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霍真布鲁兹老爷
焦大这个人物，在《红楼梦》里出场很少，前八十回只出现一回，但对他的印象之深刻，估计超过了很多重要人物。
焦大的出名，来自于他的那句名骂：每日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
上层阶级八卦绯闻自古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何况是如此劲爆的内幕。
偷鸡戏狗是有的，贾府子弟不务正业，说是偷鸡戏狗都说清了，爬灰指的是老公公和儿媳妇有一腿，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坐实了跟贾珍的丑事，这也是有的。
唯独是养小叔子这件事，几百年来让各路红学家挠破了头，不知道焦老指的到底是谁？或者谁跟谁？
有人说是王熙凤和贾宝玉，有人说是，秦可卿和贾蔷，有人说是秦可卿和贾宝玉，王熙凤对贾宝玉疼爱有之，但私情翻遍了书却是找不到的，当时贾宝玉虽然跟王熙凤名为叔嫂，但其实还是个孩子，王熙凤出轨找他也是不合情理的，秦可卿和贾蔷虽然名为叔嫂，但两人几乎没有交集，只有贾宝玉睡过秦可卿的床，和秦可卿在太虚幻境，有过一段梦中的情缘，可算意淫，算是沾得上养小叔子。
可这梦中情缘，焦大如何得知？
其实焦大也未必知道。焦大之所以骂贾府的主子，不是因为他是贾府的忠臣，也不是想让贾府好。
焦大想的，是让贾府的主子对自己好。
焦大骂人的起因，他说的很清楚，“不公道，欺软怕硬!有好差使派了别人，这样黑更半夜送人就派我，没良心的忘八羔子!瞎充管家!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爷跷起一只腿，比你的头还高些。二十年头里的焦大太爷眼里有谁?别说你们这一把子的杂种们！”
宁国府要把秦钟送回去，因为天黑了使车，正好赖大就派在了焦大身上，焦大是什么人，焦大是贾府白金级男仆，从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就救过他的命，用贾珍的太太尤氏的说法是：
因他从小儿跟着太爷出过三四回兵，从死人堆里把太爷背出来了，才得了命；自己挨着饿，却偷了东西给主子吃；两日没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他自己喝马溺：不过仗着这些功劳情分，有祖宗时，都另眼相待，如今谁肯难为他?他自己又老了，又不顾体面，一味的好酒，喝醉了无人不骂。在焦大看来，没有他就没有贾府，他的功劳是无限大的。所以贾府理当供着他，东府贾珍是大老爷，二老爷就该是他。虽然白金级男仆还是男仆，但焦大看见的是白金。
二老爷居然还要去赶车，还是黑更半夜就赶车。这就是焦大怨望的缘由。
可惜，焦大看到的白金，贾蓉和赖大看到的是男仆，这就难免出现认知偏差，焦大就要骂了：
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呢。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作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个家业，到如今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再说别的，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所以，说到底，焦大也不过是奴仆惯常的抱怨，所言的也不过是奴仆之间的风闻，并不一定是确有实据的。而焦大，既不是焦大嫉恶如仇，也不是要闹贾家的革命，他也没有这样的觉悟。
焦大要的，是靠着贾家的大树，派几样清闲的活计，再叫几声焦大爷，也就心满意足了，可以安安心心当他的好奴才。
所以焦大恨的，只是自己不姓贾，并不是不要姓贾的。连鲁迅先生都说焦大是贾府的“屈原”，说：焦大的骂，并非是要打倒贾府的，他倒是要贾府好。说他是屈原，倒也是不错的。至于贾府好不好，完全是取决于供不供着焦大爷，一旦要把焦大供起来，他是不会管是爬灰还是养小叔子的。
閱讀更多 佛系告別少年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