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他們來自五湖四海,但因為都是吸血鬼,便聚集在一起

小說:他們來自五湖四海,但因為都是吸血鬼,便聚集在一起

李山澤睜開眼睛時一張貓臉擺在她面前,小貓伸著爪子準備撓她,看見她醒來,它不好意思的笑了,表情生動到能輕易解讀情緒。

“弗吉尼亞。”李山澤抓住它的爪子給它撓癢,小貓被她逗得翻身跳下床。李山澤坐起來,貓不見了,一個小女孩站在床邊。看上去五六歲,大紅色百褶裙,黑色裙邊,白襪黑皮鞋,可愛得就像小時候的秀蘭·鄧波兒,只是她沒有一頭俏皮捲髮,她有一頭長到腰的深棕長髮,很細微的弧度。

“吃飯。”弗吉尼亞說。

“Welcome home,Clytie。”站到走廊上聽見和聲,她配合的高舉胳膊揮舞,“大家好,見到大家很高興。”這讓她有一種古代皇帝坐著大轎巡遊民間的感覺,這個家裡沒人會叫她李山澤,她是柯萊蒂。

餐廳裡用的是一張大圓桌,圍繞十二把椅子。

沙伊達穿著皮草背心,白色長髮中分梳成兩條麻花辮,想模仿成一個印第安女孩但一點也不像。她的臉太過於精緻,皮膚白到幾近透明,白髮如細雪。她面無表情時彷彿精心打磨的冰雕,但一顰一笑就是畫龍點睛,好像美貌而大意的仙女不小心掉了下來,又像在海底沉睡了百年的雕像被人發現,重現在陽光下。

路易坐在柯萊蒂旁邊,他看上去和柯萊蒂年紀差不多,像混血兒,別人好看得像個惡魔,他也像個惡魔,但就和一個身不由己成為惡魔但不帶惡意流連人世一樣,他身上散發著陽光和羊毛織物的味道。

從客廳走來的中發女子是孟小芝。她的臉和古畫上的美女如出一轍,穿上旗袍能完美的演繹民國風采,即使她現在還沒換下今天穿的藍色機車夾克,那復古風也不會變成機車風。她走進餐廳坐到薩蒂爾身邊,薩蒂爾是醫生,看上去三十幾歲,古銅色皮膚,留著阿拉伯男人標誌性的鬍子。

湯姆和弗吉尼亞在五年前來到這個家裡,除了他們兩兄妹,剩下的人在五歲到十九歲的李山澤眼中沒什麼變化,彷彿時間對他們來說是靜止的。

巴託利有“人人之家”的外號,因為成員來自幾個不同的國家不同的種族,巴託利在普通人類的法律和觀念中並不被認為是一家人,如今家庭成員還擁有著不同的國籍,某些成員對外用其他姓氏,但在另一個領域他們已經註冊為法定的一家人。

伊凡是家長,柯萊蒂的養父。巴託利家族的創始人喬治·裡格是英國倫敦人,伊凡是喬治未變成吸血鬼的孩子的直系後代,出生於倫敦威斯敏斯特,不過也成為吸血鬼很多年了。

家中同是吸血鬼的還有楚科奇、阿奎那和南茜。

南茜來自美國邁阿密,楚科奇來自俄羅斯沃洛格達,阿奎那並不來自意大利,也不是柯萊蒂知道的那個同名的,中世紀的意大利基督教神學家托馬斯·阿奎那。阿奎那“產自”法國楓丹白露(Fontainebleau),是個藝術家,主攻繪畫和藝術品設計,還很喜歡建築裝修方面的創意,2B就是他提出來的。

吸血鬼以血液為食物,和普通人類一樣對水有需要,但是平均值比普通人類低。按柯萊蒂的話來說,神秘文藝點,他們是吸血鬼或者血族,現實些,他們是變異人,用不太好聽的字眼來說就是“見光死”,當然,她才不會真的這麼形容家人。

例外的是南茜,她是家族成立到現在所有成員中唯一可以展翅的吸血鬼。伊凡猜測南茜是吸血蝙蝠出生,或者是某種魔法實驗的產物,後者確實能做出這樣的效果,但是南茜自己也不確定。她有記憶開始就生活在美國一個普通家庭裡,是一個普通的但比附近孩子都漂亮的小女孩,她是那家人的二女兒。

她哥哥十三歲時她十歲,妹妹七歲,等哥哥二十一歲時她還保持著十五歲左右的外貌,十八歲那年的某個早上她醒來發現全家人都死了,自己嘴上身上都是血,那天開始她接觸陽光久一點皮膚就會燒傷,因為血統覺醒,或者說實驗生效了。

羅德里格斯夫婦在兒子亞瑟三歲生日那天帶他看馬戲表演,回家的路上他們被路邊一隻帶裝飾的籃子吸引,由此撿到一名棄嬰,籃子裡只有一張紙條說明她生於一八九三年四月十七日,希望好心人收養,夫婦帶回這個可憐的孩子,起名為南茜·費羅娜(Fiona)·羅德里格斯(Rodriguez)。

1896年邁阿密建立,最初擁有三百四十四名市民,1900年,羅德里格斯一家遷往邁阿密,那個如今已經非常繁榮的城市。再後來,善良的羅德里格斯一家人死在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的手裡,或嘴裡。

她買了幾口棺材,在客廳裡安葬家人。覺醒後的南茜晝伏夜出,很快過上融入自己吸血鬼身份的生活,她失去了親人也刻意躲開朋友,營造出一家人都離開邁阿密去別處定居的假象,白天在擺放著家人屍體的房子裡睡覺看書,晚上通過地窖出去覓食,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半年,之後她遇到了路易,路易邀請她加入巴託利家。

南茜於一九一二年成為巴託利家成員,現在的名字是南茜·巴託利,中間名為邁阿密(Miami)。

由於不經感染而是由自身轉變而成,所以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沒死,南茜倒不因為不同而有什麼自卑,因為好處是和人類型吸血鬼一同站到陽光下,人類型的見光死,她還能多站一會兒,及時回到陰影下便只是曬傷程度。古籍上記載的是上帝對人類惡魔靈魂的懲罰比對其他生物的懲罰程度要更為深刻,但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只是一個粉飾的說法,他們不信上帝。

湯姆和弗吉尼亞作為年輕的一輩沒見過南茜變成蝙蝠的樣子,不過都希望她有《精靈旅社》裡梅菲斯的蝙蝠形態那麼可愛。當兩個小孩這麼猜想時,南茜就會說:“現實是殘酷的,請你們把目光轉移到《範海辛》上面去,德古拉有三個吸血鬼新娘,我和她們差不多,但不像她們那麼浮誇,那三個簡直就是話劇演員好嗎?”

孟小芝出生於公元一七二三年,正好是愛新覺羅胤禛成為雍正皇帝的那一年,她因此把那一年發生的大事記得很清楚。孟小芝因病早逝,下葬後發生屍變成了殭屍,被一名道士收服,去了諦青山待了很多年,破例進入了長老位列。變回了普通人類的樣貌,但本質已經改變,她再也無法老去。後來在諦青山上遇見慕名來修煉的路易,覺得找到了同伴,諦青山准許她離開,她來到巴託利家遇見薩蒂爾,也有了留下來的想法。

薩蒂爾來自出現過古巴比倫王朝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家鄉現在在伊拉克境內。

他作為人類模樣的記憶可追溯到亞歷山大大帝建立亞歷山大帝國。柯萊蒂知道帝國建立於公元前三百二十五年,而作為歐洲歷史上最偉大四大軍事統帥之首的亞歷山大大帝才三十三就死於熱病。有人說每當亞歷山大大帝得知他父親征服了一塊土地,就會抱怨:“難道父親沒有留下一點兒的土地給我征服?”由此柯萊蒂還會想到俄國葉卡捷琳娜二世所說的“假如我能活到兩百歲,全歐洲都將匍匐在我的腳下。”

真是霸氣。

就算不加上薩蒂爾修煉成妖精的時間,他也活過了兩千多年,由此薩蒂爾一舉成為柯萊蒂心中超越伊凡和路易的神秘的,活化石級別的存在。

薩蒂爾於巴託利家第二任家長在位時加入,目前有阿聯酋國籍,在那邊擁有房產,但巴託利一家很少去那邊,阿拉伯灣南岸的氣候對他們來說太糟糕了。

如果說薩蒂爾是巴託利家的植物型妖怪,路易就是動物型妖怪,相比天生狼人,狼修煉成妖艱辛多了。路易有時會告訴好奇的柯萊蒂他修煉了一千年,有時又說只有五百年,這取決於他那天是想成為路小白還是路小青。

路易講過他浪漫悲傷的情史,在還是狼時喜歡一個即將閉關修仙的人類女子,歷經磨難得人形後去找她,卻被成為仙人的她一劍刺穿了心臟,他被前任家長所救,來到這個家裡。

“哇哦。”柯萊蒂的反應是這樣的,順便眼冒星星。她相信鬼怪妖精還不太相信仙人,因為真的沒見過後者。

路易會說中國的古語,“而”“之”“焉”等虛詞實詞運用嫻熟,看懂古文完全沒問題。“修仙”一說在中國,他也表示是在中國修煉成妖精,來歷仍是個謎。柯萊蒂特別好奇,但是多問也沒用了,只等他什麼時候想說。

作家三毛《去年的冬天》裡寫她去塞哥維亞城看老朋友,在人人之家裡遇到不少人,“他們沒有一個人問我‘你是誰啊?’‘做什麼的?’‘從哪裡來的?’‘幾歲?’等等無聊的問題。我一向最討厭西班牙人的就是他們的好問,亂七八糟涉及私人問題總是打破沙鍋問到底,雖然親切但也煩人。”柯萊蒂卻是一個好問的人,想知道一切她感興趣的東西,偶爾因為問題太多被家人嫌棄。

湯姆和弗吉尼亞是天生貓妖,湯姆的貓形是一隻蘇格蘭摺耳貓,但從不在柯萊蒂在場的時候現形,因為他姐姐會抓住它不厭其煩的揉臉蛋,弗吉尼亞是紅虎斑異國短毛貓,也就是風靡全球的加菲貓的原型。雖然不一樣但他倆是一對兄妹,本形是阿比西尼亞貓。

阿比西尼亞貓傳說是古埃及貓的後裔。從外貌上看和古代壁畫雕像中出現的“神聖之物”古埃及貓一樣,姿態優雅,肌肉強健,但湯姆和弗吉尼亞很少現出它們的原型。

五年前法爾卡斯家的人在埃及城市盧克索救了這兩隻快死去的小貓,後來“過繼”給沙伊達和伊凡。

沙伊達因為遇見伊凡而離開海洋。沙伊達是鮫人,本名眠,這一物種壽命很長,沙伊達看上去二十幾歲,接近她實際年齡的十分之一。

一九一二年國際曆法的四月十五日是她的一百一十五歲生日,她提前一天開始環球旅行,生日那天晚上她探出海面,想看看正經過的那隻奢華熱鬧的人類郵輪是什麼樣子,她想看看人類的歌舞昇平,然後就看到了靠在船沿一身正裝喝著紅酒的伊凡。

伊凡當時正在和一名貴婦人聊天,他看見了眠,輪船在行駛,伊凡離開貴婦人,目光放在眠身上不斷向船尾走,眠也不自覺的隨著船遊,但後來她放棄了,跟著船遊了一會兒後她停下,不再為一個人類停留,然後轉身繼續自己的旅程。

遊輪撞上冰山,眠遠遠聽到驚懼的叫聲,眠那個時候不餓,不想吃人,反而心血來潮的去救人。她救下了一個掉進水裡的小孩把他拋到救生艇上,然後試著去找第一眼看到的那個人,找到時他渾身冰涼,心裡剛有點可惜他就睜開了眼睛。

英國有喬治五世為了辛普森夫人退位,中國有順治皇帝為了董鄂妃去當和尚,各種愛美人不愛江山。而在這兩段歷史之間,就有鮫人眠為了一個人類吸血鬼放棄了王位,是的,她是其所屬鮫人部落酋長的長女。

她極快學會英文,知道了那艘當時全世界最大的客運輪船叫做“Titanic”,1997年主演同名電影的女星凱特·溫絲萊特後來還和她同住縉庭山。那一次海難中,2208名船員和旅客裡僅705人生還,數據是沒有錯的,因為那時候伊凡已經是吸血鬼,即使沒有徹底死亡也不算活著。

南茜註冊成為家族成員後提出在離開美國前想獨自去紐約旅行,但是到紐約後錢和行李丟失,聯繫上了秘約聯盟在紐約的辦事處,因為那時還沒人認識這個巴託利家的新成員,所以家長伊凡親自去接她,不僅接回了南茜,還又帶回一個新成員。

一九一四年,眠結束了和家族的協商,正式搬到巴託利家居住。她和伊凡是那場海難最後的兩位見證者。

柯萊蒂五歲開始接觸他們,或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也從未有過普通人類該有的恐懼,看到各種鬼魅妖怪不會大驚小怪,頂多覺得,這種我還是第一次見呢。吸血鬼不吸她的血,鮫人和狼妖不吃她的肉,殭屍也不咬她,用兩個哥哥的話來形容就是——

路易:“柯萊蒂的味道和苦藥一樣。”

阿奎那:“還不如去吃藥呢,至少我不會死。”

或者,路易:“讓我去吃柯萊蒂,難度堪比摘星星。”

阿奎那:“還不如去摘星星呢,這樣我還是不會死。”

所以人類柯萊蒂被嫌棄了,不知可幸還是可惡,連蚊子都對她的血不屑一顧。

創始人和歷代家長為英國人,所以巴託利是一個英國家族,家族常用語言也是英語。因為妖精和吸血鬼無法老去,巴託利為了掩飾常常搬家,成了一個“遊牧民族”。

早些年巴託利去居住在科爾馬小鎮的另一個“遊牧家族”——法爾卡斯(Farkas)家聚會,那個小鎮以境內運河和花船聞名,小柯萊蒂在坐船遊玩時還掉進了水裡。她在主人家看見阿奎那和一個女吸血鬼走得挺近,就纏著女吸血鬼非要她到巴託利家去,後來才知道那是阿奎那嫁到法爾卡斯家的親姐姐。

這一家人被小柯萊蒂鬧得雞飛狗跳,那段時間人人睡覺前都檢查房門有沒有關好,免得第二天醒來發現一個小姑娘抱著她那時最喜歡的,和她差不多高的鱷魚娃娃倒在門邊睡覺或者突然從衣櫃裡出來嚇他們。

法爾卡斯家不喜歡到處跑,移動範圍基本上限於歐洲。前些年搬到了有著“阿爾卑斯的陽臺”之稱的安錫小鎮,同年巴託利家去過聖誕節,後者剛加入了妖精成員:一隻尚未能夠完美變換出人形的鹿妖。晚宴後柯萊蒂踱到她身邊,指著花園裡和別人聊天的路易說:“看見那個帥哥了嗎?想修煉出完美人形的話,我把他的電話給你,你向他請教請教。”

麋鹿姐回覆:“大不了我只有冬天出去,穿那麼厚就不信還有人看得到我的尾巴。”然後看著柯萊蒂問:“你覺得他會看上我嗎?”巧妙的打翻了柯萊蒂的小算盤。

柯萊蒂執著於牽線,幾乎每次去法爾卡斯家都想當婚姻中介,雖然從沒成功。柯萊蒂喜歡婚禮,這來源於沙伊達和伊凡的婚禮上她是花童,大家穿得很漂亮,每個人看上去都很高興,那時起她覺得婚禮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 所以多年後,偶爾奢望自己的婚禮。

今天沒來的是柯萊蒂的舅舅,沙伊達的弟弟——晞,他被戲稱為榮譽家人,就像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是伊頓公學的榮譽校友。

晞不和他們住在一起,嚴格來說只算半個“巴託利”。想想父親就兩個孩子,姐姐眠嫁到了陸上,剩下一個弟弟就得繼承家業了,往大了說就是鮫人國未來的皇帝,而晞當年註冊成為家族一員時甚至還沒有認全家裡其他人,他只是為了更有力的支持姐姐的婚姻。

柯萊蒂五歲那年見過他,第一次在為她加入而舉辦的典禮上,第二次在伊凡和沙伊達十五年舉辦一次的婚禮上。納入新成員需要舉辦典禮,這種典禮也是外人難得能一次性看見家族所有成員的機會,湯姆和弗吉尼亞進入巴託利家時榮譽家人缺席了,所以十幾年來柯萊蒂只見過他兩次。

家裡還有一隻純粹的狗和一隻純粹的貓,阿拉斯加犬今年四歲,英文名是那個著名的辛巴,中文名則是“旺財”,暱稱財財,因為柯萊蒂覺得蠢萌的它適合這個名字。貓則有一個霸氣的名字:殺殺,有時候家人會叫它KK,英文直譯名的縮寫。

殺殺一直很鬱悶,它知道家裡另外兩隻貓為什麼可以變成人形,有靈氣的貓自然接受存在妖精的事實,但認不清自己不是妖精的事實。湯姆和弗吉尼亞常常在和它玩時聽到沙伊達說吃飯了就跑到餐桌旁的椅子上,然後變成人形,殺殺也試過幾次,然後就被拎下來放到它的飯盆旁邊。

貌似,在這個家裡,柯萊蒂是唯一一個普通人類。

要是真的普通她可能會覺得幸運,但事物總有兩面性,普通意味著與他們無緣,即使中了小概率的擦肩而過的機會,也不會發現這些能完美隱藏於人類社會的傢伙的真實身份,不會接觸到這個神奇世界且在其中受到眷顧。

“下學期柯萊蒂和路易一起上學,路易不要整天到處玩,要照顧妹妹知道嗎。”沙伊達說著中文,她實際年紀比路易小不少,但在這種家庭裡排長幼,基本不看年齡。

“遵命。”路易回答,把年輕外形帶入哥哥的身份。

“你這一次念什麼專業?”柯萊蒂說英文,她抓著龍蝦鬚把一隻小龍蝦拿到碗裡。有的成員只喝鮮血,孟小芝以前找不到飲食方向也只喝鮮血,後來發現自己還可以吃點別的東西,比如人腦,但孟小芝覺得這樣太不人道就放棄了。

“古典文學。”

“文科啊。”

“你不也是文科生?鄙視我?”

“沒……哎喲。”她剝殼把油濺到了路易身上,最後兩個詞的感嘆變成了中文。

“你說咱們還能不能好好的玩耍?”路易冒出一句中文。

“你說咱們還能不能好好的……”弗吉尼亞一字一頓模仿。

“玩耍,W-an-Wan,Sh-u-a-shua。”哥哥湯姆用誇張的口型教她。

“南茜呢?”

“下學期還在唸中學,如果牛津不收的話,我就不讀大學了。”南茜只是好強,因為牛津大學已經拒絕她三次了。

柯萊蒂點點頭,又去“採訪”小芝:“現在是入殮師?”

“對啊。”她用刀切割著一顆生的心臟,片片薄而均勻,血液醬料一樣點綴在盤子上。李山澤從沒見過吃相這麼優雅的殭屍,好吧,吃相不優雅的殭屍的也都是她從電影裡看來的。

“可以帶我觀摩嗎?”

“怕你一時興起鞭屍。”路易說。

“我是誰啊?才不會對鞭屍有興趣。”

“鞭屍是什麼?”弗吉尼亞剝著龍蝦問。

“讓我組織一下語言。”柯萊蒂忽略了小朋友的存在。“還是路易你說吧,你提出來的。”

伊凡“吃完飯”上樓回書房,柯萊蒂不太明白爸爸是做什麼生意的,不過伊凡自己對於公司的管理也僅限於看看賬目,偶爾去公司轉轉,讓新來的員工知道老闆的存在。伊凡名下還有兩座城堡,一座開發成旅遊景點,還會租給劇組拍戲,另一個開發成酒店,交給沙伊達打理,每年把酒店利潤捐給孤兒院。

這對夫婦在和兒童相關的慈善事業上做了挺多貢獻,而且,他們還不吃小孩。

他們之前收養過一些孩子,由於一些原因大部分走出這個家庭,小部分死去。目前三個孩子仍是收養的,大女兒柯萊蒂,二兒子湯姆,小女兒弗吉尼亞,因為從小的習慣,柯萊蒂偶爾會用中文稱呼南茜路易等人為哥哥姐姐。

柯萊蒂是家長的大女兒卻不可能繼承所謂的家業,不是家長不願意,是她未來的方向和這些不沾邊,柯萊蒂即將開始大學生活,離畢業還遠著,但工作已經定好了。

楚科奇上樓,柯萊蒂跟著他,兩人在他房裡的嵌螺鈿雲石棋桌上下了一局中國象棋,楚科奇輸了後就去寫小說了。他的小說反響不錯,作者的歷史知識豐富,文筆出眾,身份神秘都成了賣點,有系列小說已經拍成了電影,發佈會這個原著作者是不去的,至於讀者翹首以盼的籤售會?更沒有。翻開小說封面,作者可是連照片都不給,也沒人把那個神秘的男模和作者聯想到一起。

伊凡和沙伊達從1950年起每十五年辦一次婚禮,一開始鮫人們不太接納,結果沙伊達和伊凡在一起過百年關係未破裂,非議也過時了,鮫人總是被傳說很鍾情。殭屍孟小芝和樹妖薩蒂爾以情侶的名義維持關係,只差去領結婚證,也許家裡還會來一對。

而且這是註定的,說古老點就是姻緣,想到這裡,柯萊蒂抱著書靠在書櫃上笑得非常憨厚。

正在打字的楚科奇停下來看著她,“怎麼了?”

“這段好笑。”她理由編得很快。

楚科奇轉過去繼續碼字,雖然疑惑但什麼也沒問。柯萊蒂手裡拿的是一本小說的俄文版,據他所知,她的俄語還停留在“你好”“今天天氣不錯”“新年快樂”“我的爸爸是英國人,但我是中國人”的水平,暑假突擊學了一些?

“有誰想出去玩嗎?”路易在走廊上叫。

“我。”柯萊蒂從房裡跳出來,對屋裡的楚科奇說:“一起去吧。”

“準備好了就叫我,我隨時可以出門。”楚科奇看著電腦屏幕,只是在修改一些錯別字。

柯萊蒂問路易:“去哪?”

“酒吧,等等,”路易在身上到處摸,“我找找鑰匙。”

柯萊蒂走下樓梯,南茜坐在沙發上化妝,弗吉尼亞舉著鏡子。

黑色皮裙,帶鏈條黑色露背上衣,鏤空靴和漁網襪,頭髮抓蓬鬆,她打了粉底,正在塗腮紅,本來吸血鬼過白的膚色被遮掩,原本稚嫩的臉蛋也顯得年長了幾歲。柯萊蒂坐到沙發上仔細看她。

“我還沒去過英國酒吧,就像《皮囊》裡的那樣?”

“哪樣?”南茜看過不少與“皮囊”相關的影視書籍作品。

“布里斯托爾式的,布里斯托爾天空下那些叛逆和迷茫的騷年。”

南茜明白柯萊蒂說的是E4電視劇《皮囊》,也很懂雙關語,“嗯,差不多,有‘騷’年。”

“你就穿這樣去?”南茜看了一眼柯萊蒂,“可以穿我的衣服,雖然對你來說有點短。”

“我覺得還好。”洗澡後換上灰白半身裙和白T恤的柯萊蒂打量了一下自己。

“嗯,符合文藝女青年的風格,而我是十五歲叛逆期,雖然實際上一百二十來歲,但還保持童心。”

“呵呵,看上去真是未成年。”柯萊蒂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南茜的臉蛋,“現在二零一六,你一百二十三歲,活過了整個二十世紀。”

“說的好像真的是‘活’過來的。”南茜吐槽,“你還是換身衣服吧,今天風格跟著我走。”

“喪盡天良,你這樣會教壞小朋友。”路易終於找到鑰匙出了房間。

“我十九了呢。”柯萊蒂說。

“沒說你。”他指指弗吉尼亞,然後豎起左手放在嘴邊像說悄悄話一樣壓低聲音:“柯萊蒂這個可憐的鄉下姑娘,別和南茜學。”然而他在二樓說話誰都聽見了,他就是這麼逗,一天不演就難受。

柯萊蒂貌似也是一天不演就難受,她豎起右手放到嘴的左邊,正準備說什麼。

“你才喪盡天良,柯萊蒂,他又在鄙視你呢,削他。”南茜揮舞小刷子像在揮舞尚方寶劍。

“得令。”柯萊蒂變牆頭草,甩掉拖鞋跑上樓梯,“你完了。”

路易雙手捂胸退向走廊的另一頭,彷彿追來的是個色狼。樓梯與二樓走廊成一個大致六十度的夾角,女孩摩拳擦掌發出嘻嘻笑聲,懶得繞路,在離二樓還有幾級臺階時手撐扶欄準備翻過去。

這對於家裡大部分人來說輕而易舉,路易可以隨隨便便從一樓跳到二樓,而且還是以人類的外形。南茜饒有興趣的看柯萊蒂怎麼收拾他,也許和小時候一樣爬到他背上抓他頭髮,或者摟住脖子怎麼也甩不下來。

但柯萊蒂失敗了,沒能越過走廊的護欄,她掉了下去。

路易已經躲到了另一邊去往三樓樓梯,他跑過去試圖抓住她,但為時已晚,她還是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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