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馬官員背後,多少都有商人的影子伴隨,這方“圍獵”幹部,那方“攀附”領導,於是,一個個圈子就形成了。不過咱們這次要說的,不是案例中常見的商人朋友圈,而是一些相對不那麼熱門的“次級”圈子。不過,官員們進了圈,往往也就是被下了套。
投其所好:
“品酒會”“養生圈”是這樣形成的
早年間流傳著這麼句話,“不怕領導講原則,就怕領導沒愛好”。從官員喜好中尋找突破口,是不少投機鑽營者慣用的手段,恰好有些人的愛好還挺燒錢的。
安徽省政府原副省長倪發科被稱為“玉痴”。據稱他常約上幾個玉石玩家一起賞玉、鬥玉,每到週末,就把喜歡的玉石玉器鋪開,一件件欣賞。他甚至還乾脆跨界進了別的圈子,繞過組織擔任了安徽省寶玉石協會名譽會長。
與此差不多的是,河南省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省公安廳原廳長秦玉海,也曾是中國攝影家協會理事、河南省攝影家協會名譽主席。在焦作擔任市長、市委書記時,秦玉海愛上了攝影,還拿了不少獎項。他的朋友帶秦玉海進圈,還為其出版作品畫冊,拍攝電視紀錄片,舉辦攝影作品展,甚至不惜動用自己在圈內人脈關係,將其作品展覽到了意大利、法國和英國,花了580多萬元。
後來,受秦玉海影響,河南省公安廳有幾名領導幹部也成為攝影“發燒友”,一到週末和節假日就出城採風。統計一下還能發現,十八大以來,至少還有5名落馬官員,因攝影愛好被套入圈中。
在落馬官員的“雅好”
圈子中,茶葉也夠費錢的。江西新餘市人大常委會原主任周建華就經常“以茶會友”,他的家中、辦公室、機關接待室,經常茶客盈門,機關接待室被當地人稱為“周公館”。被組織調查後,辦案人員在他辦公室清點出393塊普洱茶餅,貴的幾萬元,便宜的也價值近千元。而在普洱茶最大的產地雲南,腐敗圈子裡的“籌碼”就更嚇人了。臨滄市委原書記李小平給自己的“老領導”白恩培行賄,送過5噸茶葉,價值60多萬元。另一個原省領導沈培平也是出了名的茶葉收藏家,他收受的賄賂中沒啥現金,大部分是一些價格不菲的普洱茶,其中還有一筒標價超百萬頂級普洱茶。普洱市由“思茅市”改名,就是在他任內搞的。
有的圈子被發現實屬偶然,今年中央掃黑除惡督導組在陝西漢中市抓捕涉黑涉惡嫌疑人,結果把門敲錯抓了個賭,一眾官員被逮個正著,其中就包括西鄉縣公安局長、檢察長和自然資源局長。不過相比之下這還不算啥,賭博圈子 裡最“壯觀”的是曾經的湖南婁底市,多達20餘人長期參與集體打牌賭博,這裡邊有市委書記、市紀委書記,有政協官員、宣傳部官員,還有市廣播電視臺領導,涉及職能部門之多,領導職位之廣,實屬罕見。
圈子有好靜的,就有好動的。河南新鄭市委原常委、宣傳部長王保軍喜歡打籃球,並以此形成了一個球友圈。他以自己牽頭成立的籃球俱樂部舉辦賽事為由,從多家房地產開發公司和金融機構“拉”來了200多萬元贊助費。
北京市委原副書記呂錫文酷愛網球和中醫養生,身邊就聚集起了一個網球圈子、一個養生圈子。她在北京市擔任領導期間非常支持在京舉行的大型國際網球賽事,甚至還上陣與國際高手打球。
下套的人除了親近呂錫文本人外,還相當熟悉“家屬路線”。呂錫文的丈夫從事紅酒生意,也愛好品酒,家裡定期舉辦品酒會,一個“品酒
圈子”就開始形成了。後來呂錫文懺悔說,覺得這有什麼啊,都是朋友,其實很多人在觀察你,希望你有愛好,希望你有所求,他來迎合你拉近關係。就這一個打網球,就有多少人能圍上來。你可能不經心一個事兒,後頭跟著不定多少利益週轉呢。
圈子的“輻射”
上述小圈子,還遊離於官員的工作環境之外,但有的圈子就存在於體制內,就有了“進班子不如進圈子”“小舅子不如小圈子”這樣在人事紛繁和升遷跌宕中總結出的消極教訓。
很多官員間的“次生”圈子,不像愛好圈的人員相對固定,它具有“輻射”能力,往往能網羅更多甚至成批的貪腐者。
近日在法庭受審的陝西榆林市委原書記胡志強,曾在2010年到重慶參加一個巡展活動時,準備了名家畫作拜見時任市委書記薄熙來,希望得到其關照,這兩人是山西老鄉。
要說把老鄉圈用到極致的人,江西贛南醫學院原黨委書記黃林邦肯定算一個,而且他還挺怕老婆。黃林邦的妻子是贛州市興國縣人,至案發時,贛南醫學院及其第一附屬醫院有興國籍幹部200餘名,其中180餘人是在黃林邦擔任該校主要領導後調入,並有100餘人得到提拔和重用。
師生同學圈對政治生態的破壞力也很強。2017年,國資委原副主任、神華集團原董事長張喜武落馬,讓人瞬間聯想到了此前“清點贓款燒壞了點鈔機”的原國家能源局煤炭司副司長魏鵬遠。兩人曾同為遼寧工程技術大學(前身為阜新礦業學院)採礦專業77級的學生。魏鵬遠落馬時,張喜武所在的神華集團也曾因涉嫌黑幕交易頻繁出現在新聞中。
去年初,時任國家能源局副局長王曉林的落馬,又讓這個小圈子“輻射”開來——張喜武曾是他的頂頭上司,魏鵬遠又曾是他的下屬。魏鵬遠被查時的重要線索,是他在國家能源局進行的與神華寧夏煤業集團密切相關的一系列腐敗活動。好巧不巧,王曉林在進入國家能源局工作之前,正是一名資深的“神華系”領導幹部。
在江西萍鄉市腐敗窩案中,就存在這麼個小圈子,萍鄉市政協原主席晏德文與原常務副市長孫家群有師生關係,後者的提拔曾得到晏德文的諸多關照;同時,晏德文還與市委原秘書長張學民有同學關係,這樣查起來倒是方便。
這麼“優質”的關係,自然有人用它來下套。怒江州政協經濟委員會原主任汪正軍,曾是雲南省政協港澳臺僑和外事委員會原副主任段躍慶支教怒江時期教過的學生。為了對老師進行長線投資,汪正軍曾多次行賄,“我還叫了他一聲老師,開頭的時候他也說不上拒絕,也是一種客套吧。反正就是哎呀算了不用了,也表示一下這種意思。最終他還是收下了。”
說到圈子,就不能不說往日的天津。當年中央巡視組說天津“圈子文化不絕,政治生態遭破壞”,甚至市委原代理書記、市長黃興國被有的人看作組織的化身。
在錯綜複雜的關係網中,秘書圈熱度高,但涼得也快,不同於那些“大秘”形成的圈子,這種小秘書圈的“輻射”帶壞了一些年輕幹部。天津港集團原董事長於汝民,曾在天津港任主要領導職務20多年。他先後將6任秘書安插在天津港和相關部門關鍵崗位上。而新任秘書又以“前任推薦後任”方式違規產生,形成了一個具有裙帶關係的秘書圈。
個別秘書的“輻射力”就更強了。2017年1月,甘肅省原常務副省長虞海燕落馬前,他多年的秘書金晉哲就已經被帶走。時隔半年,省委原書記王三運被調查,幾個月後,他的秘書唐興和落馬的消息也被公佈。
虞海燕發展
圈子的手段,是將原本分屬市委和市政府的督查室合二為一,先後選調了1141名副縣級幹部進入督查室“鍛鍊”,由金晉哲主管。為建立圍繞虞海燕的小圈子,金晉哲經常大搞忠誠教育,灌輸效忠觀念。在“兩學一做”學習教育期間,金晉哲還要求學習虞海燕和他自己的講話,還要寫心得體會和思想彙報。而王三運到甘肅後,不少老闆也追隨他來到甘肅,有人就是靠唐興和維繫著與王三運的關係。
不是情懷不唯美,
只是套路誤人心
“多彩貴州風,黔酒中國行”,一個由貴州官方主辦、看似不太起眼的推介活動,也能從中覓到小圈子的行蹤,其中就包括出身貴州的王三運。
2016年,該活動也在蘭州拉開序幕,黔甘兩省白酒產業達成多項合作,王三運更是親自出面為茅臺酒站臺。事實上,早在
1998年,茅臺集團在貴陽舉行某簽字儀式,時任貴州省委副書記的王三運便出席。多年後,茅臺集團在安徽開經銷商聯誼會時,作為安徽省委副書記的王三運又在合肥接待了貴州赴會領導。有人透露,王三運特別愛喝茅臺酒,酒量也大,他手下的各個部門都備了不少茅臺酒,等他一去就拿出來“供奉”。
2017年,上述活動在河南鄭州站啟幕,時任貴州省副省長王曉光親自帶隊前往,還在現場品酒並盛讚:越喝越覺得好。有報道稱,王曉光也愛喝酒,且只喝年份茅臺。他從2006年開始長期在遵義任職,直到2017年才調離,而茅臺鎮就在遵義轄區之內。
這二人的共同點,除了對茅臺的“初心”,也在工作上有過交集,還是貴陽師範學院校友,還是山東菏澤老鄉。
這還不算完,今年8月,《中國紀檢監察報》披露,茅臺集團公司原董事長袁仁國利用茅臺酒經營權進行政治攀附,撈取政治資本,為王三運、王曉光等領導幹部及其親屬違規獲得茅臺酒經營權提供幫助,並長期主動關照他們的經營。一個酒圈子浮出水面。
這樣看來,愛搞小圈子的人,身邊往往不止一個圈子。
前面說到的黃林邦,不僅在基建、藥械採購等關鍵崗位上培植私人勢力,後來查明,其家屬也形成了腐敗圈,其妻子、兒子、妻妹、妻弟等10名親屬均存在違紀違法問題。而在檢察院對胡志強的指控中,給其行賄的人包括22名商人、34名當地官員。
“我把別人當朋友,別人把我當‘魚’釣。”有官員在悔過書中這樣說道。在同類型的懺悔中,這些被“套牢”的落馬官員都把自己的腐化歸咎於是周遭的壞人太多,防不勝防。對此有評論指出,“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那些被金錢、美色、嗜好等“牽引”、長年“樂在其中”的領導幹部,怎會不知道那些“圍獵者”的意圖?
再說個例子,廈門市工商局原黨組書記、局長王和平酷愛打高爾夫球,已經到了近乎狂熱的地步,每天四點多起來打,玩兩個多小時才去上班,而陪王和平打高爾夫球的不少都是廣告企業主。這些廣告企業主與王和平熟絡了之後,就想方設法通過其協調方方面面的關係,光這些“哥們”的“感謝費”,他就收了150多萬元。當圈子已經形成,不用下套,心懷鬼胎的人自己就會鑽進來。
視覺 / 曾麗
審核 / 劉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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