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毅平丨跟蔣天樞先生讀書

蔣天樞先生

*本文摘自邵毅平《中國古典文學論集》(第二版),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作者系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專攻中國古典文學、東亞古典學。

這裡,側重談談我是怎麼跟蔣天樞先生讀書的,以見蔣先生為人治學風範的一個側面。

1977年恢復高考,我也報考了,並僥倖考上了。說僥倖,是因為恢復高考第一年,全國有五百七十萬人報考,僅錄取了二十七萬人,錄取率不到考生的百分之五,更不到整個十一年上億中學畢業生的千分之三。不過當時我考上的不是復旦,而是另一所有點特別的學校:“文革”中,華東師範大學、上海師範學院(現上海師範大學)和上海教育學院等院校合併組建成“上海師範大學”,我當時就是以它的名義錄取的。但錄取以後,它們又分開了,全部恢復了原來的建制,我落到了上海教育學院。它沒有本科教育,只有兩年制的專科,校舍借址軍工路上的上海水產學院(現上海海洋大學,當時尚未覆校);後來聽說又改成了三年制,發的卻是“上海師範學院”的文憑……情況真的是很混亂。但後來的事情都與我無關,我沒讀到畢業就離開了。僅僅讀了一年以後,我報考了復旦的研究生,到復旦來跟蔣先生讀書。當時的政策比較寬鬆,我是以“同等學力”考過來的。復旦與我有類似經歷的人很多,有本科學歷的都是“文革”前畢業的,我們叫他們“

老大學生”。因此,我們這屆研究生年齡相差很大,入學時我二十二歲,可能是年齡最小的,年齡最大的同學四十歲,比我大了整整十八歲。

我之所以選擇讀蔣先生的研究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可能就是一種緣分吧?當時復旦中文系的老先生們都健在,但我是從“文革沙漠”中過來的,並不瞭解老先生們的具體情況。不僅是復旦的老先生們,我初見蔣先生的時候,他問我:“你知道的當代史學家有誰?”我說:“郭沫若,范文瀾,翦伯贊。”他問:“你知道陳援庵先生嗎?”我說:“不知道。”他又問:“陳寅恪先生你知道嗎?”我說:“也不知道。”惹得他大為生氣,差點把我趕走。當時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蔣先生的情況也是以後才瞭解的,報考的時候真的知道得不多。那時既沒有網頁的介紹,也沒有任何的宣傳資料,所以不是因為看重名氣什麼的,就是想跟一個老師好好讀書。報考前,我曾徵詢過劉衍文先生(當時他正執教於上海教育學院)的意見,他說:“只要考得上,都好!都好!”我當時之所以報考先秦兩漢文學專業,是因為覺得讀中國文學應該從頭讀起,說起來也是一個很無知的想法。

我是從19

79年到1982年跟蔣先生讀研的。我是“文革”後的第二屆研究生,與第一屆其實也就隔了半年。那個時候研究生招得少,“文革”後復旦最初三屆研究生,全部學生只住了一個十號樓。從1978年恢復招收研究生,到1988年蔣先生故世,十年間他一共只收過四個研究生(僅指“文革”後有研究生學歷的,他輔導過的當然很多了)。另外,我們剛開始讀研的時候,學位制度還沒有實行,不知道有學位這檔子事。後來實行了,我們畢業時,拿到了碩士學位,算是意外的驚喜。但當時“博導”非常少(其實連這種說法也還沒有),蔣先生就一直沒能做成“博導”,這對蔣先生來說是非常遺憾的。我1982年研究生畢業後,留校做了蔣先生的助手,一直到1988年蔣先生去世。1990年起,我在職跟章培恆先生攻讀博士學位,本來應該讀到1993年,但因為我1992年去韓國任教,有一段時間沒法做論文,所以就延長了一年,
1994年才拿到博士學位。其實,我在職讀博“動機不純”,是衝著當時復旦福利分房,對博士有優惠政策;但等我博士讀出來,那個優惠政策又取消了。這就是我在復旦中文系的學習經歷。

我原先跟蔣先生讀的是先秦兩漢文學,後來跟章先生讀元明清文學,再後來又對東亞文學關係產生了興趣,人也到了比較文學教研室。但其實我自己的研究路子始終沒有改變,改變的只是研究方向和教研室而已。國外學術界有一個說法,說基本上以十年為一個週期,學者的學術興趣會發生轉移。現在看來,我從1979年進復旦讀研到現在,前後三十餘年,差不多正好就是三個週期。第一個十年,做的主要是《論衡》研究;第二個十年,主要做中國文學中的商人形象研究;第三個十年,主要做東亞文學關係研究——儘管目前還沒有什麼像樣的成果。

我們讀研時也要求學第二外語,我一外是英語,二外選了日語。學了一年,覺得蠻有意思的,就繼續學。畢業後留在復旦,借住在學生宿舍裡,每天就跟日語專業的學生一起上課,跟了兩三年。我從來沒有關注

過什麼日語考試,學日語只是為了實際使用。後來學韓語也是這樣,甚至連一天課都沒上過,都是在日常生活中學的。這樣就沒有什麼負擔。蔣先生聽說我學日語、跟日本學人來往什麼的,總是很不以為然。我能理解蔣先生的感受,他的兩個兒子都夭折於抗戰期間,對日本軍國主義有深仇大恨。但時代變了,不瞭解日本漢學則不足以知國際漢學,所以我想蔣先生最終是能理解我的選擇的。

蔣先生指導研究生的方法不是講課,而是指定一些基本的原典來讀。在我們的“培養計劃”上,寫的不是需上什麼什麼課,而是需讀什麼什麼書。文字、音韻、訓詁類有《爾雅》、《說文》、《方言》、《釋名》、《廣韻》等,文史類有《詩經》、《楚辭》、《左傳》、《國語》、《戰國策》、《史記》、《漢書》、《後漢書》、《三國志》、《資治通鑑》等,諸子類有《荀子》、《墨子》、《莊子》、《韓非子》等。“指導方式”欄則寫著“閱讀與輔導”。我想,這也是蔣先生一個很獨特的地方(其他老先生也有采用類似方法的)。跟蔣先生讀書,最大的好處就是讀原典,而不是從空頭理論、概論之類東西出發。這也是我覺得最受益的地方。

我們隔週一次上蔣先生家裡去,讀書中無論遇到什麼問題,都可以向他請教,由他來解答,或指示我們去找什麼書。雖然他不是用上課的方式,但因為每次見面時,我們要彙報讀到什麼地方,發現了一些什麼問題,所以就不能夠偷懶(其實也不敢偷懶),所以一直比較戰戰兢兢。當時也不是很懂,但後來慢慢發現,從做學問的角度來說,讀原典是最重要的,上課反而不是很重要。後來我越來越覺得這是一種非常好的打基礎的方法,所以我現在也嘗試對自己的研究生採用這種方法。我們讀研的時候,因為人數很少,培養目標就是學術的、專業的人才,就是要接老先生們班的;不像現在,除了學術外,還有各種別的目標。當時學校也不要求研究生在學期間發表論文。我們的情況毋寧說正好相反,蔣先生一再關照我們,不要隨便發表論文,而是要多讀書,把基礎夯實。當時同學間還流傳一種比較極端的說法,就是不要在五十歲之前發表論文。

我們當時讀古代文學,是從小學和文獻學,也就是文字、音韻、訓詁學,以及目錄、版本、校勘學入手的。蔣先生對我們有兩個基本要求,一是要我們讀沒有標點的古書,二是論文必須寫繁體字。這不是“語言文字法”的問題,而是因為你的專業就是這個。我之所以還認得幾個字,就是因為蔣先生的關係。蔣先生還有一個要求,要求我們寫毛筆字,可我始終沒能做到。蔣先生那時就說,你不會寫毛筆字,以後要後悔的。現在我果然很後悔,尤其是在出席學術會議,要用毛筆簽到的時候。

跟蔣先生讀書,首先要有一個好的版本。蔣先生自己的藏書上,都是用蠅頭小楷做的校勘記,一絲不苟。蔣先生的字特別漂亮。他只是為了自己讀書方便,而不是為了出版而校對的。還不只是一個版本的校對,而是用各種版本校對,每一種版本的校勘記,都用不同顏色的蠅頭小楷寫,有黑的,紅的,綠的,藍的,我都忘了一共有幾種顏色了。現在蔣先生的藏書都保存在古籍所裡,裡面有許多他的精校本。我開始做《論衡》研究的時候,手頭沒有什麼好的版本,就用“文革”期間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的白文本,蔣先生把他的那個線裝書借給我,上面有各種色筆的校勘記,我就把它們全部過錄到我的白文本上。我的這個白文本雖然買來時才幾毛錢,但是現在應該是“善本”了,因為上面過錄了蔣先生的校勘記,以及蔣先生過錄的劉盼遂先生的校勘記。這是蔣先生對研究生最基本的學術訓練。雖然讀原典又是要講究文字音韻訓詁,又是要講究目錄版本校勘,看起來好像很慢很沒有“效率”,但只有經過了這樣的訓練,你的研究才能靠得住。

近年來我出版《中國文學中的商人世界》、《論衡研究》(國內修訂版)等書,跟出版社簽約之後,一直到交稿,都各花了差不多六個月時間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把其中的每一條引文,都根據較好的版本去重新核對一遍——現在的聰明人,花六個月都可以寫一部書,或者完成一個科研項目了。雖然這都是死功夫,外表是看不出來的,但內行一眼就會發現,你的材料是靠得住的,還是轉引、亂引的。我在書的後面都附了引用書目,每一種書都列出了我所用的版本,因為不同的版本文字是不一樣的,這樣,後來的人用我的書就方便了。有關這些基本的東西,都是蔣先生教我的。

蔣先生是楚辭學大家,先是有《楚辭新注》①,後修訂增補為《楚辭章句校箋》②,加上《楚辭論文集》,兩本不厚的著作,成立了一家之言,奠定了蔣先生在楚辭學界的地位。蔣先生曾讓我抄寫過《楚辭章句校箋》的部分書稿。那時沒有電腦,沒有複印機,得用複寫紙墊著抄寫(就像開手寫發票),這樣就可以一式多份。但一筆一畫都要用力,方能“力透紙背”,讓下面的稿紙也顯出字來。在那個過程中,我練了字(但現在已經退步了),瞭解了各種繁體字、異體字和古字,最重要的是熟悉了楚辭。抄過不抄過,感覺是不一樣的。我想這也是蔣先生對我的訓練吧?另外,在蔣先生的指導下,我曾寫過一篇關於《楚辭論文集》的書評。本來也是不敢寫的,因為是某刊物的約稿,徵得了蔣先生的同意,原稿又經過蔣先生的“硃批”,所以才敢涉筆並發表。③不料,就是這篇僅有的書評,還被人用化名抄襲了去!④蔣先生地下如有知,該會如何地生氣啊!

邵毅平丨跟蒋天枢先生读书
邵毅平丨跟蒋天枢先生读书

左:《楚辭校釋》;右:《楚辭論文集》

蔣先生的治學方法對我影響很深,雖然我及不上老師的學問萬一。我給復旦文基班的同學上《中國古典文學》課,一學期每週四課時的課(等於就是一學年的課),我帶他們一起細讀原典,只讀到漢代課就結束了。後來我聽說蔣先生當年上《尚書》課時,講得非常仔細,幾句話就可以講幾個星期。那是“文革”以前的事了。在這一點上,也許我無形中還是受了蔣先生的影響吧?在這方面,復旦的大環境非常寬鬆,給了教師自由發揮的空間,不會用“教學進度”之類的來卡你。

蔣先生是一位非常認真、嚴格的老師,所以學生們一般都很怕他。但我覺得蔣先生並不特別講究“師道尊嚴”,對我們也從來沒有過“禮節”方面的要求。我們敬重蔣先生,是因為敬重他的精神和學問,而不是出於“禮節”之類的考慮。我記得學生時代,經常有在老師家裡喝茶、吃飯的經歷,但是從來沒有過送禮、請老師吃飯的事情。我第一次去蔣先生家拜年,帶了個小小的水果籃,蔣先生都堅決不收的,說你們現在花爹孃的錢,我怎能收你們的東西呢?

蔣先生對陳寅恪先生是非常敬重的,坊間流傳有許多這方面的逸事。但大家可能都忽略了,蔣先生敬重陳先生,並不只是出於一般所謂的弟子之禮,而是出於對陳先生人格、學問的深刻認識,認為陳先生是中國歷史文化的託命之人。正如章培恆先生說的:“自然,蔣先生對陳先生十分敬仰,但這種敬仰首先不是由於陳先生是自己的老師,而是由於作為自己老師的陳先生是一位堅持獨立人格的、忠於學術的、從而也才是真正忠於自己民族的傑出的學者。”⑤同時,越到後來,也越可以看出陳先生信任蔣先生,把他作為一個學術上的知己和傳人。陳先生非常看重蔣先生的人品、學問,把自己的名山事業都託付給了他。即使父子、朋友、親人,能做到這一步的都很少。他們是骨子裡真正的同道者,發自內心的敬重和信任,那種關係,很像古代的知己之士,生死之交。

1980年代以後,陳先生越來越“紅”,冒出來許多自稱是陳先生高足的人;但在陳先生的最後二十年裡,除了助教黃萱先生等人以外,不管外在環境多麼險惡,陳先生的處境多麼艱難,始終不渝地追隨陳先生,在學術上襄助陳先生做事,替陳先生保存整理文稿,甚至千里迢迢、兩下廣州看望陳先生的,陳門中大概只有蔣先生一個!章先生詮釋陳先生《廣州贈別蔣秉南》詩“不比平原十日遊,獨來南海吊殘秋”說:“‘獨來’也寓意雙關,不但說明蔣先生那次是一個人去的,而且也意味著除蔣先生外沒有人特地到‘南海’去‘吊’過‘殘秋’;倘若當時也像今天似地有很多人以攀附陳門為榮,遠道求見者諒也不少,第二句就當作‘亦來南海吊殘秋’了。”⑥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邵毅平丨跟蒋天枢先生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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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陳寅恪先生編年事輯》;

右:《陳寅恪先生編年事輯》增訂本

蔣先生那麼敬重陳先生,但他自己的學術道路,卻並不完全按照陳先生的路子,而是有自己個性的體現和獨立的選擇。比如說蔣先生特別喜歡楚辭,但陳先生恰恰對楚辭別有看法。1964年,蔣先生再下廣州,看望陳先生。陳先生問起蔣先生目前所業,蔣先生答以楚辭。後來的談話中,言及《資治通鑑》,陳先生就說了這麼一句:“溫公書不載屈原事。”陳先生是史學家,極為看重《資治通鑑》,蔣先生當然明白老師的意思,說陳先生“實以砭樞”。但蔣先生從小喜歡楚辭,雖“不敢自明其衷曲”,卻又始終不改初衷,在楚辭研究方面卓然成家。但反過來,從此事也可以看出,老師是多麼地尊重學生,他只是把意見表達一下,不會要求你怎麼樣。所以,這絕不是一般人所理解的“師道尊嚴”,而實在是一種非常高的境界,是以傳承歷史文化為己任的境界。在那樣高的層面上,他們學生敬重老師,老師信任學生。陳先生與蔣先生的師弟關係,我覺得應該從這個角度來理解。

我們做學生的,說到底應該學習老師的精神和學風,而不是老師說什麼學生聽什麼,具體研究什麼還是要看各人的興趣愛好。蔣先生當年跟陳先生就是這樣的,蔣先生自己也從沒要求過學生必須跟他一樣。我除了蔡邕研究(碩士學位論文)是蔣先生命題的以外,後來做《論衡》研究等,都是我自己選擇的題目,蔣先生從來不加干涉。又後來跟章先生讀博,做中國文學中的商人形象研究,題目也是自己選擇的,章先生也完全聽之任之。我現在對自己的研究生也是這樣。我覺得,具有傳承歷史文化的使命感,切實學習老師的精神和學風,就是對老師最好的弟子之禮。

章先生介紹蔣先生為人治學的風範說:“蔣先生始終堅持陳寅恪先生的傳統,忠於學術,對曲學阿世的行為深惡痛絕。自(19)50年代以來,他沒有寫過一篇趨時的學術文章,也沒有參與過任何一次學術批判;在我的印象中,他甚至沒有在系裡、校內的學術批判會議上發過言。他的著作,無論是關於先秦的《詩經》、《楚辭》,還是關於清代的全祖望、杭世駿,都是為了發掘出真實的情況,加以描述,此外沒有其他的目的。在陳寅恪研究方面同樣如此。”⑦凡是從那個時代過來的學人,都會知道這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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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介紹一下,蔣先生非常不贊成商務印書館跟中華書局分工,以及上海商務印書館撤銷的事情。解放前,商務印書館做了那麼多有益於保存中國文化的事情,但解放後一下子就把古籍出版的業務劃給了中華書局,商務印書館的這一塊業務就消失了,蔣先生覺得很是可惜。另外,以前清華是個綜合性大學,有文法理工農五個學院,尤其是文科中的國學研究院,蔣先生曾在那裡讀過書,曾經有過輝煌的歷史,解放後院系調整時,除工科外都撤消了。“文革”結束後,1982年1月,蔣先生給陳雲同志寫信,提出清華應恢復文科等學科,辦成真正的綜合性大學,又提出商務印書館應恢復古籍出版業務。清華後來恢復文科,蔣先生是首倡者和催生者;但商務印書館恢復古籍出版業務,則至今沒有什麼動靜。這件事情,反映的同樣是蔣先生對傳承歷史文化的使命感。

有人曾為蔣先生作了一本傳記,⑧雖有一些細節上的錯誤(比如說蔣先生在長海醫院去世,其實不是的,他是在華東醫院去世的),但作者還是很花了一些功夫的,對了解蔣先生的生平很有參考價值。另外,作為復旦中文系百年校慶紀念事業的一環,我曾指導自己的研究生寫過一篇研究蔣先生的碩士學位論文,⑨對了解蔣先生的學術道路可能也比較有幫助。

① 《楚辭新注》為未刊稿,僅有油印本流傳。

② 蔣先生《楚辭章句校箋敘》雲,該書“以宗叔師而又諍之”,故取該名。現書名《楚辭校釋》為出版社方面所改,蔣先生生前未能看到該書出版,所以自然也就無從提出異議了。

③ 關於那篇書評,還有一段曲折的故事。當初,那篇書評是應《中國社會科學》之約而寫的。能有機會為蔣先生的書寫書評,對我來說是一件既榮幸又艱鉅的事,所以我化了許多工夫反覆閱讀原著,仔細領會蔣先生著作的內在精神。寫出初稿後又呈請蔣先生過目,蔣先生照例一絲不苟地用硃筆批改,我再根據蔣先生的批改寫出二稿……這樣經歷了好幾個回合以後,才形成了最後的定稿,而且,標題由蔣先生親定為《試論〈楚辭論文集〉研究方法之特色》,所以該書評實也可以看作是蔣先生對自己楚辭研究工作的一個總結。書評交給該刊物後,卻一直未見刊用。後來,收到了該刊物的退稿,並附有主編舒蕪先生的一封信。原來,是舒蕪先生對該書評有不同看法,所以自然就沒法在該刊物上發表了。我怕蔣先生生氣,沒敢把舒蕪先生的信給他看。後來,我把書評交給了《復旦學報》,發表在

1987年第1期上。可惜發表時不僅內容多有改動,而且標題也被改成了《蔣天樞先生的〈楚辭論文集〉》,使蔣先生定標題時強調“研究方法之特色”的意思不顯。後來我在韓國執教期間,出版了《中國古典文學論集》(蔚山,蔚山大學校出版部,1996年,亦即本書的“初集”),其中收入了該書評的定稿,標題改為《蔣天樞先生〈楚辭論文集〉研究方法之特色》,恢復了“研究方法之特色”字樣。

④ 抄襲者化名“高揚”,抄襲之文題為《論蔣天樞先生楚辭學的歷史研究向度》,發表在《江漢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1999年第1期上。抄襲之文所據為收入拙著《中國古典文學論集》(韓國版,亦即本書的“初集”)中的版本,而非《復旦學報》上的那個版本。該拙著國內沒有發行,我只將其贈送給復旦中文系資料室等不多幾處,一般人不易見到,應為該抄襲者在復旦中文系讀博期間所經眼並抄襲。該抄襲者雖利用了一般人不易見到這一點,但還是因為做賊心虛而不敢署真名(其真名已承知情者見告)。另外,《江漢大學學報》方面經我交涉後,已承認誤刊抄襲之文,並向我賠禮道歉,卻始終不肯在該刊物上公開披露此事,理由是擔心這麼做會影響該刊物的“聲譽”——誤刊抄襲之文不影響“聲譽”,倒是公開披露此事反而會影響“聲譽”?這真是奇怪的邏輯!而拒絕公開披露此事,又與為虎作倀何異?“中國有些大學對學術造假的認識存在著一個嚴重的誤區,以為一旦有教師被發現造假,就會嚴重損害學校的名譽,所以就要千方百計地掩蓋事情的真相,不願做出調查、處理,甚至包庇、維護造假者。對此,我們已司空見慣。”(方舟子快評:清華大學開除造假教授之後http://

www.sina.com.cn 2006年04月07日09:24《北京科技報》)《江漢大學學報》的做法其實就是這樣,雖然該抄襲者供職於武漢的另一所高校。

⑤ 蔣天樞《陳寅恪先生編年事輯》(增訂本),章培恆後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

⑥ 章培恆《我跟隨蔣先生讀書》,載《大學》第1輯,濟南,泰山出版社,1998年。

⑦ 章培恆《我跟隨蔣先生讀書》,載《大學》第1輯。

⑧ 朱浩熙《蔣天樞傳》,北京,作家出版社,2002年。

⑨王志彥《讀書不肯為人忙——蔣天樞教授傳論》,收入《名師名流》,桂林,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05年。

上海古籍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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