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江曾有一種艱苦的行業,大規模存在了5年,現已基本消失

說到“做咕喱”這句廣東話,我們首先會想到周星馳的電影《功夫》。片中的包租婆罵一個租客說:“見面都吾識打招呼,成世做‘咕喱’啦!”很多人,包括廣東人,都以為她說的是苦力二字的諧音,其實不是。

“咕喱”來自於一個英文單詞——coolie,意指苦力、小工,尤指舊時印度、中國等國的當地非熟練工人。用這個英文單詞造句,可以這樣說:For the sake of a few pence, almost any coolie will run an imminent risk of death. 意思是:為了幾便士,幾乎所有的苦力都會把性命置之度外。由此可想到這個階層人士活得有多底層,多艱難。

湛江曾有一種艱苦的行業,大規模存在了5年,現已基本消失

在《功夫》中被包租婆罵的“咕喱佬”

做“咕喱”的人被稱為“咕喱佬 ”。“咕喱佬 ”沒有什麼技術,靠體力吃飯,一般是從事搬運或挑擔的工作。今天我們要講的就是抗戰時期湛江地區出現的一種特殊的“咕喱佬”,冒著生命危險,肩挑40-50公斤貨物走兩百多公里到廣西,艱苦卓絕,為抗戰勝利立下了汗馬功勞。

抗日戰爭期間,我國沿海地區相繼淪陷。當時廣州灣(今湛江市的一部分)是法國殖民地,暫時偏安一隅,各地難民大量湧入,一時人口膨脹,經濟畸形,商貿繁榮。特別是我國沿海通道被日寇切斷後,廣州灣成了通商重鎮和航運中心,大批物資都由此進出口。

據有關資料統計,從1938年至1940年僅三年,每年由廣州灣出口的物資達一千萬美元,是戰前的20倍,進口的物資更磊。1942年達最高峰,進口額佔國統區的21.7%,出口額佔國統區38.4%。航行香港、越南海防等地的千噸輪船,就有“大寶石”、“大寶山”、“大金山”等十多艘。這些船有好幾條都歸後來成為香港船王的許愛周所有,航線發展至越南、廣州、上海一帶,由此奠定了許愛周先生在航運業上的地位。

那時,廣州灣還沒有貨運碼頭,貨物靠駁船走卸,應運而生湧現龐大的搬運裝卸階層,俗稱“咕喱佬 ”。成員除城市貧民外,還有眾多農村逃荒農民。他們靠一根竹杆、兩條繩子謀生,生活十分貧苦。湛江人經常說一戶人家窮,就說家裡幾口人每天等著“買米下鍋”。“咕喱佬 ”就是這樣,每天收到一點可憐的工錢,就用紙袋買米回去給妻兒吃,遇上沒工做,全家啃番薯。

湛江曾有一種艱苦的行業,大規模存在了5年,現已基本消失

碼頭做“咕喱”

廣州灣背靠西南各地,抗戰時是貫通大後方的重要渠道。物資到達廣州灣,彙集在寸金橋華界一方等候轉運。在這裡說一下,本來法國的租界是在萬年橋(今遂溪縣新橋糖廠處),但南柳、海頭一帶人民率先抗法,用長矛、大刀、棍棒等為武器,給予敵人迎頭痛擊。之後,抗法鬥爭擴展到遂溪,黃略等地。懾於湛江人民的反抗,法帝不得不將租界西線退至赤坎橋,租界範圍從縱深一百幾十裡縮小至三十里,就是現在寸金橋這個地方。

那個時候,從寸金橋頭到海關樓(今湛江市電影公司對面)沿途堆滿貨物,如同露天的大倉庫存。當年的報章《大廣州灣》曾這樣描述:“商賈雲集,盛極一時,由寸金橋至雷州海關的路上,沿途都堆滿了貨物,無一隙地”。

過去,舊湛江通往廣西只有一條陸路,從遂溪、廉江進入廣西陸川、鬱林(現玉林),全程約230公里。1938年廣州淪陷後,為阻止日軍入侵,當時的政府曾兩次下令全面破壞公路和炸燬橋樑。這樣停留在寸金橋華界的物資若要轉運至大西南,只能人力解決。

戰時,公路受破壞,無法行車,一切貨運靠人力肩挑。在“咕喱”隊伍中,就產生了“挑夫”這一群體。從寸金橋到麻章圩,擠滿了候工的挑夫。他們衣著襤褸,膚色黝黑,用茅草搭棚遮陽休息,也自己弄個小灶煮東西吃。當時挑夫的人數很多,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人數達數千人。

廣州灣由貨船載入的外國貨物,多是洋紗、布匹、藥品、化工原料、民用五金等。發運時,選僱挑夫把大件貨物,拆散打包成每件20-25公斤,挑夫每人一般挑40-50公斤,從廣州灣要挑到目的地——廣西鬱林(現玉林市),每斤運費僅為2.5角錢。每天有幾百甚至上千的挑擔,浩浩蕩蕩,向廣西方向行進,民間又稱這一行叫做“走鬱林擔”。

“走鬱林擔”出發前的手續非常繁複。首先要到海關樓報驗交稅。海關樓,實際上全名是“雷州海關樓”,是法國殖民政府為管理廣州灣口岸對外貿易的辦公所在地,最早是一座西式風格的“白宮”,後來被拆,現在是部隊的營房。由於廣州灣是法租界,等於是外國,貨物“出國到廣西”一定要報關,甚至到麻章都是“出國”,所以也是件挺屈辱的事。

湛江曾有一種艱苦的行業,大規模存在了5年,現已基本消失

曾經的“白宮”海關樓

其次要再向駐在麻章的廣東省貨物稅務所報驗或納稅,這算是“出國”後的一道手續。這2個機關雖然都設在距離赤坎很近的地方,但因用人力挑運,件數多,品種複雜,查驗費時,有些物資如要納稅的就更花時間。所以不論是白天或夜間將物資運到關所報驗,都要花去半天左右的時間。這還沒完,後來到了廣西境內,還得再次驗貨交稅。所以那個時代,有個諷刺的說法叫做“民國萬歲(稅)”。

因此,大體行程如下:第一天因為要花時間報關交稅,只能走15公里,到達現遂溪縣遂城鎮住宿;第二天走55公里到廉江;第三天走35公里到石角鎮;第四天走30公里進廣西良田;第五天走35公里到陸川;第六天再走55公里抵達玉林,這才能夠接上公路!之後便改用燒炭汽車將這些貨物運往南寧、柳州、貴陽或由火車轉送到金城江。

這些挑夫在玉林稍作休息,便又像“返空車”的業務一樣,挑回頭貨返廣州灣出口,這時挑回的則是國產的牛皮、薴麻、桐油、礦沙、菸葉等。挑夫歷盡長途艱辛,還常遇日軍飛機襲擊,為了安全,他們只能走荒山野嶺裡的小路,既要翻山越嶺,又要趟水過河。擔貨隊伍裡有人做嚮導打前哨,擔貨的挑夫就在後面緊緊跟上。晚上他們只能露宿野外,餓了就到附近的農家討碗番薯粥喝。那時粵西和廣西大山的土匪又多,殺人越貨,有的挑夫也因此送了命。所以,這錢,真是掙得艱難啊!

抗戰中,國內別的城市相繼淪陷,廣州灣成了我國唯一可利用的港口,一度成為物資遷移以及貿易商品轉運的重要基地,赤坎成了商業重鎮,沙灣(現金沙灣)也成了抗日救國的物資中心。廣州灣的“咕喱”挑夫,用肩膀把大量的外援物資挑進大後方,當中除民用外,還有軍需物品,對支持抗戰勝利起了很大作用。直到1943年2月,日寇佔領廣州灣,歷時5年多的大西南通道中斷,特定歷史產生的大規模挑夫業也隨之結束。

湛江曾有一種艱苦的行業,大規模存在了5年,現已基本消失

當時的挑夫形象

但廣州灣的挑夫在日寇佔領初期,還是使用老方法,晝伏夜出,在日寇的眼皮底下,把原存放的物資搶運到內地。其中最大宗有中國化學工業社800箱約40噸化工原料和產品,中國銀行、中央銀行、交通銀行、農業銀行4大銀行在廣州灣辦事機構的財物。有一位挑夫的後人回憶,他記得父親當時挑的最多的是一種液體,當時叫做“火水”,也就是煤油。

後來,抗戰勝利後,湛江到廣西公路逐步被修復。解放後,黎湛鐵路開通。湛江又基本是平原,所以運送貨物再也不需要大批挑夫了。反而在我國別的城市,如山城重慶,上下坡步行多,“棒棒軍”一直存在,至今仍有少數勞動者還從事著這一工作。但也有網友說“咕喱”這行未消失,在現代社會只是變形為汽運和裝卸的工種,比如貨拉拉司機、滴滴司機、快遞員、外賣騎手等,只是隨著科技的發達,沒那麼勞累也沒那麼危險了。

總之,在歷史的長河中,大人物的名字很容易被人記住,因為他們在歷史的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但如果沒有小人物的奉獻,再偉大的事業都不會有成功的可能。僅以此文紀念為抗戰做出貢獻的廣州灣挑夫們,向我們勤勞勇敢的先輩們致敬!同時也向當下所有平凡崗位的勞動者致敬!(本文素材已獲湛江民間歷史學家駱國和老師原創授權)

"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