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宋朝人具有探索客观世界的科学精神?

“格物致知”是儒家古训之一,出自《大学》:“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在先秦儒家看来,“格物致知”就是“治国平天下”的起点与基础。

那么“格物致知”又是什么意思呢?历代学者有不同解释,聚讼纷纭,至明末,已形成近百种解释:“格物之说,古今聚讼有七十二家”。晚清之时,西学传入,与传统学说发生碰撞,又形成了新的格物之说,比如严复认为,西洋国家的近代教育,“其名数诸学,则藉以教致思穷理之术;其力质诸学,则假以导观物察变之方”,这便是“格物致知”。

今天,如果你想为“格物致知”的内涵给出一个标准答案,那将是不现实的,也不合“格物致知”的古训。这里,我想介绍宋代朱熹与明代王阳明两位大儒对于“格物致知”的解释。

心学家王阳明说:“鄙人所谓格物致知者,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也。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皆得其理者,格物也。”也就是说,王阳明将“格物致知”理解成个人“求善”的过程,目的是“去恶为善”。

理学家朱熹则说,“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也就是说,朱熹将“格物致知”当成“穷尽物理”的“求真”过程,目的是更透彻地认识客观世界,掌握客观规律。

显然,朱熹与王阳明的“格物致知”路径,是完全不同的,王氏的路径向内,关照个人内心;朱氏的路径向外,关注大千世界。我个人更喜欢朱子的解释,因为正是这种“穷尽物理”的格物精神,哺育了宋代发达的科技文明。朱熹本人,便是一位科学家。

为什么宋朝人具有探索客观世界的科学精神?


我们都知道,朱熹是哲学家,程朱理学的开山鼻祖之一;是教育家,在多所书院授过课;是社会活动家,创办过类似农村小额扶贫银行的“朱子社仓”。但许多人未必知道,朱熹还是一位对宇宙万物充满好奇的科学家。这话可不是我信口开河,胡适先生早已说过,“从某些方面来说,朱子本人便是一位科学家。”另一位民国学者胡道静先生亦宣称:“朱熹是历史上一位有相当成就的自然科学家。”

那么是胡适与胡道静在“胡说”吗?当然不是。

你可知道朱熹最喜欢看的一本书是什么书?是北宋沈括著作的百科全书《梦溪笔谈》。朱熹将这本《梦溪笔谈》翻得滚瓜烂熟,在与朋友、门人的谈话中,也多次引用《梦溪笔谈》的记载。

《梦溪笔谈》记载了沈括做的一个实验:“一弹丸,以粉涂其半,侧视之,则粉处如钩;对视之,则正圆。”沈括通过这个实验,证明月亮是一个球体,本身并不发光,月盈月亏都是反射日光的变化所导致。沈括的说法给了朱熹很大的启示,他多次告诉门人:“月只是受日光。月质常圆,不曾缺,如圆毬,只有一面受日光。”并提出月食也是因为有物挡住了日光:“《笔谈》中说得好,日食时亦非光散,但为物掩耳。”你要是以为古人只知道“天狗吃月”,朱熹一定会鄙视你。

朱熹从小就对探索宇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小时候,他常常思考一个问题:宇宙的尽头在哪里?——“某自五六岁,便烦恼道:‘天地四边之外,是什么物事?’见人说四方无边,某思量也须有个尽处。如这壁相似,壁后也须有什么物事。其时思量得几乎成病。到而今也未知那壁后是何物。”我想,爱因斯坦与霍金小时候经常思考的,也是这个问题吧。

为什么宋朝人具有探索客观世界的科学精神?

尽管朱熹到老都不知道宇宙的尽头有些什么,不过他一直在尝试对一些天文学问题作出自己的解释,比如他论宇宙的起源:“天地初间只是阴阳之气。这一个气运行,磨来磨去,磨得急了,便拶许多渣滓;里面无处出,便结成个地在中央。气之清者便为天,为日月,为星辰,只在外,常周环运转。地便只在中央不动,不是在下。”

他又解释雨的形成:“阳气正升,忽遇阴气,则相持而下为雨。”解释雷的形成:“只是气相摩轧。”解释虹的形成:“虹非能止雨也,而雨气至是已薄,亦是日色射散雨气了。”可以说,朱熹对这些自然现象的理解,是相当科学的。

为什么作为理学家的朱熹会对自然科学充满兴趣?因为宋朝的理学强调“格物致知”,这个“知”包括科学原理在内。朱熹自己说,“天地中间,上是天,下是地,中间有许多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人物禽兽,此皆形而下之器也。然而这形而下之器之中,便各自有个道理,此便是形而上之道。所谓格物,便是要就这形而下之器,穷得那形而上之道理而已。”所以他对宇宙万物都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都想一探究竟。

说起宋代的“格物致知”精神,我们不能忽略了朱熹的鲜为人知的“科学家”身份,以及他好奇地探索宇宙万物之理的求知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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