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70年代中期的美国青少年:逐渐流行的电视网,迪斯科球、阔腿裤、厨房里顺走的冰镇啤酒和偷偷藏起的大麻;

海对岸的中国来了个叫李小龙的大师,学他比划两下觉得老牛逼了;尼克松下台,经济滞胀,打过越战的老爹喋喋不休讲着自己的事迹。

80年代中期的美国青少年:录像带、性手枪T恤和Metallica演唱会,列侬带着反战的口号消失了,[星球大战]系列炸弹效应风靡全国;

商业大片开始统治好莱坞,[虎胆龙威]、[第一滴血]、[终结者]、[异形]、[E.T.外星人]、[捉鬼敢死队]、[夺宝奇兵]、[回到未来]和[机器战警]横空出世。

90年代中期的美国青少年?俄罗斯方块机,手柄操作的超级马里奥,斯皮尔伯格的大恐龙啊,还有名不见经传动画厂牌迪士尼,搓着手准备称霸世界……

柯本走了,枪花散了,摇滚死了,流行乐“金曲”开始搔首弄姿——MTV是什么鬼,又是什么好东西?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头号玩家]剧照:用流行元素拼盘纪念过去

好时光,盛世啊盛世。

然而对乔纳·希尔来说,恐怕不是这样的。

在多伦多获得不少好评后,这位在配音、编剧和制片等职务间游走了多年,获得过奥斯卡提名的喜剧演员,用首次执导的剧情长片,让所有人看到了他沉郁的一面。

——如果三个月前网飞那部《疯子》还不够的话。

人们眼里的90年代,可以是华丽的、动态的、疯狂的,他却想给大家展示其死水般静止而压抑的一面;

即使偶有波动,也是沉入湖底的碎石,并无法浮在那巨大的压强之上。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90年代中期]多伦多电影节宣传海报

[90年代中期]的视角,来自一名普普通通的洛杉矶十三岁少年;

他在成长,在每个人都要经历的苦痛里挣扎着:兄长的欺负、同伴的霸凌、家长的操劳、漠不关心的世界…

我看着他,觉得他随时都要窒息。

可他会熬过来的,我觉得。我们都会熬过来的。至少我希望如此吧。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16mm胶片下的高中生卧室,墙上挂着两列棒球帽,健身器械摆在角落,柜子里塞满大码衬衫T恤,鞋架上的Air Jordan系列干净整齐;

床头贴着“武当派”的海报,一沓《资源》杂志强迫症般放成方方正正的一叠,整理箱和书柜里排满了精致的CD,每张都标着名字和日期。

甚至不需要看电影标题、了解别的信息,我们就能知道这是个90年代美国青少年的房间。

这是小男主角史蒂夫的哥哥——伊恩的房间;而史蒂夫不应该推门进来的。

可他左摸摸右看看,戴上棒球帽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拿起杠铃费劲地比划两下,有模有样地戳了戳自己基本不存在的二头肌;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90年代中期]截图:他依次记下了碟片的名字后,开始听哥哥收藏的音乐

被哥哥发现他动了私人物品会怎么样?我们在史蒂夫走进房间之前就知道了——

正片第一个镜头,史蒂夫就被扔到墙上,从房间里冲出来的伊恩,把他按在地上暴打。

史蒂夫显然已经习惯了。哥哥吼着“离我他妈的房间远一点”出了门的下一秒,史蒂夫撇下游戏机横冲直撞地闪到前者屋门前。

史蒂夫自己的房间则乱糟糟的,古旧的台灯和地球仪,忍者神龟床单,随手扔在床上地上的上衣和背包。

检查了淤青的伤口、确定也没啥大事之后,抄起游戏继续。

这是互联网普及前的时代,一个并不久远,但已永远逝去的时代缩影——在网线连接了全世界的前夜,孤独的加州男孩,寻宝一般掘着哥哥的蝙蝠洞。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90年代中期]剧照:他们的下午时光,看起来很酷炫?

他拥有的唯一高科技是老式游戏机,所以只能偷偷听哥哥的碟;

他向往着街区里的滑板少年小群体,他想成为这项运动忠实的追随者。

这个年代,无论是好是坏,连同他们屋里那些再难见到的物件,都闪着遗忘的微光,在男孩们心里,也如圣器一般。

滑板少年们日复一日聚集在破败的“潮流店”里,挤沙发上看有线电视,胡乱笑着,嘴里不停地咒骂,问候着彼此的祖宗十八代。

史蒂夫不敢过去搭话,站在玻璃柜台偷听他们的对话,不时迅速扭头瞄一眼。

这个被多数人不齿、被无脑少女们追随的小帮派,对史蒂夫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90年代中期]截图:史蒂夫想要成为滑板少年中的一员

为了融入,大孩子们说什么他都听、他都照做;

派他打水、带他抽烟、怂恿他拿钱出来、随地大小便,史蒂夫乐得一边忙活一边笑出声。

多么惨兮兮的画面。

由外象来看,这些孩子以开逾界玩笑为乐,以不怀善意为傲,把素养当耻辱;

他们觉得如果别人不像他们这样糟糕,那是别人不够“酷”。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90年代中期]截图:用“不够酷”唬住了我们这位小男主

90年代的滑板潮流,根本就是美国下城区亚文化的代表性缩影。

几个男孩子梳起脏辫,模仿领头的小黑哥讲话,互相取蹩脚的外号,嬉皮笑脸怼警察,觉得自己顶天立地像个真男人;

不够坏的行径,在他们眼里就不够“嘻哈”;不够“嘻哈”的东西,就被他们称作“基佬”。

无来由的打闹发展至缠斗,玩过了妹子当笑话讲,蠢得要命的“冒险”,明明天真单纯的史蒂夫也做起了这些事儿。

同辈压力让史蒂夫逃脱不出他为自己安上的信条,这悄无声息地定义了许许多多青少年的烦恼:他们做,我该怎么不去做。

我选择了和他们混,现在退缩,用他们的话说,会显得我“像个基佬”。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90年代中期]截图:史蒂夫与家人的纠纷,没有断过

也许他只是想要得到点和家庭生活、和原先的生活不一样的东西:

几乎所有人都当他是透明人,他自己都快看不见自己了。

史蒂夫的家庭像个无底深渊,黑洞洞的随时都要将他吸收吞噬。

三位家庭成员各自的生活之间,存在着明显的断层——

两位男孩的母亲,沉醉在自己对儿子们的认知里,根本无法看清在这个家中发生的状况;

而哥哥伊恩实施的暴力、虐待,给史蒂夫带来的创伤,在他如今十三岁的年龄段还刚刚显露,我们不知道未来的他会不会因此受到更多的折磨。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90年代中期]截图:被打的史蒂夫从不吱声——以后呢?

会好吗?但愿吧。

到最后,伤痕累累的史蒂夫缩在病床上,称兄道弟的各位守在一边,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个爱玩摄影机的男孩子拍的小短片,看着镜头下的他们自己。

未来什么样,他们还看不见。成长,真的好心累啊。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闷闷的青少年题材,小众的风格和拍摄手法,完全日常的叙述方式,看不见开头结尾的故事;

这种片子,最近几年倒挺多的,什么[伯德小姐]啊[我与厄尔以及将死的女孩]之类的。

不过[90年代中期]还是成功避免了陈词滥调,乔纳·希尔用特殊的节奏和突出的年代感,拍出了和以上几部同样水平的佳作。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90年代中期]多伦多电影节宣传海报:“太真实了,角色简直落出银幕”

支撑着这部电影的所有元素,都是时代的碎片化。

时间和地点——千禧之前的十年,是特别的;洛杉矶这个地方,又是特别的。

在华丽的年代和华丽的城市外象之下,有大把大把的青少年找不到方向。

孩子们是迷茫的,做导演的乔纳·希尔却很清楚自己的电影该是什么样,他把故事,拍得又美、又丧。

与此同时,[90年代中期]压抑的气氛中,根本不少乔纳·希尔以往驾轻就熟的烂仔帮喜剧风格。

台词里没听过的脏字儿,又蠢又疯狂的随机触发事件,每个人物都带着得不到同情的沙雕悲剧感,这难道不就是青春期的写照?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90年代中期]截图:哥哥伊恩这个形象,使悲伤具象化

卢卡斯·赫奇斯,我们这个时代最出色最会选片的95后好莱坞演员,染深了他的发色,戴上耳环和银链;

他的角色,如残暴的猎犬般,摆出凶恶的表情,守卫着他神圣的房间。他是影片张力最明显的来源,是会打破一切平衡的支点——如果还存在平衡的话。

“让卢卡斯暴打桑尼太难了……他本人是那么敏感那么暖心,特别害怕伤着桑尼。但正是如此才更加微妙,因为他演的这个混蛋其实不愉快,人们可以感同身受。——导演语。

伊恩是参与者,同时也是旁观者,他以无比近又无比远的距离,观察着、干扰着弟弟的生活,在无形之中带来直接或间接的伤害。

语言交流不畅,肢体交流只剩暴力。从某几个小处他的言谈里,也许你能看出,他也是悲剧的受害者。

瞧瞧,没有一个人逃得过。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90年代中期]片场照:小男主表现的亮眼程度,让我想起[佛罗里达乐园]的小姑娘

桑尼·苏尔季克对角色的掌握,真是令我惊讶——

本来就看起来很灵动的男孩子,懂得压缩懂得释放,完美配合着这部电影的气场,驾驭得轻松自如。

他也被明年初的美国评论家选择奖提名最佳青少年演员。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90年代中期]多伦多电影节宣传海报

乔纳·希尔对嘻哈文化的深厚感情,是显而易见的——

在他颇有个人风格的美学视角下,全是对非裔文化的向往;

整部电影,像是写给滑板风潮的情书。浮躁的社区,迷人又有些热闹的生活,年轻、心中总在蠢蠢欲动的青少年:

这些元素,同样也是乔纳·希尔成长过程中的精神支柱。

“嘻哈音乐总出现在犯罪动作片里,而我想拍部关于它的艺术片。”

这对他来说,意义重大。这样的音乐和文化,就是他的披头士。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90年代中期]拍摄幕后:乔纳·希尔还是基本删除了自传的概念

从乔纳·希尔自己到看过这部电影的观众,都为其狂热;

这是真正脚踏实地的个人视角电影,散发着原始的喜悦与失落——

少年人的兴奋感和挫败感,显露无遗,一览无余。

或经验丰富、或刚刚开始尝试的小演员们,展现出的全是纯粹的青春期生态。

滑板生活,无论是代表他们短暂又漫长的青春期,还是他们的余生,这股试图挣脱的力量,总被深刻的无奈感死死系住。

那个90年代中期的洛杉矶啊,难以逃离的社区,天使和魔鬼般的青少年们,祝你们好运。

做青少年这么惨,真不知道你们怀念什么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