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好時節
●陳菊豔（陝西）
2018年6月，孩子憑著自己的努力，終於考入了西安某中學。喜悅、激動，之前所有的酸甜苦辣，所有的焦急無助，隨著成績揭曉的那一刻而煙消雲散。於是開始在學校周圍看房，租房，在炎熱的夏天反覆比較、選擇，尋找距離合適的、光線明亮的房子。雖然是租房，也粉刷一新，仔細打掃，精心收拾，搬完東西后又興致勃勃地養幾盆綠蘿，栽幾株吊蘭，住在學校旁邊的日子就這樣開始了。
其實，一點也不喜歡西安的夏天，因為總是很熱，而且很長，太陽肆虐地炙烤著大地遲遲不肯離去；也不喜歡西安的秋，因為西安的秋天很短，短到落葉剛開始起舞，一場秋雨氣溫就急劇下降，似乎一過夏天，就進入了漫長的冬天，寒冷，北風，霧霾接踵而來。早晚溫差很大，出門即使穿上厚厚的衣服，仍是一身冰冷。不過，北方供暖，幸好房子有暖氣，可以驅趕冬日的嚴寒，可以任我天馬行空地想象，思想自由地跳躍，在漫長的冬季裡，躲在溫暖的角落，躲開一切喧囂，和他靜靜度過一段美好的時光。
以前，我在縣城，他在邊疆，冬季才是我們團聚的時間，所以不問歸期知有期，天山夜雨催離人。或許葉城縣的第一批車隊載著過冬物資剛剛駛入國道219線，他就開始計算著歸程；或許，秦嶺山坡還沒有落雪，我便開始盼望著歸程。也許因為冬季供暖，也許因為他歸來在冬季，在四季當中，我最喜歡冬天。小小的房間，暖暖的家，淡淡的生活，濃濃的情。一杯茶，一碗湯，一盤鹹菜，兩個喜悅的目光，凝望在簡單、溫暖的房間；一句平常的話語，一頓普通的晚餐，也能品出幸福的味道。一本書，一段秦腔，是他的喜好；一首歌，一團毛線，是我的樂趣；而幸運五十二，是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那時的他，博學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修路架橋，唐詩宋詞，無不精通，無不喜歡。李詠的幽默、選手的機智，不及他的自信，不及他的熱情。我常常逗他也去參加節目，也能勝出。他說參賽也要帶著我一起，逛逛京城，爬爬長城。談笑間冬天就快結束，春風總是迫不及待地跑在路上，催他啟程，讓我總是拒絕春歸，拒絕花開。他訂好了西去的車票，我捨不得冬的離去。
2018年的冬天，也是非常寒冷，非常漫長。我從陽臺上搬回我的花花草草，精心侍弄著。房間裡秦腔依舊，依舊暖意融融。他捧著手機，看著屏幕，目不斜視的笑我是一個熱愛生活的女人；我拿著小說，讀著故事，心不在焉地看著。兩個房間，兩個世界，兩個不同愛好的人，一對平常的夫妻。李詠早已不再，北京不再向往，他也不再西去，不再離開。我卻還是喜歡冬季，喜歡冬天的肅穆和安靜，冬的相守而不言語。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古城的早春就像韓愈的詩句一樣，煙雨迷濛，惹人出行。我情不自禁邀他一起，他說年年歲歲花相同，不用尋芳泗水邊。於是我一個人踏進了青龍古寺，看櫻花盛開，遊人如織；一個人行走在興慶公園，看春花燦爛，湖水平靜；一個人徘徊在城牆腳下，看長安春景，舊貌新顏，雁塔鐘樓，依舊滄桑，不因春歸煥發生機。我每天也看微信，瀏覽家長群的消息，看看朋友圈的動態，喝喝心靈雞湯，欣賞一下美文佳作，似乎一切都很美好，一切都很遙遠。只是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心平氣和地閱讀著，波瀾不驚地生活著。我點開了《天府散文》，點開了美妙的世界。藍雪的《油包子》映入眼簾，帶著煙火的味道，飄著久違的麥香，如春風拂過水麵，吹起一層漣漪。這不正是我的生活嗎？像是鄰家姐姐，和我一起和麵調餡，加點蔥花，撒點鹽巴，澆點熱油，香味就瀰漫開來。一個擀皮，一個包著，說著，笑著，蒸鍋也已備好，灶火正旺，廚房裡就多了一點情趣，生活中添了一絲喜悅。
我解下圍裙，打開電腦，切換輸入方法。還好，沒有忘記五筆；還好，沒有老年痴呆。於是感嘆冬天總要過去，春風會綠北國樹，新燕總會啄春泥，海棠不會依舊，四季總要輪迴。仔細想想父母身體還算健康，孩子漸漸長大，他也讓我無憂，突然明白生活中除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情思，還有“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執著；除了“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的迷茫，更有“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欣喜。於是尋找一些遺忘的記憶，編織歲月美麗的綵衣。我糾結著，忐忑著，期盼著，小心翼翼，緩緩前行。看大家或華麗多彩，清新雋永；或侃侃而談，娓娓道來；或涓涓細流，如泣如訴；有讚許，有點評；有虛構，有真情。我賞過美玉蘭，融入西藏情，知道蠐蟆節，追隨李易安，喜歡小苔花，喜歡這洋洋灑灑的文字，這信手拈來的從容，欣喜於樓下那一樹花開，朵朵嬌嫩，相互簇擁；雀躍於窗外幾隻小鳥，個個活潑，互相依偎。哦，春天也是這樣美好，生活如此多彩，如此有趣！我想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日子平淡如水，生活卻是色彩斑斕。我雖愚鈍，孤陋寡聞，油鹽醬醋，一日三餐，無力爬山，無錢旅遊，還好有筆，痴言亂語，可以自娛，可以自樂。精心調製一盤小菜，靜心閱讀一篇美文，開心度過一年四季。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心動了，花更香了，一切都是那麼美好。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陳菊豔，陝西省咸陽市禮泉縣人。平淡的生活充滿了感動，簡單的心情面對每天，偶爾用筆，記錄身邊的點點滴滴。
《天府散文》編委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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