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农民工转身变大国工匠——“高浮雕传拓第一人”李仁清

从农民工转身变大国工匠——“高浮雕传拓第一人”李仁清

编者按:李仁清先生被誉为“高浮雕传拓艺术第一人”,是国家级古籍修复技艺传习中心李仁清传习所传拓技艺传习导师。近年来,李仁清先生以“师带徒”的形式培养高浮雕传拓技艺人才,为古籍保护事业不断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从农民工转身变大国工匠——“高浮雕传拓第一人”李仁清

一生做一件事,小人物亦可以演绎人生传奇。籍贯河南商城的进城农民工李仁清,三十七年躬耕传拓,终成传拓大家,被誉为“大国工匠”。他前无古人开辟了高浮雕传拓,拓展了传拓的范畴,更赋予传拓以美轮美奂的艺术蕴味,在中国传拓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农民工转身变大国工匠——“高浮雕传拓第一人”李仁清

李仁清在野外传拓

李仁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他对记者说,有人以为他已年届七十,实际上他是1963年生人。从18岁入道传拓,李仁清经年累月野外作业。即使坚硬如石的造像碑刻,在岁月流转中亦会斑驳漫漶,遑论肉胎凡身。

李仁清认为,拓片与古籍并驾齐驱,承载着中华文明与历史。尽管技术革命日新月异,但至今无法替代存世千余年的传拓。譬如三维或者4D扫描,皆无法像传拓零距离无角度地复制被拓物。况且,拓片艺术怡神旷心,无论从技术抑或艺术角度,传拓大有作为。

“我上半辈子一直从事传拓,以后也不会放弃,我这一生,就做传拓这一件事。”李仁清发自肺腑地说。

既当拓工且掌厨

1982年春天,在故乡信阳商城读高一的李仁清,接到河南省古建所的亲戚来信。其时,河南省古建所在少林寺营造天王殿,亟须招兵买马。18岁的李仁清清瘦羸弱,不堪胜任腾挪搬运大型构件。两个月后亲戚安排他改做拓片。这是李仁清传拓生涯的始点。“当我第一次拓拓片,那黑乎乎的东西,我一点好感都没有,甚至内心忌讳不已。”李仁清说。

半年之后,他可独当一面。少林寺古建声闻遐迩,彼时文物专家频繁驻地考察,一旦亟需拓片,冲他喊道:“小李子,上去给我拓一个!”少林寺当时尚无自来水,李仁清每天收工后,从水井担水回伙房烧开,送往专家房间供其饮用。因相处融洽,他向文物专家讨教传拓或有关知识,专家乐于解惑。作业偏远农村,在饭馆就餐时,李仁清把守在厨房,一旦发现蔬菜和碗筷不净,自己搭把手重洗。有时驻扎野外工地一两个月,精通厨艺的他兼任厨师。李仁清勤快而踏实,每次提前完成传拓,主动承担后勤杂务,上司与队友皆愿与他共事。李仁清说,自幼母亲劝教自己与人为善,广结善缘。在母亲的人生信条里,诸如“九十九忍得金忍”、“走遍天下爱勤人”、“吃亏是福”这些乡土处世之道影响着李仁清的人生观。

历苦涉险,半百岁颜如古稀

深山藏古寺,碑刻与造像多在深山老林。传拓工作如同地质考察,且苦且累且险,每每风餐露宿,沐风栉雨。传拓巩义石窟寺,李仁清藉着月光夜以继日作业,夜深无车返回住处,他薅枯草铺在洞窟,和衣而睡。翌日醒来,浑身是草,俨然乞丐。拓印石窟的窟顶,李仁清日日在高架上“坐井观天”,脖子酸胀不已。传拓石窟寺的两年,李仁清每天从清晨五点作业至晚上十一点,时而到深夜一点,一天仅睡五小时左右。同道中人得知李仁清一年用纸五十刀到一百刀,惊愕不已。

李仁清坦言:“有些人说我看起来像七十多岁,为什么这样?因为我吃的苦多,我这三十多年干的工作量,可能顶一般拓工六七十年。”高浮雕传拓后,被剪割成几百块乃至几千块的碎片,得一块一块拼接黏贴。这将持续几周乃至数月,费时耗力销神。不过,李仁清不以为苦。他说:“我热爱传拓,再累再苦,只要把一张拓片修复出来,就会有种特别的成就感。”但是面对野外作业风险,难免心有忐忑。

青天河一处悬崖峭壁的摩崖石刻,距谷底近七十米。李仁清从山体的另一侧攀爬,满山深草无路,险些滑落。当地人说,一星期前一人曾从此处滚落殒命。传拓这一摩崖石刻,李仁清身系三根麻绳,悬空作业,一旦不测,丧身无疑。李仁清一度每晚从噩梦惊醒,浑身是汗,总是梦见自己跌落谷底。而诸如深夜路遇狼嚎、道逢石坠、险遭蛇袭等,这些在李仁清的传拓生涯中难以计数。而他未曾退缩,在传拓之路上一往无前。一位业内人士说,为什么李仁清是中国高浮雕传拓第一人?这与他的工作量分不开,所谓见多识广,“量变引起质变”。

一生只做一件事

直至1998年离开河南古建所,李仁清终究未摆脱临时工的身份。“我在古建所打了16年临时工。”李仁清笑道。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拓片只是作为资料建文件备存,并未彰显出当今时代的艺术或文物价值。传拓且苦且累且脏,收入微薄。河南古建所拓工仅有两人,另一位拓工后来返乡,此后与传拓相忘江湖。传拓的卑微,与临时工的低贱迭加,李仁清处境窘迫。他说:“那时候谈不上收入,连温饱糊口都顾不住。”每月薪水支付房租后囊中羞涩。

为了养家糊口,李仁清频繁出差,获取补贴。在无法传拓的冬季,他还每晚出摊售卖水果。临时工与正式工待遇彼时相差悬殊。李仁清被一些正式工忽略了存在感。如果说母亲赋予李仁清勤劳与善良、忍耐的品性,而父亲则赐予他韧性与倔强。李仁清欲证明自己不比正式工差,坚守古建所16年之久。

早年一家食品企业欲出十倍他年收入的年薪聘请他,而李仁清不为所动。在清贫与窘境中,李仁清对传拓不离不弃,一生只做传拓这一件事,这正是工匠精神的脚注。“大国工匠”的美誉名不虚传。李仁清工作室的一幅佛像引起记者关注,他说这幅高浮雕传拓作品,由传拓之后被剪割的两千多块碎片拼贴而成,而他完全靠记忆完成拼贴。这也不难理解,中国国家古籍保护中心何以首次以个人名义为李仁清设立“传习所”。

一专多能成圣手

过早肄业闯荡社会,李仁清从未停止学习与探索。在古建所的16年里,传拓之外,他花了4年学习摄影、花了4年学习造像绘图、花了4年学习石窟测绘、花了4年学习古迹修复。李仁清曾修复了出自河南鄢陵的九十九卷本、多达2000多页的明代经书。“如果只干拓片,不可能在古建所待到16年的。”李仁清说。正因为一专多能,李仁清在古建所用武之地广阔,被上司所赏识。

“工夫在诗外”,李仁清在传拓之外所学的知识与技艺,对日后开创高浮雕传拓不无裨益,乃至是神来之笔。李仁清的高浮雕佛造像传拓作品,墨色浓淡相间,光影浮动,佛像的衣襟彷佛随风飘动。坚硬的佛造像,经过李仁清传拓的艺术化处理,被赋予了柔软与流动,令观者睹之,胸中块垒荡涤而去,沉入安宁之中。见过李仁清高浮雕传拓作品的访者,无不啧啧称奇。而这归功于李仁清引入了中国画的美学理论。他参鉴了中国画的“墨分五彩”、“近浓远浅”,在施墨时巧妙地结合了乌金拓与蝉羽拓的技法,通过墨色的渲染与变化,赋予传拓作品中国画的艺术意蕴。李仁清的传拓技艺与日俱增,在业界脱颖而出,鹤立鸡群。李仁清说,学习如临帖一样是终身之事,他的下一个探索将是“彩拓”。一旦大功告成,可还原佛造像最初的斑斓色彩。

为国造传拓专才

1998年之后,离开河南古建所的李仁清已经在业内声名鹊起,他在省内外承揽一些传拓业务,日子逐渐改善。人生的因缘际会,李仁清得以与传拓结缘。他克服万难,对之不离不弃,以工匠精神的专注,“一生只做这一件事”,终有大成。当年的那位临时工,证明了自己。“我感觉我很幸运,打的工有技术含量,平台高接触了很多专家,一心一意做下去有了一点小成绩。”李仁清说。“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李仁清亦感激遇到了一个好时代,从而使从社会底层走出的自己可以施展拳脚。改革开放激活了一池春水。随着中国经济的高歌猛进,艺术市场的春天应运而至。李仁清的境况渐有起色。在政府支持下,郑州仁清金石传拓艺术博物馆得以成立,展示中国拓片艺术与历史。虽然至今不富裕,可是李仁清出手大方,他向中国文字博物馆、国家图书馆、河南省博物院等捐赠了价值不菲的几百幅拓片和历代原石石刻,造福大众。如今,国家级古籍修复技艺传习中心李仁清传习所,成为李仁清传授传拓技艺的高地,不仅如此,他还受邀前往全国各地讲学,培养传拓专才。“我对传拓事业感情深厚,作为高浮雕传拓技艺传承人,我要成为中国传拓技艺传承中的环环相扣的一环,将这一技艺传扬下去,使之生生不已。”李仁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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