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筆談188:為稱生父為親,趙曙遊說太后、清檯諫,才艱難取勝

本號(紀巖松)打算以連載的形式,從大宋的人和事入手,以史料為基礎,用通俗語言、清晰邏輯再現北宋100多年政權的跌宕起伏,姑且起名《宋史筆談:北宋王朝盛世夢》。此篇為188篇。


圍繞皇帝該管死去的生父叫什麼這個問題,臺諫和中書兩派勢力鬥得不可開交。

皇帝趙曙自然是向著中書的,給自己死去的父王濮安懿王戴上皇帝的冠冕是他的心願。但是他沒有立即下詔,他還在等待,等待關鍵人物——曹太后(先皇皇后)的表態,只有她的表態才能壓下洶洶朝議。

釜底抽薪

他和韓琦等人商議,只要曹太后下個手書,尊濮安懿王為皇、夫人為後、皇帝稱其為親即可。到時,趙曙再謙讓一下,不接受為父母所上的尊號,只稱親,最後再循序漸進。

這策略就是致命一擊。定下策略後,接下來就是分頭實施。

這日,中書在垂拱殿奏事,韓琦因參加祭祠沒有來,趙曙特意派人將他請來商議。

宋史筆談188:為稱生父為親,趙曙遊說太后、清檯諫,才艱難取勝

曹太后

沒有人知道他們商議了些什麼,但等他們退下後,宮中就傳出了有鼻子有眼的消息

說他們已經議定濮王稱皇,而且歐陽修當場寫了兩份詔書,一份交給皇帝,另一份去哪了?自己猜去吧。

但等到中午時答案揭曉了。太后派人送了一份封好的文書到中書,韓琦和歐陽修打開後相視而笑。這正是歐陽修起草的另一份詔書,只不過多了太后畫押。

這份經太后畫押的手書在第二天被公佈了:她同意尊濮安懿王為濮安懿皇,尊譙國太夫人王氏、襄國太夫人韓氏、仙遊縣君任氏並稱後,皇帝稱他們為親。

宋史筆談188:為稱生父為親,趙曙遊說太后、清檯諫,才艱難取勝

趙曙再下手詔,說,既然太后都同意了,朕自然要尊崇慈訓,稱濮王為親,建立園廟,但濮王還是不要尊稱為皇。

看似謙卑,看似後退一步。

但在禮官和臺諫官員眼中,這無異於咄咄逼人,以退為進,這就是釜底抽薪。

是否有陰謀?

接任範鎮判太常寺的呂公著上書表示反對,呂誨、範純仁、呂大防更是義憤填膺,他們說:

既然我們才識淺陋,不能輔佐陛下,又不能趕走奸邪、肅清朝綱,那就一齊交還御史的敕告,罷職回家吧!

趙曙連忙派人將任命敕告一一送還,並要求他們回去上班。

呂誨等人仍堅持己見,就是待著家裡不動。

耍脾氣是沒有什麼實際作用的,倒是範純仁讓韓琦下不來臺。

範純仁說:

撤簾之後,皇太后深居九重,不再預聞外政,為何復降詔旨?這是中書權臣拿她做擋箭牌吧?豈不知此乃朝廷禍亂之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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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得極為直接,這中間的各種預謀誰說得清楚?韓琦好像被人看穿了似的,顯得很尷尬,他說,我跟范仲淹親如兄弟,可是將範純仁當作自己子侄來看的,他怎麼忍心如此攻擊我?

韓琦糊塗了,政治面前無父子,更何況叔侄?

靜下後的呂誨等御史,反應過來了。他們一面繼續上奏辭職,一面思考、打聽,為什麼跟皇帝素來不和的太后觀點會發生驚天逆轉?

大家都清楚,趙曙及其高皇后自小都被曹太后抱養過,高皇后還是曹太后姐姐的女兒(也是前朝高瓊的曾孫女),青梅竹馬的兩人更是由趙禎和曹太后做主結的婚

但這種親密關係被大家自動忽略了,他們不會往這好的方面去想,他們看到的分明是個陰謀!

他們說:

韓琦私底下與太監蘇利涉、高居簡交往,趁機遊說了皇太后,不知用了什麼陰謀詭計,居然使太后同意了!韓琦、歐陽修如此欺君負國,為何不受處罰?首議之臣,安得不誅?他們不走,我們就不復職!

趙曙的選擇

呂誨無疑是這次“濮議”之爭的先鋒,這次他連上九奏,堅決辭去臺職。

宋史筆談188:為稱生父為親,趙曙遊說太后、清檯諫,才艱難取勝

御史臺集體辭職,這事情鬧得比當年范仲淹集體進諫的動靜還大,簡直不可收拾。臺諫和中書基本上已經勢不兩立、無法共存了。

趙曙迫於壓力,下詔停止集議濮王典禮。

他問韓琦等人,接下來該怎麼辦?

韓琦就一句話,說,臣等是忠是邪,陛下自然知道!

他是要皇帝自己抉擇。

歐陽修則直截了當地說,御史們既然和我們難以共存並立,所以如果臣等有罪,就留下他們;如果臣等無罪,就請下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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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曙猶豫再三,還是選擇罷黜御史。他只能這麼做,否則韓琦、歐陽修會寒心,自己也將威信全無。

但又不能處罰御史太重,因為朝議洶洶,還是要保全自己的英名。

最後議定:以屢次不遵聖旨、據不復職為由,將侍御史知雜事呂誨貶為知蘄州、侍御史範純仁貶為安州通判、監察御史裡行呂大防貶為知休寧縣。

違背程序的貶職

要貶範純仁、呂大防簡單,因為他們級別低。但呂誨是御史臺的副長官,罷他的官需要知制誥起草人事任免文件。

當值的知制誥是韓維,他還兼任通進銀臺司門下封駁事。

這通進銀臺司是呈送奏章和發佈命令的機構,之前說的進奏院和門下封駁司都是其內設機構。

韓維的這個差事就持有封駁敕命之權,可以封還皇帝任免意見。

韓琦和歐陽修生怕韓維不肯起草詔書甚至封駁敕命,乾脆繞過他,直接將免職敕命送到呂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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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琦

這就違背程序了。

韓維得知後暴跳如雷,說,這簡直全無紀綱!要立即追回敕命,由銀臺司好好參謀!像呂誨等忠臣,應該還任舊職,以全政體!

司馬光則對趙曙諄諄教誨,皇帝要虛心納諫,呂誨等人因言犯事而被貶黜,大傢俬底下都很不以為然,長此以往,誰敢直言?國家哪還有希望?請馬上將呂誨復職!

呂公著同樣要求呂誨復職。他還直斥趙曙,說自陛下即位以來,從來就沒有形成從諫如流的風氣,現在呂誨等再被貶黜,必將使義士緘口、忠臣解體,須知拒諫則亡!

趙曙和中書自然不會答應他們的要求,但御史臺也不能空缺太多。呂誨貶職的當天,他們馬上將同知諫院的傅堯俞任命為兼侍御史知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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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硬的趙曙

三月份,從契丹出差歸來的傅堯俞和侍御史趙鼎、趙瞻,卻怎麼也不肯配合皇帝。

趙瞻呆在家裡不肯上朝,說自己跟呂誨同樣反對濮議,那就應該同罪。

傅堯俞死活不願接替呂誨,他說,我還在呂誨之前上書反對濮王稱皇考呢,如今呂誨等人被逐,而我單獨被重用,實在不敢就職!

他們集體遞交辭呈,趙曙怎麼挽留都不管用,最終只好任命傅堯俞為知和州、趙鼎通判淄州、趙瞻通判汾州。

既然邁出了第一步,前面就算是懸崖,趙曙也得直走下去。錯的只能是他們,決不能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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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七日,他要求中書公示對六人的處置,並親下手詔嚴厲指責六人,說:

呂誨等人意圖動搖人情、混淆視聽,甚至封還誥敕、擅不履職;傅堯俞等人則不顧義理、互相唱和、以圖名聲,你們都得明白了,是朕寬容,這才輕饒了他們!

見他們集體離去,司馬光不甘人後,說,我跟他們都是臺諫官,觀點又相同,他們所犯的錯,我自然也犯了,而且還是罪魁禍首,實在不能輕饒,陛下你還是將我一起降黜吧!

之前接替賈黯任御史中丞的彭思永,之前一直沉默不語,被同僚嘲笑,說他阿諛奉承毫無主見,被激的次數多了,這次他也忍不住上書,自求罷官。

趙曙都沒答應,獨獨留下了他們兩個。

呂公著見狀,來了招更狠的,既然辭職不批,那我就請病假。他這病假一請就是百餘天。

趙曙又是派太監徐徐開導,又是派其兄長呂公弼前去勸告。

軟硬兼施之下,呂公著勉強回去上了幾個月班,終於在八月成功外放為知蔡州。

臺諫為之一空。

至此,長達一年多的“濮議”總算以趙曙和宰執們的勝利收場了。


多謝欣賞。讀完此篇,如仍感興趣,敬請關注本號(紀巖松),後續連載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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