛買回來時,我也使用過兩三次,但用起來異常疼痛。即便是在腹部周圍輕輕地搓擦,感覺皮膚就像要被剝落下來一樣,火辣辣的痛。我問丈夫"你不覺得痛嗎?"他明快地回答道"爽極了"。"這個呀,與以前澡堂裡的婆婆們使用的龜仔棕刷感覺很相似啊。"被他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這麼說來,他第一次用龜仔棕刷給我搓背的時候,我不由得大吃一驚,差點想逃走,但習慣之後,心情感覺特別舒服愉快。有很多婆婆都有這樣的龜仔棕刷,在以前的下町澡堂里長期用它來搓背。現今流行的搓身子,其實在當時就已經有了,真不愧是老年人,了不起。

好了,早晨的清潔結束之後便是吃早餐。我家早餐幾乎不吃麵包。一般吃米飯,配醬湯、煎雞蛋、泡菜和沙拉……都是傳統飲食。剛結婚那陣,我在早飯的時候想吃麵包,結果丈夫說,那種東西吃了沒有力氣,我被丈夫那不合時代潮流的驚人言語折服,於是,早餐都吃米飯了。有時也覺得很麻煩,但一吃起來,還是很滿足於米飯那恬靜安詳的味道,營養搭配也很均衡。

我們一邊看著從十點開始播放的電視連續劇《花縐綢》,一邊慢慢地吃著早飯,之後是一邊看《新五捕物帳》,一邊享受咖啡。如果天氣好,露臺上還能傳來野鳥的嘰喳聲,柿子樹翠綠的嫩葉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小奇洛也會出去散散步。

總之,整個上午的這段時間,對兩人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

我不想做他的妻子,我要做他的‘女人’

< 荒木經惟(1940— )>

因我倆像這樣生活著,也許大家都會以為夜晚我倆會一起洗澡啦,床是雙人床啦,等等,但其實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我喜歡一個人慢慢地洗澡(沐浴露是克奈圃的洋甘菊沐浴露,洗了肌膚很光滑),床也是,我最不喜歡雙人床了。海外旅行的時候,睡過兩三次,根本睡不著,而且感覺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還是免了吧。旅行也就將就了,日常生活中我是絕對不想使用雙人床的。

要是我倆是那種每天晚上都要赤裸裸地激烈糾纏在一起的夫婦就好了。如果我是不枕著他的胳膊就睡不著的女性的話,我會同意用雙人床的。但是,聽朋友說,大部分的家庭都是根據房間的空間大小來決定是否使用雙人床的。

我很不喜歡那種沒有激情,每天晚上只是義務性地睡在同一張床上的情況。如果持續這樣的話,雙方不是會得冷感症和陽痿了嗎?我多餘地擔心著。

除了不喜歡雙人床以外,我也不喜歡那種明明是夫妻,卻要分別睡在雙層床的上下兩層,或臥室分開睡。看上去一切都是那麼合情合理,但卻感覺不到作為夫妻之間應有的情趣。過於沉迷於慾望的夫婦,總讓人感覺不好,但年紀輕輕卻沒有性的氣息的夫婦,也是令人感覺不快的。在這種夫婦的家裡,大概都有著吧檯式的飯桌,早晚都在那裡吃飯,當然,椅子是高腳椅,沒有靠背的那種,冰箱裡放著畢雷礦泉水、葡萄酒和鱷梨,幾乎不喝醬湯……

覺得這些很有趣,便寫了下來。或許我要過這樣的生活。因為在我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一直憧憬著這種表面上的都市生活。

我不想做他的妻子,我要做他的‘女人’

< 荒木陽子(1947—1990):日本隨筆作家,攝影師荒木經惟之妻。本名青木陽子,戰後出生於東京千住。高中畢業後在電通廣告公司工作,與公司同事荒木經惟相遇相戀,並最終結成夫婦。1990年1月27日,因病離世。>

不過,我的情況是,和我在一起的這個男人,是一個吃飯離不開電視的電視迷,整天披頭散髮的,總是要麻煩我幫他整理,而且,整理完之後,我還得幫他刮掉後頸髮際周圍的鬍鬚和為他搓背(雖然每月只有一次),被稱作書房的房間極其髒亂(在堆滿雜誌的一隅有死蟑螂),一個絕對不認可科幻和恐怖電影的正統派電影愛好者,一個對白米異樣執著的白米主義者,一個因為運動不夠,叫他去健身俱樂部,但打死也不會去那種地方的頑固者等等,這個不合時代潮流的落伍者真的是攝影家嗎?一個令人如此懷疑的舊人類,感覺我們過著一種與表面上的都市生活完全沒有關係的,只有我們自己才會有的生活。

最近我們不由得深刻地思考著,這樣真的好嗎?

在電通工作的九年時間裡,丈夫一點都不像工薪階層的職員。每天六點過一點就回家,我問他"你不加班嗎",他悠閒地回答道"其他的人好像在加班呢"。

結婚後第二年,他辭去電通的工作,感覺雙方都經歷了各種磨合,即便是現在我倆也經常吵架。但是,(這樣說好像有些唐突)我很喜歡他的體味。我想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吧。鑽進他的被窩,隔著睡衣,聞著他身上的氣味兒,我的心頓時溫柔地鬆懈下來,一股酸甜酸甜的感覺湧上心頭。我想,除此之外,再也沒有能慰藉我心靈和身體的地方了吧。

與戀人和情人之間的性行為不同,夫婦之間的這種行為,與相互間心靈的溝通有非常大的關係,不是嗎?

我不想做他的妻子,我要做他的‘女人’

< 荒木經惟與荒木陽子的結婚照片>

就我倆的情況來說,因都是在下町成長起來的,所以彼此之間都有一種強烈的青梅竹馬的感覺。就在前幾天,丈夫帶我到月島一帶走走,從月島來到勝時橋,當兩人站在橋上往下看著隅田川時,一股難以言表的感傷情緒湧上心頭,連我自己都吃了一驚。就像突然有一天,在橋的正中央偶遇小時候喜歡過的男子,就是這種感覺。當時,我們既沒有相互握住對方的手,也沒有相互凝視對方的臉,只是眺望著載滿乘客的船舶從橋下通過,就已感到幸福之極了。

黃金週不用去夏威夷和巴黎等地,只需在勝時橋眺望隅田川,就會令我心情大好,究其原因,是因為這裡是我倆都同樣迷戀的地方。我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如同出門旅行了一般。東京還是有很多值得一看的風景的。

就像這樣漫步東京也是很好的,但我倆還是經常出門旅遊。每次出遊,幾乎都是三天兩夜的行程。有時一年出去四次,多虧這些旅行,最近我出版了《愛情旅行》一書。回顧以往,還是溫泉旅行的印象最深刻,可能是因為無論去哪裡(即便不是混浴的溫泉),每次都是和丈夫一起泡的緣故吧。

第一次泡露天溫泉的時候,還挺不好意思的。剛開始的時候,一個人規規矩矩地在女浴池裡泡,夜深之後,丈夫便約我"一起去男浴池裡泡泡吧",於是,提心吊膽地進去了,結果,心情無以言狀的爽。

在開闊的露天浴池裡,只有丈夫和我兩人。四周一片寂靜,耳邊只傳來從身旁流過的河水的聲音。在家裡,對兩人一起進浴缸都不感興趣的我,在這裡卻獲得極大的滿足。這裡沒有其他的客人來,真是太好了,可以隨心所欲,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真有些忘乎所以了。

從那以後,可以說每次去溫泉,必定會和丈夫一起泡泡。我逢人便會推薦此事,但經常聽到的答覆是"哎呀,我老婆不喜歡泡溫泉"啦,"一起泡溫泉,真是難以想象啊"等。

真是無聊之極。


我不想做他的妻子,我要做他的‘女人’


< 陽子 >

在溫泉那樣原始的場所,夫婦倆赤身裸體地浸泡在溫和的溫泉水裡,平時不愉快的想法,不滿,怨恨和辛酸,都會因此而溶化掉一些,不是嗎?

回想起來,我們去了各種各樣的溫泉。白骨(長野)、尻燒(長野)、寶川(群馬)、箱根堂堂島、熱海伊豆山、湯河原、川治……

正如其名,白骨溫泉的溫泉水是白濁色的,我倆從正午開始泡露天溫泉,因下面看不見,所以我們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我倆一邊沐浴在明亮的陽光下一邊悠閒地泡著溫泉。深山裡的溫泉是樸素的,非常好。第二天早上,我們也泡了泡這家旅館的室內溫泉,這裡同樣很有趣。因為男浴池和女浴池的入口是各自分開的,於是我們在門口分開,分別進入了浴室。當進入浴室時,我發現有一位有些面熟的留有鬍鬚的男子。是誰呀?仔細一看,原來是我丈夫!於是我突然明白了,原來如此,這就是傳說中的入口是分開的,而裡面是在一起的溫泉啊(因為我是混浴的專家,所以並沒有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凝視著充滿溫泉溫暖的熱氣和炫目的早晨陽光的浴室,我和丈夫一起浸泡在白濁的溫泉水中。那天的晨浴,心情是最好的。

尻燒溫泉是個很稀罕的名字,據說在溫泉裡泡泡臀部,能治療痔瘡,名字也由此而來。我們去的時候,值得一泡的溫泉河(河成了溫泉)因為颱風,暫停使用了。雖然對此我很是失望(我倒沒有什麼痔瘡),但旅館的露天浴池也很好,僅此就已滿足。當時,我們的一對朋友夫婦也一起來了,兩對夫婦,共四個人在一起泡了露天溫泉。這對朋友夫婦看樣子也是去過各種各樣的溫泉,對大家在一起泡露天溫泉,似乎沒有絲毫的不適應,我們在浴池裡喝著聽裝啤酒,度過了一個非常放鬆的美好時光。我們互相瞟著對方的身體,相互開著玩笑,說著對方的肚子有沒有凸出來,很有意思。

但是,像這對這樣很容易就融入進來的夫婦(尤其是夫人)是很少見的。其原因之一是因為我丈夫是攝影家。即便是我提出邀請"一起去泡溫泉吧",他們一定會畏縮不前,說"害怕被荒木先生拍照"。不僅如此,甚至有的女性更是一聽到溫泉這兩個字,就恐懼起來,為此,我不由得感到很是吃驚, 為何內心的戒備是如此的森嚴啊。

內心戒備森嚴的不僅是女性。當我倆在熱海伊豆山有名的溫泉旅館住宿,一起去那裡唯一的溫泉浴室的時候,浴室裡的中年男性客人都露出一臉不高興,非常為難的樣子。哎呀,我是不是進了我不該進的地方了?我只是想和我丈夫一起泡泡而已,我在心中一邊嘟噥著,一邊進入了浴池,男性客人們見此一個接一個地起身離開了浴池,我不由得鬆了口氣,往更衣室一看,和一個大叔的視線一下相撞了,大叔的視線裡有一種所謂的好奇。什麼呀,原來是這麼回事呀,我明白了。如果是好奇,幹嗎要露出一臉不高興的神色來啊,我感到很奇怪。

在白骨溫泉晨浴的時候,在一旁的大叔,真是發自內心地對我微笑。進入溫泉的時候,男人和女人都應該要有那樣的笑臉才對啊。好不容易跑來泡溫泉,內心卻完全沒有敞開,也就沒什麼意思了吧。

我之所以喜歡泡溫泉,還因為喜歡泡完之後那慵懶的好心情。賓館的浴衣大部分都是那種薄得讓人感覺很危險的款式。剛開始的時候,緊貼在身上,感覺極其不自然,洗完澡之後,裹在溼漉漉的身體上,過了幾個小時,已變形得厲害。穿著這浴衣,就像不喜歡穿浴衣的人指出的那樣,真是一副散漫邋遢的樣子。

說這話的人大部分是那種即便是住在溫泉旅館裡,大概也是穿著整套睡衣的,第二天早晨睡眼惺忪的,不去泡大浴池,而是在房間的盥洗室裡小心翼翼地洗著臉,早飯是絕對不喝啤酒的,她們很後悔自己住溫泉旅館,心想著"還是想住賓館的好"。

好像有些女性說是來泡溫泉,卻一次大浴池也沒進去過。我由衷地希望這樣的女性們能體味一次慵懶好心情的滋味。

人類有追求快樂低級散漫的本能,我們直接承認就好了。而且夫婦能共同享樂其中就更好了,比起兩人背靠背睡在冰冷的雙人床上,不如兩人在深山的露天溫泉裡,沐浴著陽光,壞笑著泡著溫泉這樣讓人倍感有人情味,也更豐富,更快樂。這是我一直想要追求的東西。我可不想我們成為乾巴巴的、枯寂無味的夫婦。

三月出版的《愛情旅行》的開頭部分,我這樣寫道。

結婚以來,我總是和丈夫一起出門旅行。結婚十幾年過去了,一般情況下,很多人都是和自己的幾個閨蜜一起去旅行,但我從來沒有這麼旅行過,我總是和丈夫一起去旅行。

讀了這篇文章的人會想,為什麼不和丈夫以外的其他人一起出去旅行呢?但當時我沒有對此進行解釋,現在我決定在此將其原因寫出來。

為什麼我只和丈夫一起去旅行呢?因為這最不需要顧慮什麼,很輕鬆,我們會對同樣的東西感興趣,會對同一個笑點大笑不止(這個很重要!),可以吊兒郎當的(即便是出門旅行,也要喝酒,吵吵嚷嚷的),都喜歡溫泉,這些都是從其他人身上絕對不可期待的。

如果不珍惜自己的丈夫,我將成為一個永遠孤獨不幸的女人,這可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本文摘自《我的愛情生活》

[日] 荒木陽子 / 楊慶慶 / 中信出版集團/楚塵文化 /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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