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社调记者:赌徒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境随念转:他们并非一群轻易气馁的人,相反,他们百折不挠,在无数重大挫败面前,都能坚强地站起来,为自己糟糕透顶的处境打气:这是暂时的,有赌就不为输,总有一天我要把我失去的全部拿回来。没钱去赌的时候,他们可以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做一些事后让他们捶胸顿足、后悔不已的事,来筹措赌资;甚至,为了获取赌资,他们可以失去他们绝不能失去的宝贵东西,因为他们觉得这只是暂时失去,有一天他们还要拿回来的。他们以为还能拿回来。

社调记者:让他们回头好象不太容易?

境随念转:不是不太容易,是太不容易!别说那些末路赌徒了,就算是涉赌未深的赌徒想要回头也没那么容易。身陷囹圄、麻烦缠身、但陷得并不深的赌徒面临两条路的选择:一,继续赌,赢足够多的钱来解决问题;二,局面并没有烂得不可收拾,只要及时停止赌博、吸取教训,就可以重新做人。的确,他们的处境还没有坏到让他们绝望,他们的心中也还有很多的力量,这时候只要停止赌博,他们的确可以重新做人。但赌徒就是赌徒,他们中几乎不会有人选择“二”去重新做人,而几乎都会选择“一”继续赌下去,因为在哪里跌倒,他们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社调记者:陷入赌徒那样的困境,可能难免就会有赌徒那样的想法?

境随念转:没错。不过有些人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困境,他们在心中划有一道红线,绝对禁止自己逾越,并且自始至终都能做得到。只有那些后来成为了赌徒的人才会陷入那样的困境,能陷入那样困境的人,赌徒的天性已完全暴露,这时候如果没有外力对他们进行正确的干预,他们注定会滑向更深的深渊。

社调记者:注定吗?

境随念转:注定!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也在悄悄地不断恶化,但他们察觉不到,等到有一天他们终于猛然惊醒时,他们才会发现已错失掉太多的机会,在过去的任何一个时候停止赌博,他们的今天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无法收拾的局面。他们众叛亲离、焦头烂额、痛心疾首得恨不能拿头撞墙,恨不得用世界上最残忍的办法杀死自己。他们本来有很多机会可以上岸的,但是他们都没抓住;他们本来远不至于混到现在这般模样的,但这般模样已经来到。他们懊悔,无尽地懊悔,身上没有一丝力气,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不想想起了。

社调记者:可是任何时候都可以重新开始的!

境随念转:没错!对于一个有勇气有信心的人,的确任何时候都可以重新开始。但对于一个烂赌如泥的赌徒来说,要他这时候重新开始,太难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人了,那个有勇气、有信心可以开创一切的人,赌博让他们失去的远远比他们预想的要多得多,等到他们发现时,已经心力交瘁、毫无勇气,再也无力承担责任,再也无法从别的地方重新开始了。他们的眼睛已看不见任何其他希望,赌博成了他们心中唯一的希望,他们绝不能再失去这个希望,这是最后一个希望,如果连这个希望也没有了,他们靠什么支撑着活下去呢?人总要靠希望才能活着的。这时候的赌徒已经病入膏肓,赌博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任何劝他们不要去赌的话在他们看来,就是一把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刀,要剥夺他们最后一丝希望,他们要靠这丝希望活着,又怎么能听得进劝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很容易想起一些伤心的过往,总难免要落泪,那滚烫的泪水中包含着多少自责自怜、多少悔恨、多少愧疚、多少失望、多少耻辱、多少难以愈合的伤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是多么地希望人生可以重来,一切都还没有失去,可是,人生是不能重来的。

社调记者:难道到这个程度了还看不清赌是一条死路还要去赌吗?

境随念转:基本上看清了,但他们感觉已无路可退,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这个时候的赌徒知道久赌必输,所以他们改变了策略,不寄希望于长期能赢,也不寄希望能赢很多钱,他们已经知道不可能能赢到那么多钱了,只希望能赢点算点,赢点就收手。于是他们有点钱还是会去赌,赌输了就想方设法说服自己再赌,总认为大钱赢不到、赢点小钱是一定可以办得到的,结果又走回到了老路。如果赌赢了、如愿以偿真的赢了点钱呢?按照当初的设想,赌徒这时候本来应该要收手了,赢也赢到了,大钱也知道赢不到,但赌徒的想法在这个时候一定会变,会变得想赢更多,他想既然这个回合赢了,那我重新开始一个回合,不还是有可能赢吗?于是又开始下一个回合,这样回合接回合,回合何其多,终于不又一次被搞残是不会罢休了。

社调记者:那怎么样才算到头呢?

境随念转:明知是输都不会是个头,病入膏肓的赌徒明知是输都还会去赌。

社调记者:明知是输还会去赌?那不是有病吗?拿钱白白送给人家,干点什么不好!

境随念转: 你以为他们没病吗?他们都病得很厉害!

社调记者: 那接下来他们还会经历什么?

境随念转:被打入地狱,这人间就有地狱。我以前天真地认为生活不如意到一定程度,也就那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后来才知道:生活它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它可以让你无下限地沉沦、一直沉沦、沉沦到地狱中、再沉沦到更深的地狱中、无休无止,而不会象书上说的那样否极泰来。

社调记者:一个身在地狱中的人该怎么才能爬得出来呀?

境随念转: 难!非常难!

社调记者: 我想也是。

境随念转:他失去的不止是金钱、时间,也不止勇气、信心,他失去的,是他几乎所能失去的一切。

社调记者:这对一个人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境随念转: 是的,所以很多人会走上绝路。

社调记者: 你又是怎么走出来的?

境随念转: 我可能是受到了神示,不这样说我简直无法解释那一瞬间发生的事,那是我最后一次赌博,输了我就打算去死,绝不再犹豫。就在我快要输光的时候,突然,我脑中好象被强行植入这样一幅画面:一个面目狰狞的魔鬼,用血口尖牙正在撕咬一个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人,这个人的身体随着魔鬼用力的撕咬也跟着来回地在晃动,当他的脸因为身体的晃动侧向我这边的时候,我发现这张脸竟然是我的,这个血肉模糊、形似死尸的人竟然就是我!这一幕瞬间即逝,却象电影一样清晰,它是如此地应景,不由得我不联想到这是一种暗示。是谁在暗示我呢?除了神好象没有谁有能力以这种方式暗示我,它形象地展现了赌徒的处境,生动地刻画了面对赌博赌徒的无能,更让我日后在它的指引下寻找到了赌博的真相。我很愿意相信是神在暗示我,因为只有神能救我,我不相信还有人能救我!我太虚弱了,如果没有神力助我,我就算当时就看到了赌博的真相、知道了赌博的彻底不可为,也没有勇气站起来重新出发,我怕我刚刚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又“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我需要神赐予我力量。当我终于艰难地站起来并没有象之前所担心的那样一头栽倒后,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此生绝不辜负神的美意,一定要努力好好地活着!

社调记者:可是你什么都失去了,青春也早已远去,废墟之上你如何站起来重新开始你的人生?跟你的同学、朋友、同龄人相比,巨大的差距不会让你感到灰心丧气吗?

境随念转:人一旦真正断了赌念,就象一个破釜沉舟的战士,会变得无所畏惧,我觉得只要我以后不再去赌,黑暗就算是走到了头,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比从前要好,并且会越来越好,我不再恐惧从头再来。至于巨大的差距会不会让我感到灰心丧气?会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它都困扰着我,但随着戒赌的时间一长,我也慢慢学会了不再跟别人去比,只跟自己比,今天比昨天要好,我就很开心。其实每个人都不应该跟别人去比,如果你的生活是靠把别人比下去才得以快乐的话,那这种快乐何其不幸!等到你比不过的时候,这些快乐就会化为痛苦的源泉,而这源泉里流出来的痛苦不会比你之前得到的快乐少半分,甚至成倍地萦绕在你心头,让你明白当初的快乐是多么地不应该。就象一个年轻时得意于自己美貌、很有优越感的女子一样,年轻时越是对自己的容貌有优越感,迟暮的时候就越是觉得失落;优越感就象多年以后的一枝暗箭,血淋淋地射在她当年陶醉的地方。

社调记者:你接受了你的过去?

境随念转: 是的。接受不了过去是赌徒止不住地要去赌的一个重要原因。

社调记者:你现在怎么看待成功和失败?

境随念转: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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