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不住的母親

三伏天是夏季最熱的一段時間,很多人都不願動彈,畢竟單是坐著都汗流浹背,那刺眼的太陽挑釁的讓你不敢仰頭對視。母親卻必須在這熱的讓人心發慌的時間段幹三件事:曬衣物、曬糧食、曬豆醬。

一、曬衣物

母親這個習慣是從我記事起就一直在持續,未來還要持續多久,我拭目以待。曬衣物之前要先準備凳子、木頭、席子,一張席子下面有兩根木頭支撐著,兩根木頭下面有四把椅子放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支撐著。院子比較大,放的席子也比較多,那些在箱子裡,蛇皮袋子裡,方便袋子裡櫃子裡塵封的鞋子、衣服、被子等都可以在母親的搬動中重見天日,讓烈日驅散掉身上的黴氣。

每當母親開始曬衣物的時候,父親就叼著煙說著風涼話“吆,又開始折騰啊,顯擺你家東西多”母親只顧擺放著箱子裡的鞋子,頭也不抬的說“你走開,趕緊去打麻將,晚了就坐不上場了。”父親是不會操心這種生活瑣事的,可這畢竟還是要有人去做的,如果衣物放在櫃子裡悶一年,等你穿的時候肯定會有黴味,嚴重的還會長黴球,讓你不得不丟掉某些東西。母親最擔心的是怕影響我們的健康。還好,有這麼一位閒不住的母親,我們的衣物總是充滿溫度的。

閒不住的母親

曬衣物的時候我會在旁邊幫忙,翻箱倒櫃的時候總是可以發現很多被遺忘的東西,可不管是多麼一件不起眼的東西,母親都可以隨口說出它的故事,比如一件很久很舊的外套,母親說那是父親婚後給她買的第一件衣服,還是賣了兩個小豬仔才有錢買的;比如一件小布兜,母親說那是我小時候穿的,晚上喜歡踢被子,穿上這個不論怎麼踢都不會讓肚子著涼了;比如一件破洞的毛衣,母親說那是年輕的時候給父親編織的,父親晚上就枕著它睡覺,抽菸的時候不小心燙了個洞,母親為了不讓他抽菸就不給他縫補,現在看來,母親是完敗,因為父親可能早就忘了有這件衣服了;比如一雙老虎鞋,母親說那是做給姐姐一歲的時候穿的,為了避邪免災,永保平安。

我說“這好多東西都沒用了,可以扔了,放在家裡也不過是佔個地方,讓你每年翻出來曬一次。”母親說“沒用是沒用了,留著總能想起來點事,等你們長大了,翅膀硬了,遠走高飛了,我想你們的時候也能看看這些東西啊。”

母親說的不無道理,可這些舊東西真的值得這麼折騰嗎?

閒不住的母親

二、曬糧食

曬糧食是個大工程,因為比較重,所以父親只能不情不願的把糧食扛到油布上,然後我拽著糧食袋子在油布上跑,這樣糧食分散的就比較均勻,為後續的攤開剩下不少力氣,母親就負責把油布上所有的糧食攤開攤平,讓陽光可以充分暴曬每一顆麥粒。糧食在暴曬過程中需要頻繁的翻動,就像烙餅一樣,翻來翻去,區別在於,烙餅是擔心糊了,而曬糧食是擔心曬的不夠均勻。

於是母親就拿著蒲扇做在屋簷下和路過的人聊天,聊一會就去麥場上淌一次,淌完回來,聊天的人也不見了。收麥子是痛苦的事情,麥子有很多碎屑在翻動中會飄出來,飄到鼻子裡就很嗆人,飄到身上就很毛躁。而這樣的事情是我和父親都無法迴避的,我負責撐開蛇皮袋,母親用木鍁把麥子往口袋裡裝,有時候父親會故意回來晚一點,我知道他就是為了逃避裝麥子,不過這也間接的給了我表現的機會,我會像個男子漢似讓母親儘量少幹一點。等我們全部裝好的時候,父親也叼著煙不早不晚的出現了,無聲的把所以麥子扛到家裡,母親有時候也會說幾句風涼話“這時間掐的準啊,剛裝好就回來了。”

閒不住的母親

糧食基本要曬2-3天,每天都是如此折騰,收完麥子最高興的事就是可以跟著父親去河邊洗澡,小孩在淺水區打打鬧鬧,大人們在深水區比賽看誰能潛到水底抓一把泥,大家都玩的不亦樂乎。如果不是曬麥子,父親也不會來洗澡,父親不來河邊洗澡,我就沒機會下水玩,畢竟在河裡洗澡是很危險的,這也是被家長明令禁止的。但還是有些不聽話的孩子會偷偷下河,結果一去不返,浮了上來。

有些懶人是不曬糧食的,結果從磨坊拿回來的面很快就會生蟲,然後再憤怒的扔掉,可是來年他還是不曬。不長記性的人處處皆是,太陽是不等人的,雖然曬的讓你不舒服,可也會幫你驅黴殺蟲,讓你吃的健康穿的健康。

閒不住的母親

三、曬豆醬

這是我家的必備家常菜,很下飯,沒時間炒菜的時候直接挖兩勺拌飯吃,又辣又鹹,讓你飯量倍增。從小吃到現在,將近35年,味道還是讓人想起來就流口水,

不管在那個城市,都會從家裡帶一瓶母親醃製好的豆醬,想家的時候就挖一勺,讓這種味道能化解相思之苦。

豆醬的做法是母親跟外婆學的,雖然村裡人大部分都會做,但每家做的都不一樣,樣子不一樣,味道不一樣,吃到嘴裡的感覺也不一樣。母親會在三伏天最熱的時候把煮好的豆子在席子上攤開暴曬,把水分曬乾之後就裹一層面粉,然後包起來用棉被蓋著,讓它自然發酵,發酵成功之後就裝到一個罐子裡放上適量的鹽,一層一層的撒,讓鹽沁透每一粒豆子,之後把剁碎的辣椒放進去,蓋上蓋子,在蓋子周圍倒上一點水用來杜絕空氣,剩下的就交給時間吧。

閒不住的母親

以前居無定所,每次只能用瓶子裝一點豆醬,幾次就吃完了。如今我都是讓母親給我醃製好一大罐,拿到家裡夠吃一年,這種味道帶給我的衝擊感就好比蹦極一樣,往事瞬間湧上心頭。

母親是個在人群中不會有人注意到的人,也是個不愛在人群中出頭的人,如果不笑可能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但當她笑的時候,人們就知道“玉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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