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餐飲從業者的自述(下):任何人都能把我們踩在腳底下 |故事FM

一个餐饮从业者的自述(下):任何人都能把我们踩在脚底下 |故事FM

在上一集的故事裡,綠胖子、老張和阿禮這三個合夥人走到了一起。把港飲和臺飲兩種奶茶合併到了一塊兒,創造了一份 7 頁紙的菜單。

後來證明,這次合夥非常成功,一開始他們生意就特別紅火。

故事FM ❜ 第 202 期

/講述者/阿禮/主播/@寇愛哲

/製作人/@寇愛哲

/聲音設計/@故事FM彭寒

/BGM List/

01. StoryFM Main Theme (Air Waltz) - 彭寒(片頭曲)

02. Up Up - 彭寒(殘街的快樂時光)

03. Long Long Corridor - 彭寒(拆遷)

04. Gypsy Stacato - Kocani Orkestar(新後廚)

05. Raw Material - Tsutchie / Force Of Nature(送餐)

06. Thank You - V·A(餐廳失敗的一萬種理由)

07. Samurai Heaven - V·A(片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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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本期故事的文字版—

請配合上方音頻食用

1. 快樂奶茶時光

我,綠胖子,老張,還有一個僱來的女孩,我們一共 4 個人在五平方米的店裡賣奶茶,一天能賣 500 多杯,每天中午都排隊。

那會兒我們早上茶沒煮好都不敢開門,開門就有人買。每桶茶都是有計時的,過了點茶就跑味了不能用,我還挺有良心的,不能用就倒了。

雖然做奶茶挺累的,但做餐飲這麼長時間以來,那段時光是最快樂的。

認識了很多學生朋友,尤其是女孩,我們打烊之後就帶這幫學生出去玩,他們也挺不客氣,每回都讓我們掏錢。我們琢磨著學生也沒啥錢,都是朋友,通常都是動用店裡的經費請客。

有一回我特感動,綠胖子和老張去廈門了,那幫孩子覺得我一個人幹到 11 點特辛苦,六七個人跑到店裡來把我轟出去,說「我們跟著幫你賣」。他們幫忙是不收費的,真的就是對你感興趣,當朋友。人不夠的時候,他們免費幫忙招客人,他們不會做奶茶,但可以幫著收銀。真的是革命友誼,沒白帶他們吃喝玩樂。

跟他們熟了以後,一點一點地把周邊學校都給做下來了,我們的營業額最好的時候還乾死了附近一兩家奶茶店。期間我們接過了旁邊的一間店,加上加盟店,一共有三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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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禮開店所在的殘街

2. 告別殘街

2010 年,殘街要拆了,拆的是北面的簡易房、門臉房。我們在南面租的地兒,屬於星海樂器廠,城管還管不著。

當天晚上通知,第二天拆。那天晚上我心臟都快蹦出來了,心想我們店不會也被拆了吧?拆的當天,整條街都被封起來,學生是不能出校的。晚上來了大批量的車,全部都圍住,把這幫人清走,有的人把全部積蓄都投進店裡了,那晚的他們,哭天抹淚地不知道未來的去向。

就過了一年,我們也沒逃過被拆遷的命運。當時過來一個人,告訴我這個地方要拆,但沒有明確什麼時候行動,讓我簽字,我的手都在抖。

殘街對我來說意義太大了,我認識這條街上的每一個人,我離不開這裡。

我又找了一個沒有拆的店面繼續開奶茶店,但生意開始走起了下坡路。殘街上多了十多家奶茶店,價格戰, 惡性競爭,員工流動的問題相繼出現。

2012 年,我關掉了奶茶店,正式告別殘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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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遷整頓後只剩一地碎磚的殘街

3. 不對付的前廳和後廚

我們到另一所高校的周邊找了一家餐廳門前的小門臉,一開始生意還不錯,但身後的那家餐廳的生意搖搖欲墜。

過了一年,房東來了,問我們「後面的店接不接?接的話我給他趕走。」餐廳有一個特別大的後廚,還有前廳,接下就是老闆了,那感覺可不一樣。我們仨人,一人出 7 萬, 21 萬就把這房子拿下了。

我們一開始想得很天真,後廚什麼都有不用重新買。實踐了才知道,我們當時做的是簡餐,比如說有披薩、大醬湯、日式蓋飯。臨時組建的後廚不會做,他們習慣做中餐,猛火爆炒,用中式大灶做簡餐一下就糊了。

離開業還有一個禮拜,換灶,重組後廚。顧問給我們後廚配了 5 人,都是強將。那哥們兒厲害到什麼程度呢?中午我們 22 張桌都坐滿,一個人能兼顧炸鍋、披薩、韓餐湯灶、西餐灶、小中餐灶,還能捎帶做披薩,一個人盯全活。

2013 年,用人荒,特別難招人。工資從 1800 漲到 2700,包吃包住,才能招到服務員。著急忙慌地,前廳僱了兩個人,找了一個親戚家的孩子管水吧。

之後內部就分派系了,後廚派系和前廳派系,或者是後廚甘肅派系和其它派系。因為特別忙的時候,後廚要做的菜很多,就會出現拖菜的情況。客人一催,前廳要擺平,如果客人退菜,後廚一旦做了,就該罵街了。矛盾就出來了。作為老闆,我當時的管理得也不夠硬氣。

那會兒前廳和後廚老打架,後廚還罵,你想想夏天后廚多熱,被嫌棄的不滿要發洩到哪?不能發洩給客人,也不能發洩給老闆,只能發洩給傳菜的,可這幫服務員又能發洩給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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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鬼樓送餐

餐廳要送外賣,那會兒還沒有外賣 App,大多都是老闆自己送。

有一回,送餐地址在一片特別老的老樓裡,都快成廢墟了,大晚上的沒有燈,我們當時招的送餐員被嚇回來了。

點餐的人打電話說她不要了,我說,「今天我一定負責任地把這餐給您送到手裡,您放心,我一定去。」我當時心裡想說,為什麼不要?找不著地方你就不要了?

後來我去那樓,真不怪我們找不著,門牌號是假的,通過她的描述我才找到地方。上樓的時候我真的瘮得慌,也氣得不行, 真想把飯砸到她身上。

開門的女人穿一睡衣,沒看太清楚臉,我生氣地手抖著想拽她,但什麼也沒發生。她開門說的第一句話是「謝謝」,我馬上就氣消了。當一個人被踩在腳底下好長時間的時候,往往一句簡單的「謝謝」,就能把一切東西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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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又走下坡路

其實做餐飲是有一套成本算法的,通過一個公式能清楚地把這盤菜的成本算出來,中間刨去食材本身成本,損耗,電費,最後能算出這盤菜賣多少錢。

當時我們並不懂,是聽廚子說我們有 20% 的成本,但其實我們有非常大的損耗量。買了食材用不完,放著第二天就壞了,到最後利潤就受影響。

我們情況最不好的時候,後廚很多人都扎堆在後邊抽菸。我當時覺得就不應該在店裡抽菸,作為餐廳的管理者,對這些類似的事情是應該嚴肅對待的。

我跟老張和綠胖子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倆老打哈哈,不正經。所以我就覺得特別扭,我想正經做,但是別人老拿開玩笑的態度對你。

甚至有一陣子學生放暑假,餐廳不是很忙,綠胖子居然拉著一堆後廚打麻將。這時候如果來一菜,誰都不願意做,最後就欺負小工,讓小工去做飯。

一旦放出去了,就很難收回來了。當真正忙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堆蝦兵蟹將,散漫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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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惡性競爭

餐飲行業,競爭對手絕對不會明面幹仗,都是在私下裡。比如點個外賣,往裡面放根頭髮,然後拍照傳上大眾點評。

綠胖子以前也幹過一件缺德事。餐館前面以前有一擺攤賣臭豆腐的,臭豆腐確實好吃,綠胖子也吃。我們那條街城管很少來,看不慣人家生意好,綠胖子居然向城管舉報。

後來賣臭豆腐的找上來,說「哥,我求您了,我每個月給你交點保護費行嗎?您別舉報我了,我就掙口飯吃。」

其實那哥們兒真不容易,投資失敗了,女朋友在上研究生,他賣臭豆腐供女朋友讀書,不容易。

那時候我就有點不想做餐飲了,我覺得做餐飲不是體力上的累,而是心裡那種極度疲憊感覺,外加對社會的看法扭曲到覺得滿街都是壞人,太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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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散夥兒

合夥就像夫妻過日子,老張和綠胖子沒事閒著就拌嘴,我跟兒子似的在那兒勸。在一塊的五六年,很多學生都說,我們仨人關係早晚都得破裂。

很多爭執發生在分紅的時候。我們哥們在一起習慣了是無條件信任的,老張負責弄賬。但是時間一長,每到分錢的時候都說沒錢,是不是就讓人懷疑了?

我們合夥從 2009 年到 2015 年,餐廳結束之後,三個人心裡就已經散了。

最後一次見面約在了麥當勞,大家都很平靜,我有點激動。賬目一年沒有算過,裡面很多問題沒法追查,這事兒就拉倒吧,也不見得以後就不做朋友。我們到現在為止沒再見過面。

回望這段經歷,它不像是事業,更像是生活。每天早上一睜眼,欠著人房租錢,欠著員工工資呢,每天要面對的還是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就是不停地在找新鮮感。

你知道開店的人最喜歡什麼嗎?是店還在裝潢的時候。你能從他們每個人開店時候的表情,感受到他們的嚮往和他們的幸福感。

* 本期未註明配圖源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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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幸倍 運營 | 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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