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納蘭容若: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生而為人,便自帶一世情緣;人在江湖,則太多身不由己。

自古便道:文人總多情。無論是傷春悲秋、流觴曲水,亦或是鐵馬金戈、霹靂弦驚,甚至一飲一啄的微妙之舉,都總能在其心間泛起波瀾,筆下溢出情絲。

“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納蘭容若,清初第一詞人,萬千少女眼中的理想情人,他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情聖”。

提到容若,自然不能忽略他那首“情到極處”的《畫堂春》。“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軟綿綿、輕飄飄,卻又似乎含有無盡憂愁,令人讀之辛酸落淚。納蘭容若是真的情聖,《納蘭詞》是真的情詞,以情入詞、以情成聖,倒真有幾分相得益彰之趣

納蘭容若: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01

納蘭容若出身於滿清貴族之家,十七歲便進入太學,二十二歲便成了御前侍衛,深受康熙皇帝的寵幸與信任。他跟隨康熙,去過煙花三月、草長鶯飛的江南,也去過黑雲壓城、朔風寒柝的塞外。足跡遍佈大江南北,自然之眼自是觀覽了許多“自然之物”,這使得容若不被官場習氣所汙染,盡最大可能保持住一顆初心,成為一個懷有“赤子之心”的真性情之人。

據清人筆記記載,容若在其早年曾與自己的表妹相知相愛。但後來表妹被徵入宮,這使得容若傷心欲絕,竟不惜冒著殺頭大罪,偽裝成喇叭僧入宮與表妹相會。“彤雲久絕飛瓊字,人在誰邊?人在誰邊?今夜玉清眠不眠?”詞中以玉清仙境比喻皇宮,以仙女許飛瓊喻自己的表妹,則是再貼切不過的了。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兩人雖有宮牆相隔,卻絲毫隔不住容若這顆滿懷深情的心。康熙十五年,二十二歲的容若以“御前侍衛”的身份,如願以償地進入了宮中,此時心情之爽朗自是不言而喻的。他終於可以和表妹在宮中私會了。

兩人於宮中相會時的情景是這樣的:“相逢不語,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暈紅潮,斜溜鬟心只鳳翹。待將低喚,直為凝情恐人見。欲訴幽懷,轉過回闌叩玉釵。”表妹於迴廊處用玉釵敲打著闌干,傳達著對容若的思念之情;容若則一言不發的呆呆看著表妹。此情此景,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甜得旁人笑出聲。

從此迴廊變成了兩人經常相會的地方,也成了納蘭容若輾轉反側的夢寐之地。十年的“迴廊嚮往”並沒有給二人帶來任何希望。表妹遲遲不能出宮,而容若也在父親明珠的“父母之命”下娶了妻子。一年之後,他深愛的表妹便帶著遺憾和悲痛憂傷離世了。

回首前塵,容若不勝感慨悲痛,於弔喪後寫下了“此情已是成追憶,零落鴛鴦”的追思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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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其實,表妹並不是容若的唯一。在表妹進宮的這段時間裡,容若於宮外還曾與一個樂妓相愛。這次的相愛,更具有浪漫色彩。這個樂妓不僅歌美舞美,而且還粗通文墨,算是樂妓中的“才女”。此少女在讀了容若所做的“情詞”後,深深為這種深情切切之意所感動,從而生出對容若的仰慕與崇拜。

而容若也把這位“識得真意”的“才女”看做成自己的紅顏知己,並與之相愛。可惜好景不長,樂妓畢竟身不由己,最終還是不由自己地依依惜別了。

“深於情者”,則必陷於愁,故情無限,則愁也無限。納蘭容若與《天龍八部》中的段正淳一樣,多情卻又專情。對於每一段情,他都是付出真情實意的,都給出了“天上人間情一諾”的承諾,但可悲的是都落了個“此時此夜一樣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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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納蘭容若情路之坎坷與屈大夫政路之坎坷倒有異曲同工之妙。“山一程,水一程”,“情路”之漫漫,其結果莫非是“半世浮萍隨逝水”;“風一更,雪一更”,“情路”之坎坷,終究是“一宵冷雨葬名花”。“夜深千帳燈”雖有“千古壯觀之境界”,卻終歸化在了“聒碎鄉心夢不成”中。

納蘭容若理想中的情人,當是“花骨冷宜香”者,又當是“薄妝淺黛亦風流”者,前者極具神韻氣質,後者極具體態容貌。花本無骨,以花喻人,佳人則須有“冷且香”的氣質,活生生刻畫出一個“林黛玉”來。容若也似乎對“冷香”二字情有獨鍾,“冷香半縷”便已是畫中極品,更何況兼具“花骨風流”了。

在情路坎坷、理想破滅的打擊下,容若終於變得更加多愁善感。他把所有的美好都刻畫進詞中。其詞中美人,淺笑深顰,吹花嚼蕊,一舉一動,皆刻在眼裡,若真美人者,這種看似從不經意之細微處妙手得來的不著力,實際上卻是容若刻骨相思的別樣風流。

情之一物,擁有時,必以尋常待之,失去時,則忽忽如狂,尋之於海角天涯間。既是繁華如夢,則大可不必“人間何處問多情”。人一旦付出了深情,再想收手已是不能,不是圓滿歡喜,即是生離死別。容若顯然不幸的成為了後者。

有情難酬的“愁緒”只能使其更加心灰意冷,轉而生出一種看似洞徹一切的厭世情緒,把塵世看作是未醒之夢,從而產生一種“悽迷朦朧”的“茫茫一片愁”之感。

連愁緒都是模糊不真實的,這種愁該是“愁到極處”了吧。“獨睡起來情悄悄”,夢醒起來,依舊有情,但隨之而生愁,這豈非又是一夢,夢中有夢,不知何日方是醒。

納蘭容若: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一切有為法,皆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康熙二十四年,三十一歲的納蘭容若離開了這個“似夢非夢”的人間,生時為情緣所困,“剪不斷,理還亂”,死後便都是“夢幻泡影”。

潔白而來,潔白而去。人死如燈滅,一切都成了枉然。容若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人生本該這樣的“赤裸裸來去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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