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史|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前的情況


口述史|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前的情況

關於確定全黨工作重點的轉移

新中國成立以後,特別是抗美援朝結束後,黨的工作重點不再是武裝革命和戰爭,而是經濟建設。對這一點,我認為直到1962年黨的八屆十中全會重提階級鬥爭之前,儘管中間發生過反右派鬥爭擴大化和“大躍進”那樣的錯誤,在中央領導包括毛澤東同志的頭腦中,始終沒有出現過動搖。即使在八屆十中全會上,毛澤東在講到會議精神傳達時,也接受了劉少奇同志的意見,特別指出,各部門、各地方傳達要注意,“要把工作放到第一位,階級鬥爭跟它平行,不要放在很嚴重的地位。……不要讓階級鬥爭干擾了我們的工作”。後來,黨的工作重點逐漸轉移到階級鬥爭上面,直至發生長達10年的“文化大革命”。對這一點,黨內是存在不同看法的,只是在當時的條件下,沒有可能直截了當地表達就是了。例如,1972年周總理主持工作,大抓批判極左思潮,提出要把無產階級政治掛帥掛在業務上;1975年鄧小平同志主持工作,大抓全面整頓,提出“以三項指示為綱”(三項指示即毛主席關於學習無產階級專政的理論,以安定團結為好,要把國民經濟搞上去),這實質上都是要重新把經濟建設作為黨的工作重點的努力。

那時,國務院政研室正根據鄧小平幾次講話的精神,在起草題為《論全黨全國各項工作的總綱》(簡稱《論總綱》)的文章。文章引用列寧和毛澤東的話,說明束縛還是解放生產力,是區別真假馬克思主義的最終標準。文章寫道:

列寧說過:“政治教育的成果,只有用經濟狀況的改善來衡量。”毛主席也說過:“中國一切政黨的政策及其實踐在中國人民中所表現的作用的好壞、大小,歸根結底,看它對於中國人民的生產力的發展是否有幫助及其幫助大小,看它是束縛生產力的,還是解放生產力的。”區別真馬克思主義和假馬克思主義,區別正確路線和錯誤路線,區別真幹革命和假幹革命,區別真幹社會主義和假幹社會主義,區別幹部所做工作的成績是好是壞,是大是小,歸根結底,只能,也只應按照列寧和毛澤東所提出的這個標準來衡量。

這篇文章還沒來得及發表,“四人幫”就掀起了“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後來,政研室裡揭發批判胡喬木,這篇文章被揭發出來,當成鄧小平同志搞“復辟”的罪證。這時我才知道,這篇文章是胡喬木佈置鄧力群同志負責起草的,目的是根據小平同志的意見,全面宣傳這三項指示,以糾正報紙上只宣傳第一項指示,而很少宣傳後兩項指示的偏向。

這件事揭出來後,“四人幫”如獲至寶,說這是用“以三項指示為綱”代替“以階級鬥爭為綱”,是要“回到唯生產力論”,並把它連同《科學院工作彙報提綱》和國家計委的《關於加快工業發展的若干問題》(簡稱《工業二十條》)一起,打成“三株大毒草”,印成批判材料,下發全國。“四人幫”在《紅旗》雜誌上發表過一篇剖析《論總綱》的大批判文章,題為《一個復辟資本主義的總綱》,其中寫道:“以三項指示為綱”完全是為了對抗“以階級鬥爭為綱”,《論總綱》“從所謂實現‘四個現代化’開頭,又以‘實現四個現代化’為結束,這決不是偶然的”。據說,姚文元看到《論總綱》後,還在上面批批畫畫,說這是“歪曲馬列,回到唯生產力論”。其實,把鄧小平提出的“以三項指示為綱”和《論總綱》說成是唯生產力,這才真是歪曲馬列。但說“以三項指示為綱”的核心是“要把國民經濟搞上去”,實質是要以經濟建設代替“以階級鬥爭為綱”,那倒是確實的。鄧小平同志是這個思想,其他許多老一代革命家也是這個思想。

我聽李先念同志的秘書告訴我,粉碎“四人幫”後的第十天,即1976年10月16日,先念同志打電話給陳雲同志,徵求他對今後工作的意見。陳雲經過同王震、姚依林商議,提出了幾條建議。其中一條是:“要大力抓生產,使國民經濟能夠較快恢復和發展”;另一條是:“要儘快使一些老幹部站出來,領導本部門的工作”。可見,在奪取政權以後,黨的工作重點應當是經濟建設,這個思想在鄧小平、陳雲等老一代革命家的頭腦裡是一貫的,沒有疑問的。

在粉碎“四人幫”後的一段時間裡,華國鋒同志也是重視抓生產的。但由於“左”的思想的禁錮和歷史的慣性,他當時在指導思想上一方面急於求成,造成經濟工作中的冒進和國民經濟的重大比例失調;另一方面沿用“以階級鬥爭為綱”,提出“抓綱治國”,在安排工作時還是把重點放在政治運動上。例如,他在十一大報告中提出了八項任務,第一項是“要把揭批‘四人幫’進行到底”,第四項才是“要抓革命,促生產,把國民經濟搞上去”。這在實際工作上,當然會產生種種矛盾,使人們難以放開手腳,理直氣壯地抓生產、抓工作、抓業務。於是,在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前,鄧小平同志不失時機地從正面提出了結束揭批“四人幫”運動,實現全黨工作重點轉移的問題。

1978年9月,鄧小平同志在率中國黨政代表團訪問朝鮮後,路過東北,先後視察了黑龍江、吉林、遼寧和瀋陽軍區,一路走一路講要重視發展經濟的問題。他在吉林說:“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的根本表現,就是能夠允許社會生產力以舊社會所沒有的速度迅速發展,使人民不斷增長的物質文化生活需要能夠逐步得到滿足。按照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來講,正確的政治領導的成果,歸根到底要表現在社會生產力的發展上,人民物質文化生活的改善上。”在瀋陽軍區,他把這個觀點講得更具體了,直接與當時正在進行的揭批“四人幫”運動聯繫在了一起。他說:“批林彪也好,批‘四人幫’也好,怎樣才叫搞好了,要有幾條標準。”“對搞運動,你們可以研究,什麼叫底?永遠沒有徹底的事。”“運動不能搞得時間過長,過長就厭倦了。……究竟搞多久,你們研究。有的單位,搞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結束”。自從1962年八屆十中全會重提階級鬥爭以來,我們黨似乎形成了一種思維定式,只能把政治運動放在首位,用政治運動來帶動和促進經濟建設與各項工作。正因為如此,鄧小平同志提出這個想法,很大程度上帶有試探性、啟發性,用他自己的話說,叫做“點火”。他說:“我是到處點火,在這裡點了一把火,在廣州點了一把火,在成都點了一把火。”

本文選自《我所知道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修訂本)》


口述史|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前的情況


書名:《我所知道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修訂本)》

書號:978-7-5154-0887-3

出版時間:2018年12月

定價:39.00元

在本書中,作者從獨特的視角,對1978年中央工作會議和三中全會之前的背景、會議期間的進展,以及會議文件的形成等三個方面作了比較詳細的介紹,重點敘述了會上關於若干重大歷史遺留問題、個別領導同志的錯誤問題、真理標準的問題、中央人事安排問題的討論,特別是鄧小平“主題報告”的形成情況。既具有宏觀的歷史高度,又不乏微觀的歷史細節,有助於讀者全面、準確地瞭解十一屆三中全會及其意義。

<strong>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