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嗯，昨天晚上的《最前線》，重新放了2009年NBA季後賽休斯頓火箭對陣波特蘭開拓者系列賽的第4場比賽，讓包括我在內的很多人感慨萬千。
那個時候火箭隊就像是中國球迷的主隊一樣，姚明和麥迪包乾了我們頻道白天的絕大部分收視率，從2002年姚明進入NBA開始，到了2009年轉眼已經是7年過去了，姚明一直雙線作戰——國家隊-NBA-國家隊——這給他的身體造成了巨大的負擔和累累的傷病，但我明白，他非常希望率領自己的職業球隊向著更高的榮譽挺進，即使這會給他的身體制造更大的負擔.從2004年開始，火箭基本穩定地進入西部季後賽，但年年倒在首輪。經驗、傷病、臨場發揮……都曾經影響過他們，四星湖人、三巨頭小牛、雙煞猶他都是火箭的苦主，而在2009年這次季後賽前，他們又收到了麥迪賽季報銷的噩耗。
麥迪的天賦人所共見，火箭打主場的時候我記得很多同行都用“白馬長槍”來形容麥蒂打球的風采，但是他的腰背傷確實影響了他的狀態和火箭隊的戰略部署，如果您印象深刻，那個賽季麥迪經常是打打停停，火箭隊的很多隊員也不知道下一場麥迪究竟是打還是不打，像麥迪這樣的超級巨星打或不打對球隊的影響的確非常之大，因此火箭很是在成績上受了些影響。而當麥迪確認賽季再也不出站之後，火箭隊倒落了個踏實：不是黑麥迪，而是剩餘的球員和教練員終於明確，在天賦方面，火箭會比自己季後賽的對手差一些，必須靠拼搏鬥志團隊合作來換取第一輪晉級的可能性。
火箭首輪的對手是開拓者，擁有聯盟第二分衛，角鬥士般雄心，卻幾乎喜怒不形於色的布蘭登-羅伊。老話講：勝，不妄喜;敗，不惶餒；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那幾年我覺得就是說“黃曼巴”羅伊呢。
我一直不太理解為什麼羅伊在中國的外號叫“黃曼巴”，好像在美國也沒什麼人這麼叫他，相反到時在中國球迷當中這個外號越流傳越廣，有點像我小的時候剛看NBA，信息不發達，媒體淨瞎給球員起外號，什麼管巴克利叫“炮彈”吧，什麼管尤因叫“大猩猩”吧……我們這些小屁孩兒還真就信以為真，現在想想真是可笑，管黑人球員叫大猩猩，你想這可能嗎？不說種族歧視違法擾亂和諧社會就不錯了……這種演義式的寫法多少會擾亂視聽，我覺得這大概和寫手或者編輯的演義評書情結有點關係，畢竟真真假假的歷史是我們成長過程中學習的一部分，也是個樂兒。都是演義，不靈；但沒有演義，恐怕也不行——現在一提起羅伊，都會先想到“黃曼巴”這個綽號，我查了半天答案，似乎非常簡單直白：由於科比是黑曼巴，羅伊的膚色比科比淡一點兒，所以就叫黃曼巴了……
像這樣糾結於正史和演義之間的真真假假的綽號，那實在是多了去了。老說三國了，今天咱不說三國，老師們總愛說“寧學桃園三結義，不學瓦崗一炷香”，都是演義裡的事兒，咱就說說這瓦崗寨的靈魂人物，也算是《說唐全傳》的書膽，誰啊？正是那秦瓊秦叔寶。
什麼叫書膽呢？就是一本書，其中可能有很多人物，主要角色也不少，最核心的主人公叫做書膽，《說唐全傳》分三部分，第一部分幾乎就是秦瓊同志創業史，唐王都得排他後面。前十回“秦瓊”和“叔寶”出現了六回，剩下四回，第一回秦彝託孤裡的“孤”是秦瓊，第六回單雄信成全義友的“義友”也是秦瓊，第七回姑侄相逢的“侄”還是秦瓊——這要不是主人公，什麼叫主人公？
在書裡秦瓊命運多舛，先是父親犧牲，跟著母親流落他鄉，但是非常勤奮，文武雙全不說，還有宅心仁厚的優點，來找他幫忙的人他都熱情接待，笑臉相迎相送——於是演義裡有了個外號叫“小孟嘗”——按真正的史書來看秦瓊還真不具備這個優點……倒是他不管為誰效力，都是驍勇善戰運籌帷幄，端的是行軍打仗的好帥才好將領。
無論在正史還是演義裡，秦瓊都是當之無愧的名將，是唐太宗李世民最為倚重的軍隊領袖。可唐太宗只是他的第六任領導，秦瓊初為隋將，先後在來護兒、張須陀、裴仁基、李密和王世充帳下任職，和前面寫到的關二爺人在曹營心在漢不同，秦二爺是隻要跟隨的領導打了敗仗被對手擒獲，肯定會被待為上賓封為大將。他倒也不講究，直接還就上位了，而且按史實看，他的舊主被打敗跟他沒有直接關係，倒是他自己換一任領導就為領導屢立戰功，確實是個驍勇善戰的好漢。
舉個例子，秦瓊的第二任領導張須陀，帶著秦瓊去討伐叛軍盧明月（我估摸著啊，這位大概就是演義裡的飛賊魯明月魯明星哥倆裡那哥哥，您說演義有時候以訛傳訛也挺耽誤事的哈），盧明月人多，張須陀人少，人多的避而不出，打算耗垮人少的。要想打敗對手，張須陀就得主動出擊，他就問啦，“你們大夥兒誰能過去拔釘子捉舌頭啊？”（抱歉，我這抗美援朝電影複習多了……）
《舊唐書-秦瓊傳》是這麼寫的當時的戰局——
“人皆莫對，唯叔寶與羅士信請行。於是須陀委柵遁，使二人分領千兵伏於蘆葦間。既而明月果悉兵追之，叔寶與士信馳至其柵，柵門閉不得入，二人超升其樓，拔賊旗幟，各殺數人，營中大亂。叔寶、士信又斬關以納外兵，因縱火焚其三十餘柵，煙焰漲天。明月奔還，須陀又回軍奮擊，大破賊眾。”那意思呢，就是：眾將沒人敢吱聲兒，只有秦瓊和部將羅士信（對，演義裡秦瓊家那力量能和李元霸宇文成都裴元慶相提並論的馬童行業領軍人物）奮而請戰。於是，張須陀讓他們各自領兵千人埋伏於蘆葦叢中，自己率領大軍佯裝棄營逃遁。之後盧明月果然傾巢而出前往追擊，秦瓊和羅士信趁機發動偷襲。見敵營寨門緊閉無法進入，倆人爬上門樓拔下叛軍旗幟，各自殺死數人，之後斬斷門鎖放進了門外的伏兵，一舉縱火燒燬了盧明月軍三十多處營寨。趁盧明月匆忙回援之時，張須陀率主力掉頭掩殺，大破盧明月軍。
在張須陀這兒，秦瓊的官職是建節尉，後來跟著裴仁基投降李密後被封為帳內驃騎（職稱未必有明顯改觀，但和領導關係更親密了），但投靠王世充之後被封為龍驤大將軍，及至投降李世民，人生進入巔峰：被授予馬軍總管的職位，隨李世民一同鎮守長春宮——這是連職稱帶關係一起被認可了。後來到秦瓊真立了大功，李世民他爹李淵都出來封賞，還說：“卿不顧妻子，遠來投我，又立功效。朕肉可為卿用者，當割以賜卿，況子女玉帛乎？卿當勉之。”那意思說呢，你這不顧妻兒老小的，遠道而來投奔我，如今又立下這麼大功，別說是賞賜一些僕人丫鬟和物質財富，就連我的肉都可以割下來給你吃……您琢磨琢磨，細思恐極啊……那麼秦瓊到底立了什麼樣的大功呢？
這大功就是，三次打敗猛將尉遲恭並受降，等於武力統一成功還策反了對手將領，厲害啊厲害啊！
大夥兒都知道秦叔寶和尉遲恭兩位是門神爺，但這兩位同朝為官確實不打不相識：第一次交手是唐武德二年（公元619年）十二月，永安王李孝基在夏縣戰敗，唐儉、於筠等唐將均被宋軍大將尉遲恭俘虜。尉遲恭得勝後返回澮州途中，李世民派秦瓊、殷開山於美良川將其擊破，斬首兩千餘級；第二次交手是四個月以後，李世民派遣秦瓊、程咬金、李勣攻打介休陣北，翟長孫、秦武通攻打陣南，與宋軍交戰後假裝後退。等宋金剛來追之時，李世民親率精騎衝殺其後軍，結果宋金剛大敗而逃，尉遲恭等人獻出介休、永安二城降唐。各位，按正史看秦瓊可比尉遲恭厲害多了，但要是按演義呢，倆人半斤八兩，無論誰給說唐排名，也無論是十三十四，還是十六十七，倆人緊挨著，最出名兒的一場大戰是秦瓊救駕紅泥澗的段落——
“追到美良川，卻是一條極狹極小的彎路。尉遲恭追過山彎，就想要打叔寶一個不防備，遂左手舉鞭，右手提矛等著。叔寶追到這個彎邊，心中一想：“這黑賊若躲在那面，找若走去，他一鞭打來，怎樣的招架？”便按下了槍，取出雙鐧，上下拿著。一過彎來，尉遲恭大喝一聲，將鞭打下。叔寶把左手的鐧架開鞭，右手的鐧打去。尉遲恭把右手的矛一架，左手鞭又打來了。叔寶架開鞭，又打一鐧。尉遲恭一矛架開鐧，又是一鞭，叔寶架開鞭，卻待要打，尉遲恭回馬就跑了。這名為“三鞭換兩鐧”，尉遲恭打出三鞭，叔寶只換得兩鐧。”
——本來是秦瓊和殷開山在美良川把尉遲恭打了個落花流水，結果被演義說得像籃球單挑，鬥智鬥勇，多少有點兒像當年“黃曼巴”對決“黑曼巴”且戰而勝之的橋段：2008年玫瑰花園雙雄會戰，面對科比豪強攻勢取下34分5助攻，羅伊進退自如拿到23分12助攻，並在關鍵時刻加速連續突破科比和加索爾打成“2+1”鎖定勝局，無愧聯盟第二分衛美譽。
而羅伊被中國球迷難以忘懷的還是0.8秒絕殺火箭的驚鴻一擲：姚明打進翻身後仰跳投之後，火箭對開拓者發界外球層層封鎖，羅伊的大心臟強行施威，手起球落網心，也有點兒像秦叔寶單騎破陣的精彩，這一段兒說唐演義裡不充分傳統的太平歌詞《秦瓊觀陣》倒有分教——
“那靠山王擺下一個四門兜底鎖子八卦連環陣，要害秦瓊的命殘生。那秦二爺好比饅首餡兒，就圍個裡七層外八層不透風。這頭層兵手使槍槍襯著鴨子嘴，二層兵擰著眉毛瞪著眼插著腰點火繩。這三層兵俱是藤牌手，觀四層馬步懷揣著著短刀逞英雄。觀東方青龍刀大砍刀那是刀如偃月，觀南方伐龍錘滲金錘錘似流星，觀西方亮銀槍槍襯著銀戰杆，觀北方五股叉託天叉似蛟龍，觀東方青龍馬相襯著花斑豹，觀南方赤兔馬相襯著馬桃紅，觀西方雪裡白相襯白龍馬，觀北方烏雅馬相襯著馬烏龍。觀東方甲乙木是綠旗招展，觀南方丙丁火紅旗遮蒙觀西方庚辛金白旗好象銀雪夜，觀北方壬癸水皂邊兒旗墨把它染成，觀中央戊己土龍旗高挑，在那刁斗上坐定了一名兵。手拿令旗滴溜溜兒的轉，在疆場上調動百萬兵。”
您別誤會，這段裡面真沒秦瓊什麼事兒，我啊主要是為了過過癮，同時呢也形容一下當時火箭防守的積極之處。其實那一次火箭發界外球的人選值得商榷，但羅伊的抗壓能力的確厲害。有點兒秦瓊秦叔寶“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
這麼看秦瓊好像在民間傳說裡特別愛單打獨鬥，像是長坂坡的趙雲那樣的孤膽英雄。我估計啊，這樣的演繹很有可能來源於真實的歷史，因為據新舊唐書記載，秦瓊每次隨李世民征伐，敵陣中常有炫耀自己兵強馬壯的武將，李世民就讓秦瓊前去，單槍匹馬常將敵將斬殺於萬眾之中。但具體殺過哪些敵將，史書卻無詳細記載，那也意味著可以任由老藝術家們做各種誇張的渲染了。清代的教育家黃彭年曾經給秦瓊下了這麼一個斷語：“秦瓊躍馬挺槍，刺驍將於萬人中，勇在力也。”大概可以管中窺豹。
不過秦瓊的結局不怎麼理想，最終是久病纏身去世。他去世前跟身邊的人說：“吾少長戎馬，所經二百餘陣，屢中重瘡。計吾前後出血亦數斛矣，安得不病乎？”這倒確實展現了一個為將者的達觀：“我從年輕的時候就善於打仗，參加了不下二百多場戰役，經常受重傷，流的血估計得有好幾斛，能不得大病麼？”一斛原來是十鬥，後來改為五斗，不管五斗十鬥，都意味著秦瓊受傷的嚴重性，流血之多對身體影響很大，這也算是積勞成疾積重難返；
而羅伊也真是為了籃球鞠躬盡瘁：羅伊在經歷多年的傷病之後，七次在膝蓋動手術，膝蓋半月板已經被磨平。為了重返賽場，羅伊冒著主治醫師警告他的下半生在輪椅上度過的風險，毅然決定通過手術切掉一部分半月板來修復他的膝蓋。可是效果並不如願，在森林狼短暫復出之後終於宣告退役，如今他在西雅圖率領內森霍爾高中打拼，也算是換了一種方式來實現自己的夢想。
傷病的確是運動員很難迴避的話題，很多卓越的運動員就是倒在傷病關上，具備超強運動能力的尚且無法迴避，體重大力量大的內線球員就更逃不過了，這倒是也和說唐裡好些事兒穿越著暗合啊，比如說……
哎我去，我又挖了一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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