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瘾少年回忆录:戒网瘾让我不再相信父母

前段时间打开微博就能看见IG夺冠的消息,媒体大谈电竞未来与杨永信点击戒瘾,很多人会觉得疑惑为何看似对立的两件事会同时成为大家讨论的热点。在大家为电竞欢呼时,却又有不少父母以网瘾的名义把孩子送去戒网中心,不管等待他们的是电击还是其他暴力性压迫,只要能保证不再上网,什么都无所谓的。

我们跟一个曾经的网瘾少年聊了聊,关于过去,关于现在,关于游戏对他们的影响。聊完后只能说,沉迷游戏只是影响命运的万千因素中的一个,甚至可能还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网瘾对我的影响,根本比不上父母”。

08年某天,16岁的陶博文照常结束自习回宿舍洗漱装睡,为了装得像一点,他甚至发出巨大的呼噜声,那是跟他爸学的,室友常骂陶博文是一头猪,捏他鼻子拍他脸颊,他对此不以为意,这么做是为了在室友睡着后,偷偷从宿舍溜走,拿出偷配的钥匙,打开班主任办公室的门,用老师的电脑玩魔兽世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陶博文表示自己从没被抓到过。

提起当年玩游戏,陶博文现在依然滔滔不绝,“现在天天玩游戏父母屁都不放一个,只因为每个月都往家里打钱”。

在08年由于种种原因,中国玩家无法玩到最新的资料片,但这游戏依然是中国最火爆的网游,热度完全不比现在的LOL、王者荣耀、吃鸡差,说这款游戏引领了第一代网络文化热潮也不为过。“班主任自己都玩魔兽世界,在办公室玩,而且玩得很菜。”陶博文回忆道,“开班会时他总是说千万别玩魔兽世界,而自己明明就是个重度玩家,真是搞笑。”某次去交作业,陶博文就听到班主任在骂九城,“朱俊不懂游戏,不尊重玩家,还有这垃圾服务器,九城早晚完蛋!”

07年国家出台的《关于保护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实施网络游戏防沉迷系统的通知》,以魔兽世界为代表的网络游戏开始频繁出现在媒体报道中,它们被比喻为洪水猛兽、毒害青少年的毒草,戒网瘾第一人陶宏开以及现在大家所熟知的“雷电法王”杨永信也都在那个时代出道。

网瘾少年回忆录:戒网瘾让我不再相信父母

“网游是毒品”、“魔兽世界是鸦片游戏”、“女玩家没有资格做母亲”这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均出自陶宏开教授,除此之外还给爱国网游《亮剑2》代言,称其和别的游戏不一样,那时到现在仍然活跃的只剩“磁爆步兵”杨永信一个,多年来电击疗法不知道“拯救”了多少网瘾少年。

提到起杨永信,陶博文说道“羊叫兽啊,那个年代没人不知道他”“我现在还是不懂,这些人为什么那么有市场?明明是反人类的东西。”。“再玩游戏就把你送杨永信那里去,这是当年家长与老师时常挂在嘴上的话,”

“其实都是生意,游戏是生意,反对游戏也是生意”常玩游戏的陶博文觉得网瘾对他没什么影响,“我的成绩一直很好,其实真正对我产生影响的是父母看我玩游戏的态度,戒网瘾让我不再相信父母。”

儿时的他最爱去的地方就是游戏摊子,老板随便在路边支个摊子,各种盗版游戏光盘就被放在盒子里,五块一张随便翻,仙剑、寻秦记、武林群侠传、生化危机...这些都是童年的回忆,“只能玩电脑游戏还是蛮遗憾的,其实网游带来的社会问题都是自作自受。”

2000年国务院曾转发文化部等7部门《关于开展电子游戏经营场所专项治理的意见》,自此开始了长达13年的游戏机禁令,中国游戏市场畸形,网游迅速发展,本应是家用游戏机的市场完全消失。

网瘾少年回忆录:戒网瘾让我不再相信父母

初中开始住校的时候,晚上就偶尔会去网吧玩游戏,上了高中就成了常态,并且也不是没被抓过,和同学半夜去网吧被联防队抓住,联防队说“不好好学习,我们的现在就是你们的将来”。陶博文成绩非常好,属于那种通宵玩游戏第二天还能考满分的人,被发现玩游戏老师家长仅仅是警告而已。不过最后他还是被发现了,“我看了老师的某些电影,你懂的,留下了记录。”陶博文狡黠一笑“你懂的”就是个暗号。现在也差不多,我们都懂得杨永信是“辣个男人”。

班主任把情况反馈给父母,父母的态度一反往常,觉得事态严重,成绩好也不能作为偷偷玩游戏的理由,父母之命学校制度不可忤逆,而且大家都是老师,面子上过不去,自己尚未作出多么像样子的反抗就被扔到戒网瘾学校去了“父母是不管这么多的,反正不让玩游戏就是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母亲以去外婆家为借口,把陶博文绑到了“荒郊野岭,出来连个鸟都看不到的地方”。被父母以见亲戚、出去玩为理由骗到戒网瘾机构,等见到人高马大的教官连逃都来不及。那时此类学校被称为行走学校,除了矫治网瘾,还能治疗不爱学习、多动症、精神病、同性恋,这些学校上报纸不是学生不堪打骂自杀就是被教官打死,教官大多是社会闲杂人员,教育等同于打骂,学校本身也是没有正规资质。

现在陶博文在一家游戏公司担当策划,“我的职业就是玩游戏,做游戏,游戏真好玩。”戒网瘾给陶博文的影响就是他不再相信自己的父母,考上大学后就不怎么回家了,时不时往家里打点钱,“他们什么都不说,估计我吸毒他们也不会有意见,我是个大人了,懂事了,懂事等于有钱,长大了等于发财。”

这段话不禁让人瑟瑟发抖,陶博文表示自己至今都不懂为什么要把他送去那种恐怖的地方。“以前我认为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后来不这么认为了。”他悲观地说道“孩子对父母的爱是天生的,父母对孩子的爱却不是无条件的,我们不过是父母的一项投资,如果你不能往他们希望的样子成长,他们甚至能把你扔到行走学校去。”

谈起自己的工作,他说自己很想做有情怀真正好玩的游戏,“但是赚不到钱是活不下去的,充钱就能爽的游戏就是有市场。”被问及沉迷游戏是否会影响青少年的成长,陶博文这个曾经的网瘾少年现在的游戏从业者没有给出答案。

时间回到2008年之前,在被联防队逮住的那个夜晚,与陶博文一起翻墙上网的两个同学,现在各自的命运已然不同。

“一个同学家里是做生意的,高中时非常喜欢打游戏,老师给家里反映了情况,他爸直接把他接回家,随便他玩,后来出国了,他对我的遭遇感到非常震惊,怎么会有行走学校这种东西呢?怎么会有不让孩子玩游戏的家长?”

“另一个同学家境一般,成绩一直蛮好,上了高中,后来WCG在中国举办,他跑去看比赛,回来就说想做电竞,后来成绩就不好了。游戏当然是没有打出来的,现在他在送快递。”

“有钱人的孩子随便做什么都不要紧,穷人家的孩子没人给兜底,玩游戏影响学业,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还是要正确看待,正确引导吧,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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