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陟“第一村”是怎樣煉成的


武陟“第一村”是怎樣煉成的


▲西滑封村矗立的“艄公”雕塑。(王有山攝)

在江河湖海上,一葉扁舟要想平穩遠航,依靠的就是掌舵的艄公,他的經驗和膽識,決定著舟船的速度與方向——能否駛向幸福的遠方。

在豫西北,有一個叫西滑封的小村子,300餘戶1300多口人。

村集體企業——黃河集團公司大院內,矗立著一座雕塑:波翻浪湧中,小船挺潮頭,壯年艄公手把長櫓,力撥狂瀾,眉宇間凝聚著無畏和豪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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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領導合影(左一,王有利;左六,王在富;左七,王孝江)

新中國成立以來,帶領西滑封這隻“小舟”一起過險灘繞暗礁、一路風雨走過70年的“艄公”,是三任村黨組織書記,他們一脈相承,帶領群眾艱苦奮鬥,將一個“糠包村”建成了遠近聞名的“鄉村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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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先鋒”“全國優秀共產黨員”“河南省優秀共產黨員”、西滑封村原黨支部書記王在富。

“致富書記”王在富:

“豁上性命也要讓全村人吃飽飯”

1949年,隨著毛主席站在天安門城樓上莊嚴地對全世界宣佈新中國建立,位於豫西北的西滑封村也迎來了新生。村民從此告別了逃荒、要飯的生活,開始發展農業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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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西滑封村民房。

但到了1959年,由於受浮誇風的影響,加上自然災害的發生,跟全國不少地方一樣,抗災度荒、解決群眾吃飯問題成了村黨支部最大的使命。

那個冬天,31歲的預備黨員王在富臨危受命,接到組織通知,公社黨委決定提前兩個月給他轉正,由他擔任西滑封村黨支部書記。王在富聽說一名村幹部和幾個年輕人要去新疆逃荒,就趕去挽留。

那天,王在富發下狠誓:“我王在富哪怕上刀山下火海、豁上性命也要讓全村人吃飽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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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在富給村民送“福”字。

王在富首先組織群眾開展生產自救,帶領村裡壯勞力去黃河灘割水紅芽(一種野草),曬乾後碾成粉,分給全村人吃;接著帶領黨員幹部利用廢棄的邊角地開墾種植了120畝耐旱澇的懷山藥,還有紅薯、紅蘿蔔等。

“節骨眼上,真是這些粗糧救了全村的命啊!”今年91歲的村民王景華對記者說。

經過竭盡全力自救,西滑封群眾熬過了這個難關。後來,王在富又帶領大家興修水利,初步解決了群眾的吃飯問題。

渡過了饑荒年代的西滑封,依然處於十分貧窮的狀態。王在富認識到:“讓鄉親們都過上好日子,光靠土裡刨食不中,必須發展工副業。”

1960年初,他把村裡的幾棵樹變賣了300元,幾個幹部又湊些錢,共籌700元,因陋就簡搭起了8間草房,辦了個小型養雞場。接著又請回本村的能人開辦了醬菜廠,還辦起了彈棉花、軋花、磨面、榨油、磚瓦窯等工副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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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80年代,西滑封村集體為老人過生日“祝壽”。

誰知,這事讓上邊某些領導知道了,他們批評王在富“有錢心,沒糧(良)心”。造反派也把王在富帶頭搞工業當成“走資本主義道路”批鬥,一次把他的頭打破了,鮮血直流。他媳婦一邊為他捂傷口,一邊哽咽著說:“咱這是圖啥呀?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咱不能幹了!”

但群眾心裡是雪亮的。西滑封村的群眾想盡一切辦法保護他,怕他動搖,還跑到家裡懇求:“王書記,你不能歇呀!咱村的發展離不開你,西滑封的老少爺們兒更離不開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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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七十年代創業初期,西滑封村民自建的造紙車間。

群眾的信任和村支書的責任,又讓王在富鼓起了信心和勇氣。他白天挨鬥,晚上帶領大家偷偷幹。沒錢買鍋爐,他和群眾就改用地鍋蒸麥秸;買不起烘缸,就買來鐵皮自己加工;打漿機、網籠改用木製,找本村的木匠做。就這樣,土法上馬,王在富帶領大家僅用6萬元就建成了別人用15萬元才能建成的造紙廠。

1970年初,紙廠終於投產了。這之後,西滑封村在王在富的帶領下,又先後建起了麵粉廠等企業,全村企業達到13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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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七十年代創業初期,西滑封村裡自己組裝的“”解放牌”汽車。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勝利召開,新中國進入改革開放的大好時期。在農村,包產到戶也如火如荼展開。而這時的西滑封村已經完全實現了農業機械化,耕、種、收一條龍,幾十臺先進的農機具替代了手工勞作。

全村的土地由只有20多人的農業專業隊來負責,其他的青壯勞力都進了村裡的企業上班,農民成了產業工人。

是分是合?王在富反覆琢磨中央文件精神,他認為,十一屆三中全會的精神實質是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

他在全村群眾大會上說:“西滑封不能分,走發展生產力和共同富裕路沒有錯,符合中央的精神和西滑封村的實際。”

在這一關鍵時刻,王在富冒著犧牲自己政治生命的風險,頂著上級重重壓力,帶領西滑封人作出了抉擇。

“要不是老書記有風骨、有主見、不跟風,實事求是,與時俱進,就沒有西滑封的今天。”郭振學老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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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七十年代創業初期,西滑封村村民自建的釀酒車間。

1984年,我國農村鄉鎮企業異軍突起,西滑封及時轉舵,淘汰了作坊式的工副業,靠誠信獲得了金融部門的大力支持,相繼建起了電纜廠、方便麵廠、汽車彈簧廠等十餘個現代化的大型工業企業,使西滑封村的集體經濟以年均30%的增長速度大跨步發展。

1991年,西滑封又組建了黃河集團公司。

1994年,西滑封村企業固定資產達8700萬元,上繳稅金187萬元,村民年均可支配收入6500元左右,遠高於當年全國城鎮在崗職工3236元的年平均工資。這一年,全國產值超億元的鄉鎮企業有500餘家,西滑封的黃河集團就是其中一員。

這一年的7月,王在富主動辭去村支部書記職務,決定將舵交給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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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孝江。

“引智書記”王孝江:

“為集體廣攬人才、做大做強企業是我的使命”

王在富看中的接班人,是在焦作市印刷廠當紀委書記的王孝江,一再力邀他回家鄉,擔任西滑封村黨總支書記。

放棄“縣官”當“村官”?全村沒有一個人相信王孝江會回來,一些同學、戰友、同事不理解,大街上更有不中聽的話:“這人不是犯錯誤了,就是有毛病,不然他圖啥?”妻子也埋怨:“你在部隊跟我分居十幾年,好不容易盼你轉業回來了,如今又要兩地分居……”

時任焦作市人大常委會主任的傅達同志鼓勵王孝江說:“一個黨員活在世上,能給群眾造福,這個最值得。回去吧,為老百姓乾點實事。”

怎麼辦?王孝江想想黨和組織的培養,想想群眾的期望,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去!毅然決然地回到了闊別20多年的村莊當起了“村官”。

而就在此時,鄉鎮企業“散亂汙”等問題已經凸顯出來。國家在稅制、金融等方面又出臺了一些重大改革措施,基本取消了對鄉鎮企業原有的一些優惠政策。全國鄉鎮企業普遍面臨賦稅增加、資金緊缺、能源交通和原材料漲價、各種社會負擔不減的巨大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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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西滑封村兩棟16層住宅樓建成後,村裡老人在住宅樓前喜看“舊貌換新顏”。

王孝江發現,有些企業幾年下來賬面贏利,事實上卻是虧損的,卻又不清楚虧在了哪裡。形勢迫使鄉鎮企業的素質必須提高,加強市場適應能力。為此,王孝江請來了財政局財會行家申衛三為黃河集團的企業“把脈問診”。

今年72歲的王孝江說:“我接棒時,集體經濟已經初具規模,廣攬人才、做大做強企業是我的使命,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引進人才。”

申衛三不負眾望,帶領團隊一個月時間就出了一份財務報告,把麵粉廠的經營狀況分析得一清二楚;接著,將“成本核算法”推廣到各個企業。幾個月時間,黃河集團的財務管理工作就走上了規範化、制度化。單單一項給汽車板簧廠的財會建議,就為廠裡增收50萬元。

“用對人,一步一層樓。”王孝江面向全國公開選聘300多名大專院校畢業生和各類專業技術人才,其中高薪聘請高級人才60餘人,為西滑封企業的持續發展提供了智力支持。

王孝江做的第二件事就是發揮集團公司集中財力辦大事的優勢,投入巨資擴大產能。當時的造紙廠是西滑封村最好的企業,但已經面臨汙染和產能不足的問題。

村裡經過討論後,2003年投資8000多萬元建成鹼回收汙水處理工程,使廢水排放量達到國家規定標準,拿到了生產通行證,造紙廠年生產能力也由原來的2.5萬噸增加到7萬噸,生產的捲筒膠印書刊紙獲省優、部優稱號,造紙廠被評為中國鄉鎮企業行業最佳經濟效益100強。

後來又投資3000萬元,完成斯美特8條生產線擴產任務;投資1500萬元完成電纜廠35千伏高壓纜技改項目。

到2004年王孝江卸任,西滑封村十多家企業固定資產達3.2億元,實現銷售收入8億元,利稅2100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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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西滑封村夜景。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在王孝江的帶動下,全村黨員幹部充分發揮先鋒模範作用,村幹部無一人違背原則辦事,無一人在企業中亂報銷、亂伸手,使村黨總支形成了一個具有強大凝聚力和戰鬥力的堡壘。

至今,當地還流傳著“開著轎車吃地攤”的故事。有一次,王孝江和老書記王在富到鄭州辦事,開著奔馳車到路邊地攤兒吃飯。攤主端著麵條問:“你們到底有沒有錢,開著豪華轎車吃地攤兒,我還是第一次見。”王孝江風趣地回答:“填坑不用好土,能吃飽就行了。”

王孝江在部隊是搞政工出身,他也把這種工作方法用到了村務管理上。上個世紀90年代的西滑封村,個別村民腰包鼓起來了,但是腦袋卻還是“乾癟”的,少數年紀大的村民一生病就偷著燒香拜神,有的則跑幾十里路找“大師”用各種“神功”看病,這些現象引起了王孝江的注意。

王孝江發動黨員幹部包廠包戶,把宣傳科學、破除封建迷信活動納入村規民約,還在村裡開展了“創十星級文明戶”評選等活動,村民的精神面貌得到了極大改善。

在他的領導下,村裡先後投資2000萬元建起了文化室、圖書室、康樂城、敬老院、殯儀館等基礎設施,村民住上了通電、通水、通液化氣、通中央空調的現代化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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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有利(左三)在工作中。

“改制書記”王有利:

為了盤活集體資產,放棄個人巨大利益

受王在富的影響,2004年7月,剛滿57歲的王孝江果斷地“交班”。經組織考察,年輕有為的村辦企業“斯美特食品公司”總經理王有利脫穎而出,被任命為西滑封村黨委書記。

這時的國民經濟經過20餘年的高速發展,進入了新的調整期。市場環境也從短缺走向相對過剩,企業經營出現困境。受大環境影響,西滑封的企業也未能倖免。

“2010年產品行銷全國的電纜廠停產,在電纜廠上班的孩子下崗了;隨後利稅大戶造紙廠停產,我也下崗了……”郭振學老人回憶說,2011年前後,西滑封的幾個支柱企業相繼出現了問題,只有斯美特經營狀況尚可。

那個時期西滑封村集體企業每年虧損3000多萬,王有利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他走在大街上,會被群眾堵住當面指責:“老書記帶領全村幾代人打下的江山,看來要敗在你手中了!”

企業停產後欠的貸款如何還?西滑封的集體企業該何去何從?集體經濟這條路還能走下去嗎?西滑封又一次走到了一個重大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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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有利在村企業檢查工作。

“有些企業,集體年年投入,看賬面也贏利了,但是把十來年的賬統起來一算,算上負債,利潤壓根就沒有;還有些企業,發展到一定階段,管理人才匱乏,不引進職業管理人,企業很難再進一步。”王有利說,股份制改造已勢在必行。

此時,國企改制已經在全國推行,改制後的不少企業煥發出新的活力。王有利帶隊四處考察學習後暗下決心,為了村集體的利益,必須盤活這些資產。但他沒想到,首先遇到的障礙就是村裡的老書記、他的老父親王在富。

“我要改制村裡的集體企業。”在家裡的飯桌上,當王有利把這個想法和父親說出來時,身體大不如前的王在富馬上警惕起來:“你說啥?是不是個人想發財了?你是想成為百萬富翁還是千萬富翁?”父子兩個氣得兩天沒在一起吃飯。

西滑封的企業大面積停產,老書記看在眼裡急在心上。隨後他考察了華西村等地的股份制改造情況,態度有了妥協,對王有利說:“你要改革可以,但必須答應我三個條件,一是村民80%以上同意才能改革,二是現任村幹部不允許參與改革和經營,三是要解決村民後顧之憂——養老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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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滑封村工業區鳥瞰圖。

村裡經過充分調研後下定決心,為了盤活這些企業,引進人才、資金和新的管理理念,對停產的造紙廠、電纜廠進行改制,合作方可以控股佔51%,西滑封村集體只佔49%;斯美特方便麵廠也向管理層轉讓20%的股權。

“原本大家都同意的改革,一旦推行下去了,群眾卻又不理解了。”王有利說,很多人認為他的改革是把村集體的企業賣給別人了。那段時間,王有利的頭髮大片大片地花白了。

西滑封集體企業的股份制改造從2006年啟動,一直到2011年才推開。作為書記的王有利,像前兩任一樣,只拿村裡的一份工資。村委會辦公室工作人員說:“為了村裡的利益,王有利作出了巨大犧牲,別的人都有股權,就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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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家園——西滑封村居民住宅區。

如今,走進改制後的造紙廠,工人們忙忙碌碌,一片繁華景象。在辦公樓二樓,記者見到了負責管理設備的程長洲。2011年紙廠因經營不善停產,作為技術骨幹,他被廣西的一家民營紙廠高薪聘請過去。當紙廠改制成功重新開業後,他毅然回來。

“改制後,企業員工責任心不強的問題解決了,產品也換成了特種紙。”程長洲說,現在企業的效益非常好,造紙廠每年能給西滑封村集體上繳1000多萬元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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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滑封村街景。

停產企業改制成功了,企業重新盤活了,村集體收入也增加了,下崗人員也重新上崗了,村民臉上又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在王有利的帶領下,截至2018年,西滑封村固定資產15.7億元,實現銷售收入20億元,利稅突破1億元,農民人均純收入超過了3.2萬元。這個只有1300多口人的小村,年稅上繳比例卻佔到武陟全縣74萬人口的十五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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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滑封村一角。

西滑封村北依沁水,南臨黃河,擺渡行船經常面對波濤洶湧、濁浪排空的急流,只有心繫群眾安危、一心忘我為公的掌舵人,勇敢、智慧、沉著、機敏的“艄公”,才能帶領百姓奔向幸福彼岸。

談起西滑封今天的成就,武陟縣委書記秦迎軍認為,“艱苦奮鬥、實事求是、無私奉獻、共同富裕”的西滑封精神是其成功的主要原因。“一滴水可以折射太陽的光輝,西滑封村的發展歷程就是共和國共產黨人帶領人民70年奮鬥的縮影。”他說。

中央黨校教授洪向華認為,西滑封村三代黨組織以釘釘子精神接續努力奮鬥,使西滑封村由“窮”到“富”再到“強”,讓老百姓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西滑封村的蝶變,是踐行“初心和使命”的生動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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