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2019年10月26日晚上，在飽受戰爭傷害的敘利亞

伊德利卜（Idlib）省，美國特種部隊發動突襲，殺死了伊斯蘭國（ISIS）的創造者和領導者阿布·巴克·巴格達迪（Abu Bakr al-Baghdadi）。作為一個臭名昭著的中東乃至世界範圍恐怖組織的領導，他的死亡是全球反恐戰爭的一大勝利。稀星天外今天的文章就來談一談美軍這次大膽的歷史性行動。

從特朗普講話和答記者問中得到的行動細節

以推特治天下的現任美國總統特朗普最早在上週六美國東部時間晚上9:23發了一條推文聲稱“某件大事發生了（Something very big has just happened）”。接著，美東時間10月27日上午特朗普召開記者招待會，用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來講述本次突襲行動。下面是稀星天外列出的他的講話全部重點（鑑於特朗普的一貫不靠譜，其中的某些信息可能會在未來發生改變。）：

• 本次突襲發生在夜幕籠罩下的敘利亞西北部伊德利卜省。目標是一個建在許多隧道上方的加固院落。除了一條隧道之外，其他所有隧道都被認為是死路一條。

• 巴格達迪帶著三個孩子跑入一條沒有出口的隧道。最終，他引爆了一件自殺背心，炸死了自己和三個孩子，並造成了隧道塌方。清理了爆炸現場碎片後，現場技術人員進行了DNA檢測，結果呈陽性。屍體的殘肢也符合他的特徵，並被帶回美國進行進一步分析。特朗普說，巴格達迪死前不停地哭泣和尖叫，死得“像狗和膽小鬼一樣”。

• 大批ISIS武裝人員在戰鬥中喪生，一小部分人被俘。他們現在被關押在未透露地點的監獄中。兩名身穿自殺式背心的婦女也被擊斃，但她們沒有引爆背心。突襲中安全地救出了11名兒童，他們被交給了一個未公開的當地組織。
• 只有美軍直接參與了這次行動。行動中使用了八架特殊作戰直升機，在任務期間飛過了敘利亞政府軍，俄羅斯和土耳其軍隊的實際控制區。美軍直升機採用低空高速的方式進出目標區域，行程中有受到小型武器射擊。據認為，這是當地人對直升機打的冷槍。整個飛行時間為1小時10分鐘，被認為是本次行動最危險的部分。直升機進入戰區和退出的路線完全相同。直升機最終降落在“一個友好國家的友好港口”。

• 特種部隊抵達目標時遭到地面火力襲擊，但他們很快被美軍直升機給摧毀。美軍從院子側牆上開了一個洞，進入院子的內部，而不是走大門，因為擔心ISIS武裝人員在門後設了陷阱。突襲團隊在院落中待了大約兩個小時，並搜查到了大量情報以進行分析利用。
• 根據特朗普的說法，該行動得到了高空美軍強大的空中力量支持。他還說，有很多船隻和飛機參與了行動。
• 在這次行動中，沒有美國軍人死亡。一條美軍的K9戰鬥犬在跟隨巴格達迪進入隧道後受輕傷，現在正在恢復，之後將繼續服役。

• 美軍攜帶了一個爆炸物處理（Explosive Ordnance Disposal，EOD）機器人，準備在需要時讓它進入隧道。但因為突襲行動發展地太快，最終沒有使用。

• 美國總統特朗普與副總統彭斯（Pence），國防部長馬克·埃斯佩（Mark Esper），包括陸軍上將邁克·米爾利（Mike Milley）和空軍上將古德芬尼（Goldfein）在內的參謀長聯席會議成員，以及國家安全顧問羅伯特·奧布萊恩（Robert O'Brien）一起從白宮戰情室實時觀看了襲擊全過程。會議室內還有其他情報/軍事官員和顧問。特朗普對於能夠直播襲擊行動背後的技術印象深刻，聲稱“就像在看電影一樣”。
• 特朗普說，他於美東時間下午5:00左右進入戰情室，直升機在那之後不久起飛。當他們在晚上9點23分安全降落後，特朗普發送了“有大事發生”的推文。

• 為避免誤傷，俄羅斯事先接到美軍行動的通知，但沒有具體告知他們行動目標。特朗普感謝了伊拉克的合作，儘管原因不明。庫爾德人提供了導致本次突襲的有用情報。
• 關於巴格達迪具體下落的情報觸發了一系列事件，這些事件導致本行動在一個月前開始計劃執行。巴格達迪的行蹤已經受到長達數週的監視。在過去的一個月內，曾經有兩到三次在突襲發起前取消行動。巴格達迪不斷改變自己的行蹤，從不使用手機等因素，增加了確定目標的複雜性。最終確認巴格達迪位於那個院落並決定採取行動是在上週三。

• 特朗普表示，巴格達迪正在伊德利卜省策劃重建ISIS，手頭上持有大量現金。

除了特朗普的講話，還有很多來自美國政府內的匿名消息來源以及該地區其他國家的消息來源，提供了更多有關該行動，未經證實的細節。突擊部隊的確切組成，行動開始和結束的地點，以及許多其他關鍵問題尚不清楚。據眾多報道，巴格達迪棲身的院落位於靠近土耳其邊境的巴里沙（Barisha）鎮附近。美國國家安全顧問羅伯特·奧布賴恩在10月27日國家廣播公司（NBC）的《與媒體見面》節目中說，該行動的正式名稱是對美國人道主義援助工作人員凱拉·穆勒（Kayla Mueller）的致敬。後者被ISIS劫為人質並在2015年被謀殺。但是，他並沒有透露具體的名稱。

稀星天外注：擊斃基地組織領導人本·拉登（Osama Bin Laden）的襲擊行動的名稱為“海神之矛”。

情報來源

根據《外交政策》雜誌，由中央情報局（CIA）牽頭的美國多部門聯合情報蒐集工作是確定巴格達迪的下落和提供最終採取突襲行動細節信息的負責人。多年來，美國情報部門和美國軍方都有專門的部隊來執行ISIS高級人員的抓捕任務，而且這也不是在敘利亞進行的第一次大規模襲擊。在2015年，時任國防部長阿什·卡特（Ash Carter）透露了由聯合特種作戰司令部（Joint Special Operation Command，JSOC）指揮的“遠征特遣部隊”的存在。該部隊可能參加了第二年在敘利亞殺死ISIS二號人物——拉赫曼·穆斯塔法·卡杜裡（Rahman Mustafa Qaduli）的任務。2017年另一項導致巴格達迪“親密夥伴”——阿卜杜拉赫蒙·烏茲別克（Abdurakhmon Uzbeki）——死亡的行動，據說也是該部隊的作為。

對巴格達迪所在院落的突襲可能至少部分與先前報道的旨在追蹤ISIS成員在中東地區以及世界其他地方活動狀況的“勇敢鳳凰（Gallant Phoenix）”行動有關。據報道，一個基地位於約旦的由中央情報局，國家安全局，聯邦調查局和JSOC組成的跨部門工作組負責這項工作，該工作主要集中在情報交流上。據報道，特種部隊襲擊期間，在目標現場逗留的大約兩個小時。他們從院落中收集了大量的情報信息，可用於查找、殺死或捕獲ISIS的其他主要領導人。

誰幫助了美國人

特朗普在他的講話中，特別感謝了俄羅斯、土耳其、敘利亞、伊拉克、以及庫爾德人對此次行動的幫助，儘管他沒有提到細節和規模大小。

伊拉克和土耳其官員表示，他們的政府都在某種程度上參與了行動的前期準備。

伊拉克消息人士告訴路透社，襲擊能夠發起的一些信息來自巴格達迪兩名“圈內”人員在伊拉克的被捕，以及在抓捕行動中獲取的文件。

土耳其官員還告訴路透社，他們提前知悉了這一行動，並與當地的“有關方面”進行了協調以協助執行任務。

土耳其通過許多反敘利亞政權的叛亂組織在伊德利卜省有著重大影響，而安卡拉也在確保敘利亞政府無法完整奪回該省方面發揮了作用。該土耳其官員還說，巴格達迪在突襲前約48小時才到達大院。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美國官員在接受福克斯新聞採訪時對與土耳其合作的說法提出了異議。

美國支持的，主要由庫爾德人組成的敘利亞民主軍（Syrian Democratic Force，SDF）說，他們在行動前也提供了與巴格達迪有關的重要情報。 為SDF提供了主要兵源的庫爾德人民保護部隊（YPG）發言人在今年三月表示，該集團相信ISIS領導人已進入伊德利卜省。

2019年7月，聯合國的一份報告也稱，有證據表明，包括高級領導人在內的ISIS武裝人員已經逃到相對安全的伊德利卜省。但是，該省也有許多團體強烈反對在伊德利卜的恐怖組織，包括土耳其支持的叛亂分子和哈亞特·塔赫里爾·沙姆。後者擁有相當數量的與基地組織結盟的前戰鬥人員 。

目前尚不清楚土耳其在敘利亞北部發動的，以被安卡拉視為恐怖組織的SDF為目標的干預行動，是否影響了對巴格達迪的襲擊。10月27日晚些時候，在特朗普正式宣佈有關巴格達迪的消息後，這一美國支持的組織宣稱，它在賈拉布魯斯（Jarabulus）市附近的艾因·巴耶達（Ain al-Baydah，也有寫成Ayn al-Bayda）村和美軍一起襲擊了ISIS的最高發言人和巴格達迪的得力助手阿布·哈桑·穆哈吉爾（Abu al-Hassan al-Muhajir）。鑑於該地點處於表面上由土耳其控制的地區，而且非常靠近土耳其邊境，以及SDF此前已同意撤出該地區，稀星天外非常好奇這是不是美國和土耳其之間達成的交易一部分

。

另外，特朗普還特別感謝了俄羅斯和敘利亞，這也可能表明與這兩個國家中的任何一個在此次行動上有著某種程度的合作。但這似乎又不太可能，因為阿薩德政權及其盟國，俄羅斯和伊朗，對於恢復敘利亞領土的追求遠勝於與ISIS作戰

，儘管有些時候這兩個目標是一致的。襲擊發生後，俄羅斯國防部的態度也令人懷疑美俄在這次襲擊中合作的可能。它公開否認參與針對巴格達迪的行動，也對美國政府的公告表示懷疑，稱：“沒有可信的消息關於美軍在一次行動中‘再次摧毀'ISIS前領導人阿布·巴克爾·巴格達迪。”2019年2月，俄羅斯軍事情報局（GRU）局長堅稱ISIS領導人不在伊德利卜省。近年來，俄國人已經多次聲稱擊斃了巴格達迪。

行動路線

目前還不清楚美國特種作戰部隊如何以及沿著什麼路線前往巴格達迪的院子。有報道說，美軍的最初出發地是位於伊拉克東北部庫爾德人半自治區的首府，也是美國在該國的主要軍事基地，埃爾比勒。也有報道說是埃爾比勒西南方的阿薩德空軍基地。

這兩個報告可能都是準確的，因為基於對ISIS領導人採取可行打擊的情報細節，可能有必要從多地召集精英人員。然而，根據特朗普所透露的突擊部隊的飛行時間，他們幾乎不可能直接從埃爾比勒或阿薩德出發。

但是，這些直升機可以經過一個航路中轉點飛到巴里沙。一個非常可能的位置是科巴內著陸區（Kobane Landing Zone，KLZ），它位於巴格達迪躲藏之處東北約160公里處。美國於2015年首次佔領該基地。但就在前不久，由於土耳其的干預，美軍已從該基地撤出。

官方圖片顯示，就在2019年10月23日，美國方面仍有人在那裡協助撤離。即使美軍已經撤出了該基地，它仍然是一個大型的簡易機場，非常適合作為美國特種作戰部隊在遠程空襲中經常使用的前進彈藥補給和加油點。

但是，特朗普對“港口”和“船隻”的評論可能暗示著突襲部隊開始或完成任務的地方另有其所，因為他還聲稱特種作戰人員沿同一路線往返目標區域。有人猜測他們對巴格達迪的襲擊可能開始和結束於英國皇家空軍在塞浦路斯島阿克羅蒂裡（Akrotiri）基地。另一種可能是一艘美國海軍或承包商運營的船在東地中海充當海上基地。

直升機

有關突擊部隊確切組成的更多細節將有助於最終回答有關進出最可能路線的問題。2019年10月27日，國防部長埃斯佩告訴美國廣播公司的瑪莎·拉達茲（Martha Raddatz），有大約100名美國特種兵（稀星天外注：有報道他們來自於美國陸軍的三角洲部隊和第75遊騎兵團。）參加了這次行動，支奴幹直升機將他們帶到和帶離目標。

埃斯佩所說的“支奴幹”很可能是來自美國陸軍第160特種作戰航空團的MH-47，儘管過去在必要時，美國特種部隊也會使用美國陸軍的標準型CH-47或其他常規直升機。但考慮到本次行動中任務目標所在的敵對空域，行動對於低空夜間突防的需求以及協調如此複雜和高風險作戰所需的獨特通信，指揮與控制裝置，

可以肯定地說，第160特種作戰航空團高度定製的MH-47參與其中。

襲擊過後，有人還在巴格達迪大院附近發現了與M230 30毫米機關炮使用的炮彈彈殼。據稱，來自這種機關炮摧毀了一輛小型巴士，可能是為了防止巴格達迪和其他人逃離該地區。也有報道說，武裝直升機在行動中用機炮射擊了院子和附近地區，以反擊來自地面的反抗火力。

第160特種作戰航空團在其“直接行動突防者（Direct Action Penetrator，DAP）”配置的MH-60L/M“黑鷹”特種作戰直升機上裝備了這種武器。美國陸軍標準的AH-64阿帕奇武裝直升機也使用這種武器，這種武裝直升機也一直從前進基地，如KLZ，出發支持在敘利亞的特種作戰活動。

MH-47和MH-60都具有空中加油能力，這可能會進一步幫助擴大他們前往目標區域以及完成任務後抵達撤離點的航程。

事實是，除了MH-47“支努干”直升機相對肯定外，稀星天外不能確認那八架直升機中還有什麼其他型號。許多人會懷疑是否使用了類似於擊斃本·拉登行動中使用的隱形“黑鷹”，據傳該平臺的較新版本已在敘利亞各地作戰多年。但稀星天外認為行動期間從空中向目標發射的重型武器，降低了這種可能性。

就算隱形“黑鷹”參與了行動，也僅限於最初的攻擊。

空中支援

還有許多其他問題沒有回答。例如，如果需要的話，會分配什麼樣的空中力量從高空支持突襲部隊，為其提供掩護。根據美國陸軍參謀長米爾利上將在記者會上最新透露的消息，

高空支援飛機在行動中和之後使用了GBU激光制導炸彈和“海爾法”導彈。

美國或聯軍的有人駕駛飛機很少飛入敘利亞西部。多年以來，幾乎所有的防區外彈藥都被用來攻擊更大的目標。美國無人機仍然在該地區運行，但是考慮到這個目標的價值，讓非隱身無人機在目標上空飛行數週有很大的風險

。在擊斃本·拉登的“海神之矛”行動準備期間，隱身的RQ-170“哨兵”無人機在空中監視本·拉登的院子，甚至在行動開始前每天都盯著他在院子裡散步。

“哨兵”很可能在“外科手術”打擊前幾周就開始監視該院落，同時在襲擊進行中提供實時視頻直播。實際上，就像2011年一樣，這很可能是特朗普及其顧問在戰情室中所看到的圖像來源。值得注意的是，

該地區可能還有中央情報局控制下的隱形MQ-11“復仇者”無人機。對於需要在突擊前和突擊中連續幾天監視院落來說，這兩種資產都比MQ-9“收割者”無人機更為理想。MQ-11還可以提供額外的近距離空中支援。

如果本次行動存在有人駕駛飛機的使用，那到底

進行高空支援的是F-35隱形戰鬥機還是在更遠距離上待命準備在需要時隨時進入該地區的非隱形戰鬥機？後一種選擇將需要更為複雜的支援方案，包括準備抑制或摧毀那些威脅己方戰鬥機的敵方防空系統的電子戰飛機。

無論如何，從空中指揮與控制飛機到加油機，再到通信中繼飛機，再到電子情報監控平臺，再到搜尋和救援部隊，

這一空中行動將涉及大量空中平臺。每個應急計劃都必須計劃好，並安排了各種力量以根據需要做出響應。

之後的行動和影響

而美國這麼急迫地對突襲進行公佈也令人費解。本次襲擊並沒有像擊斃本·拉登行動那樣留下了隱身“黑鷹”的尾巴，因此並沒有留下明顯的可能導致消息洩露的東西。考慮到特種部隊從該基地帶走的可利用情報的數量和質量，情報人員可以順藤摸瓜將目標對準巴格達迪的同夥，就像發生在阿布·哈桑·穆哈吉爾身上一樣，而這可能需要一定的時間。

稀星天外認為，特朗普之所以在突襲行動的第二天就公佈這次勝利，無非是為了讓自己從最近焦頭爛額的總統彈劾案以及從敘利亞過早撤軍指責聲中，贏回一局，挽回一點臉面。但是，這可能讓更多的ISIS領導人有時間進行轉移，得不償失。

無論如何，首腦的死亡在短時間可能造成ISIS指揮鏈條的斷裂，內部可能陷入紛爭和分裂，甚至在短期內加劇敘利亞國內局勢的混亂。因此，這也算得上，美國反恐戰爭的一個重大勝利。但是，只要西方一日不放棄它的現有政策，反恐戰爭就一日不會停止，並將趨於長期化和擴大化。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也能夠更清楚地瞭解美國行動的細節。稀星天外會長期跟蹤這一話題，及時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