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烈士父親的臨終遺言

“何爸爸去世了!”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淚水模糊了雙眼。

何爸爸叫何良英,烈士何田忠的父親。1979年2月20日,何田忠在邊境作戰中英勇犧牲。

因為種種原因,何田忠犧牲30年後,何良英才在好心人的幫助下找到兒子的墓地。那天,76歲的他癱坐在兒子墓前,摩挲著墓碑,泣不成聲……

“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看你了,兒啊,就讓爸媽再多看你一眼……”烈士父母痛斷肝腸,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30年的綿綿思念,30小時的長途跋涉,30分鐘的墓前相見……何良英把從老家屋前挖來的一棵柏樹苗,栽在了兒子的墓前。

5年後的冬天,全國優秀共產黨員、山東省擁軍模範朱呈鎔得知老人的事蹟後,從山東臨沂飛赴重慶,幫助老人了卻再看兒子一眼的心願,我也有幸跟隨採訪。

2014年12月15日,我們在一幢老式居民樓裡找到何良英家。何爸爸家裡沒有像樣的傢俱家電,剛粉刷不久的牆上,掛著兩個整潔如新的畫框,分別是“自衛還擊,保衛邊防”的牌匾和烈士證明書。

“田忠是我們全家人的驕傲!”那天,何良英拿出何田忠的立功獎章、證書及帽徽等遺物,和我們聊起往事……

何良英有4個兒子,老大和老三先後入伍。1978年初,20歲的老么何田忠也參了軍。1978年底,何田忠隨部隊開赴邊境執行任務,1979年2月20日在戰鬥中壯烈犧牲。

何田忠犧牲後,和他同時犧牲的12名戰友一起,埋在了雲南屏邊。而此時,遠在重慶老家的何良英,正思念著兒子,等著兒子凱旋……

得知兒子犧牲的那一刻,他感覺天塌了。他不是沒有尋找過兒子的墓地,但由於何田忠生前部隊改編、撤編,他不知道該從何查起。隨著身體每況愈下,能夠在有生之年去兒子的墓前祭奠,成了何良英最大的願望。

2009年5月,在好心人的幫助下, 何良英和老伴幾經輾轉才找到了何田忠的墓地,踏上掃墓之行。就在那天,老人道出了“有機會再看兒子一眼”的心願。

“不能讓烈士的父母傷心又寒心。”深受感動的朱呈鎔提出幫老人圓夢。那天,擔心老兩口身體經不起長途奔波的朱呈鎔,湊到何良英耳朵前問他:“我帶你們再去看兒子,您願意去嗎?”

“我願意!”何良英回答得斬釘截鐵。

“您身體能行嗎?”

“我能行!身體好得很呢!”

得知將去雲南看望兒子,何良英一夜未眠,第二天整整提前4個小時到機場等候。

乘飛機,倒汽車,雖然一路顛簸,可二老一直精力充沛。車行至雲南蒙自境內,天已黑了。蒙自距離屏邊近70公里,而何良英堅持直接前往屏邊。

2014年12月18日,屏邊烈士陵園。一下車,遠遠望見兒子何田忠的墓碑,走路虎虎生風的何良英卻邁不動腳步,身體哆嗦著直往下墜……

站在兒子的墓前,他抖動著身體,默默注視著墓碑,突然,癱坐下來,“哇”地一聲嚎啕大哭……

“兒啊,我們又來看你了。你也好好看看我們吧,以後估計再也沒有機會了……”何良英和老伴的哭聲在整個陵園迴盪。

“小朱,大家都叫你朱媽媽,我今天也替么兒叫你一聲朱媽媽,是你讓我又一次來看兒子,可我們還有一個願望,想去兒子當年犧牲的地方,看上一眼……”何良英淚水未乾,提出了一個讓大家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要求。

“走,我們現在就去!”歷經9個多小時的崎嶇山路後,我們站在了何田忠當年犧牲的邊境某高地,實現了二老埋藏在心底30多年的願望。

這些年,有許多人始終關注、關心著何良英和老伴,有部隊的、有地方的,有將軍、有士兵。關心何良英的人越多,他的心理壓力也愈重,總說“受之有愧”。為了回報大家的關心,二老學會了使用微信,每逢節假日,他們都會發信息送祝福。他們還積極參加社會公益活動,傳遞正能量。

前不久,85歲的何良英病重入院。“我知道我不行了,讓大家都進來,我有話要說……”去年12月26日,躺在病床上,插著輸氧管的他清醒過來,召集家人囑咐道:

我入黨57年,一輩子受黨的培養之恩。我死了,不能給黨組織添麻煩,更不允許你們向組織提任何要求。一是你們要替我向組織交納最後一次黨費;二是把田忠犧牲前的照片和烈士證照片放到我的骨灰盒裡,我要和兒子在一起;三是你們任何人不能接受親朋好友及社會好心人的任何慰問;四是你們再去雲南屏邊烈士陵園祭奠的時候,帶上我的一份遺物……

12月27日凌晨,何良英帶著對兒子的思念,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當天上午,84歲的何媽媽召集全家人,召開了簡短而嚴肅的家庭會議:“你們爸爸的遺言,也是我的遺言。今後我死了,你們也要按這個遺言落實!”

此時,北國邊關,大雪紛飛。面對南方,我舉起右手,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左上圖:2014年12月,何良英和老伴來到兒子何田忠曾經戰鬥過的地方,圓了30多年的願望。蔣德紅攝

一位烈士父亲的临终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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