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口村名中的歷史烙印

黃河口村名中的歷史烙印

□ 薄文軍

黃河口地區的村名有著並行不悖的多種命名體系。除了傳統因姓名莊的、因地形取村名的、移民沿用原籍村名的、因寺廟集市得名的、以距離城廂或標誌性建築里程取村名的、以吉祥意義取村名的之外,尤以因鹽業、渡口、墾殖、林場、軍營、政府移民得名的為多。

古代製鹽以煎鹽為主,燒鹽的灶被稱為"鹽灶"。這種鹽灶一般很大,能有兩三間屋子大小,需要多人操作。一鋪"鹽灶"就是一座"車間",或者一個"機組",是鹽業生產的核心,與製鹽相關的一些事象也就都帶了灶字。設灶煎鹽的鹽戶稱"灶戶",累世以此為業的鹽工稱為"灶丁",身份自由些的鹽工稱"灶民",攔潮的壩子稱"灶壩",製鹽的場地稱"灶灘",撥付鹽場使用的土地稱"灶地"……此後由煎鹽改為曬鹽,但製鹽者仍稱"灶戶""灶丁""灶民"。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地方的"灶"字又被演化成了"皂"字,不算是雅化,但也逐漸沒有了貶義。各個原鹽產銷集散地均有官立的鹽倉,又叫"公倉""官倉",因為公倉周圍均有矮牆(垣)屏護,又叫"鹽垣"或"鹽包垣"。鹽垣內以蘆蓆或口袋將鹽斤打包,每包150公斤謂之"一引",九引為"一堆",每堆謂之"一埠",十埠謂之"一垛",排列成行,以便於流通。這些按照標準堆積成垛的"鹽山",謂之"鹽坨"。

黃河口地區鹽業文化源遠流長,直到目前,許多帶"鹽""坨""垣""灶""皂""灘"等字眼的村名,基本都跟鹽業有關。利津縣中部的鹽窩村,史載是明朝洪武二年(1369),山西洪洞、直隸棗強移民來此曬鹽為業形成的村落。東營區龍居鎮的鹽坨村,是明朝永樂年間直隸棗強移民遷至一鹽坨附近立村而得名。墾利縣墾利街道西雙河村曾名"鹽坨屋子",是因為其地處一鹽坨附近,宋坨、西坨兩村也是因附近鹽坨而得名。利津縣中部緊臨永阜村的坨上村,同樣是因其附近的永阜場鹽坨而得名。如今利津縣、墾利縣境內其他一些名字中帶坨的村莊,儘管得名原因說法不一,但最合理的解釋,仍是其當年臨近永阜場、豐國場、寧海場的鹽坨。因為在這一帶,對平原微丘的高地一般稱之為"嶺""臺子"或"疙瘩",而不稱之為"坨"。如北嶺、南嶺、青邊嶺、老鴰嶺、荊條嶺、太平嶺、老臺子、新臺子、房臺、前豐臺、后豐臺、梁家疙瘩、蘆苫疙瘩等。利津縣陳莊鎮的韓家垣子,是因附近有鹽垣而得名的,盧家園子的"園"也應是"垣"字演變過來的。利津縣明集鄉的謝家灶、王家灶、楊家灶、孔家灶、荊家灶,陳莊鎮的灶劉,汀羅鎮的灶立碼頭、前灶子、後灶子等村,都是由鹽民、灶戶聚集成村落的。這個"灶"字後來又演變成了"皂"字,利津縣陳莊鎮的皂壩頭村、北宋鎮的皂戶王村,東營市東營區辛店街道的皂戶村,得名都是跟灶壩、灶戶有關的。帶灘的村名有兩種情況,一是地處河灘而得名,如利津縣利津街道的扈家灘、張家灘,鹽窩鎮的西灘、南西灘等村。另一種情況則是因為臨近鹽灘而得名,如利津縣鹽窩鎮的虎灘(原名虎灘嘴),陳莊鎮的毛家大灘、雙灘,汀羅鎮的曹家大灘、鬥灘等村均是如此。

因墾殖而得名的村莊多稱為"屋子""釦子""段"等。"屋子"多以第一個在此建屋子居住者的姓氏冠名,如東營市河口區、利津縣、墾利縣境內的薄家屋子、羅家屋子、陳家屋子、林家屋子、馬家屋子、劉家屋子、周家屋子、陳家屋子,等等。如是以集體的名義或是多人同時來建屋子的,則以建屋子者原來的村名冠名,如利津縣汀羅鎮的中和屋子、前關屋子、七隊屋子等。"釦子"就是分地時抓的"鬮",以此命名的村莊有的是以分地後的土地主人姓氏冠名,如利津縣陳莊鎮的薄家釦子;有的是以順序冠名,如東營市河口區的四扣、六扣村等。以"段"為村名的,主要按照土地分段的順序命名,如利津縣陳莊鎮的頭段、二段、三段、四段。有些因墾殖而得名的村莊則是以土地的面積、長度、寬度等為村名,如利津縣陳莊鎮的三頃五、六百步、一千二,河口區義和鎮的三頃、四頃、六頃、六頃五、七頃、千二,新戶鎮的一頃六村、八頃、九頃,等等。

因渡口而形成村名的,一般稱"碼頭""道口""口",如利津縣汀羅鎮的南碼頭、北碼頭,原來都是大清河上的碼頭。1935年版《續修廣饒縣誌》載有新清河渡口9個,附近村名與渡口名稱相互融合,最後都帶了"口"字或"道口"字樣。

帶"營"的村名主要出現在東營市東營區和廣饒縣,如東營區的東營、西營、沙營、張營、鄭營,廣饒縣北部的唐頭營等等,這些都是當年駐紮軍隊的地方。1935年版《續修廣饒縣誌》記載,"唐頭營,在(廣饒縣)城東北百里,相傳唐太宗徵高麗築疑營於此。"由古代軍營派生出來的村莊名則有東營市東營區辛店街道的哨頭、利津縣的望參門、墾利縣的戈武等。

黃河口村名中的歷史烙印

黃河入海口附近的一些村莊,帶"林"字的很多。如利津縣陳莊鎮的愛林,墾利縣黃河口鎮的建林、護林、利林、勝林、友林、豐林、新林、永林、興林等。這主要是因為黃河尾閭多生天然樹林,20世紀50年代政府又在此設立孤島林場、一千二林場等,開展植樹造林,形成大片林地。後有魯西移民自梁山、陽穀遷此立村,多以"林"名村。

20世紀30年代,由國民黨山東省政府整建制往黃河口移民的次數很多,加上韓復榘的功勞兵屋子,也是這樣情況。這些村子有些以二十師、王營屋子、劉家屋子等命名,但更多的村莊是排序號的,如墾利縣東部的一村、二村、三村……二十八村,八大組、下八大組(下鎮),東營市河口區境內的二呂(閭)、六呂(閭)、八呂(閭)等。

一開始,黃河口村名當中標誌村落起源的這些關鍵字眼都很明確的。但後來隨著村莊因為水災、墾荒而出現的遷移,由大村派生的一些小村的出現,尤其是因為政府將一些大的自然村分成人口土地適中的建制村進行管理,需要在村名前加上方位詞,或者在中間加上序號,村名就開始變長。而最後為了稱呼時方便,也就只保留了序號、方位詞和姓氏加通名(村)形成三個字的村名,如"東某村""西某村""某一村""某二村"等。這樣一來,村名當中最具文化特色的核心要素也就被淹沒了,以致無法直接從村名中判斷其古老的風貌。河口區境內新淤地上一些屋子,儘管也形成了自然村,但因為積聚的人口都比較少,後來多被合併成了大的建制村,取了吉祥意義的名字,許多喊了幾十年的"屋子",也就逐漸被人們淡忘了。

(作者為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黃河口地域文化研究學者、資深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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