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音樂三巨頭;許嵩,徐良,汪蘇瀧,追憶似水年華

許嵩

QQ音樂三巨頭;許嵩,徐良,汪蘇瀧,追憶似水年華

徐良

QQ音樂三巨頭;許嵩,徐良,汪蘇瀧,追憶似水年華

汪蘇瀧

QQ音樂三巨頭;許嵩,徐良,汪蘇瀧,追憶似水年華

好了,正式開始

2008年夏天,我爸送了我一個MP3作為初中畢業的禮物,我拿到MP3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老鐵。

老鐵是我的同桌,早熟,執行力強,早在初一的時候就懂得以學英語為由找他爸騙了100塊買了一臺復讀機。然後從此中午再也不去食堂吃兩塊錢的蛋炒飯,改吃兩包5毛錢的北京方便麵,這樣一來,每週就能省下五塊錢,老鐵就用這5塊錢去街上租碟的店買磁帶。

“磁帶有三塊的和五塊的,我只買五塊的,五塊的才是正版,這叫尊重版權,你懂嗎?”

我不懂,所以我非常欽佩他,把他當做我的音樂啟蒙老師。

老鐵磁帶裡的歌,有時是“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幾千年”,有時是“就讓秋風帶走我的思念我的淚”雖然每週都不一樣,但都很憂鬱,飽含一種久經滄桑的厚重感,與班上那些只會唱“紅橙黃綠藍五彩的歐若拉”的小透明們形成鮮明對比。

而那個時候,我爸是年級主任,我的成績排名全班第一,長得十分可愛,並堅信女孩子說我可愛指的是可能會愛上我,所以生活非常不夠憂鬱。

這就讓我感到十分憂鬱,因為在我看來,一個成熟的男孩子,心靈應該是淡藍色的,介於天空和海洋的顏色之間,平靜中帶有一種淡淡的憂傷,所以在音樂的品味上,我總是覺得自己需要向老鐵多多學習。

我找到老鐵,告訴他自己擁有一個可以容納1000首歌的神器,但苦於不知道該聽什麼歌。老鐵就拿出一盤“周杰倫精選集”放進他的復讀機,然後告訴我,他覺得這首《玫瑰花的葬禮》非常不錯。

我聽了聽,瞬間被這首歌憂鬱的氣質所打動,感受到了一種願世間前女友皆不在人世的悽美感,表示周杰倫果然是名不虛傳。

老鐵面露難色,表示憑藉他對周杰倫的瞭解,這首歌的聲音並不是周杰倫,但要想知道這首歌的作者究竟是誰,只有上網去查,而他家沒有電腦,又沒有錢去網吧,所以該問題恐怕只能成為一個懸案。

我說我倒是有2塊錢,是我爸懶得做晚飯給我去街上買炸土豆片的,但比起肉體的飢餓,顯然精神上的飢餓更為可怕,所以我決定把它捐給偉大的音樂事業。

老鐵再次展現了他強大的執行力,話音剛落,他就去隔壁房間偷了他爸的身份證,帶我去了鎮上的網吧。為了省錢,他只開了一臺電腦,在周圍“fire in the hole”的環繞之中,老鐵查到了這首歌的作者名叫許嵩。

後來我把所有買炸土豆片的錢都給了老鐵,他拿著我的錢,偷著他爸的身份證,躲過網吧門口狩獵零花錢的小混混,給我的mp3下載了所有許嵩的歌,然後我們一起去學校操場,一邊聽歌一邊認真地討論周杰倫和許嵩誰更有才華。

這種爭論永遠不會有答案,唯一能確定的只是兩者無論是眼睛的大小程度還是中文的發音水準都在伯仲之間,但最後我們都支持許嵩,因為他更年輕。

那時候我們一致認為,年輕就是希望。

這段時光我現在想起來還是想發笑,多麼可笑啊,我青春期裡最無憂無慮的時光,發生在我聽著最矯情和無病呻吟的歌的時候。

但這段時光並沒有一個暑假那麼長,三週以後,中考成績揭曉,老鐵就再也沒有來找過我。

我擔心老鐵遭遇不測,就去他家找他,迎面而來的是壯懷激烈的他爸,聽說我來找老鐵,把手中的菸頭以雷霆萬鈞之勢甩在了地上,用腳尖捅了上去,在地上轉了兩圈, :“個斑馬的,老子信了他滴邪!要他克讀中專,讀兩年就能出來賺錢,他不肯,偏要克讀高中,說要考大學,他考得起?就是想再多玩幾年!我說要讀你自己克讀,老子不把錢!他就克服裝廠打工了。”

我再見到老鐵的時候,已經是開學前夕,老鐵在我家樓下呼喊我的名字,手中揮舞著一個跟我一樣的MP3,自豪地告訴我,這是他自己掙錢買的,順手還掙了個高中的學費。

我問他消失的暑假都做了些啥,他說他至少給一萬條牛仔褲縫上了褲襠,並告誡我今後穿牛仔褲的時候請務必愛護自己的褲襠,畢竟那可能就是他的雙手曾經愛撫過的地方。

然後老鐵最後一次帶我去了網吧,幫我註冊了一個qq號,說有了這個東西,我們從此就不會再斷聯繫。

註冊好了以後,我們就此別過,他去了縣郊的縣x中,我去了省會的x大學附屬中學。

分別的時候我們約定大學在北京相見,因為那個夏天整個中國都在唱《北京歡迎你》,我們相信北京和北京方便麵一樣平易近人。

我的高中以素質教育著稱,素質教育的一大特徵,就是課程的名字都非常有素質。

比如電腦課就不叫計算機,叫信息技術。這門課的主要內容就是老師在臺上講cs,我們在臺下打cs。

這是我最期盼的課,因為這節課是我每週唯一上網的機會,而老鐵會在每個週末去網吧給我的qq留言,把他最近最喜歡的歌離線發給我,所以每當我打開機房的電腦的時候,感覺自己就像在迎接一個禮物。

這裡的音樂課也不叫音樂,叫藝術,這樣就巧妙地免去了再開一門美術課的必要。

藝術老師是音樂學院碩士,溫柔細膩,有一天上課,她突發奇想挨個問我們最喜歡的音樂家是誰。

有的慌張地說貝多芬莫扎特,說完以後低下頭,感受到一種沒文化的羞恥;

有的平靜說巴赫肖邦,驚險過關,體現出一名重點中學學生應有的知識面;

有的微微一笑,輕展朱唇,吐出門德爾松帕格尼尼等優雅的字符,展現出博大的藝術修養。

輪到我的時候,為了不與他人重複,我說“許嵩”,頓時在班級裡造成了極大的轟動,緊張的課堂頓時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老師聽到這個名字以後如臨大敵,以為是自己沒聽說過的新生代音樂家,趕緊打開電腦查詢,旋即恢復優雅,發出溫柔的教誨:“同學,網絡歌手是不算音樂家的哦。”將課堂裡歡樂的氣氛推向了最高潮。

這是我高中唯一一次成為全班焦點,為了表彰我對許嵩的熱愛,同學們決定叫我“許高”。後來有知識水平較高的同學指出,這兩個字過於簡單,顯得沒有文化,於是這個稱呼變成了“許睪”。

這件事給予了我強有力的打擊,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品味也可以成為一種過失,我刪光了mp3裡許嵩的歌,裝滿后街男孩,西城男孩,林肯公園,東方神起,superjunior等符合時代潮流的音樂。

而從那以後,老鐵給我的留言,有時我會回一個表情符號,有時回一個“呵呵,謝謝”,有時就裝作沒有看見,反正qq的留言只能保存一個星期,我只需要上週的電腦課沒去上就能堂而皇之地辜負老鐵的苦心,直到高三,信息技術課和藝術課一併停掉,我也名正言順地和老鐵失去聯繫。

2011年夏天,我只見了老鐵一次,那是高考錄取結果揭曉的那天,老鐵來我家找我,我雀躍地告訴他我要去北京上大學了,他說他也要走了,不過是另一個方向,廣東。

我禮貌地表示遺憾,問他去哪所大學,今後有時間去找他玩。

他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地說自己不上大學了,跟著他叔叔去打工。

我立刻表現出一個知識分子應有的痛心疾首,質問他為什麼分數明明可以上本科卻還要去打工。

他想了想,說三本畢業一樣找不到工作,還不如去工地上打樁,聽說一天能掙200,比縫牛仔褲猛多了。

我說你能猛一輩子?等老了打不動樁了怎麼辦?有個文憑終究還是有條退路,你還年輕,要看長遠。

老鐵沉默了一會兒,把頭轉向窗外,說他想不了那麼遠,也想不了退路的問題,他只知道三本的學費一年兩萬,打一個暑假的工不可能掙到這個數,而他弟要上高中了,成績比他好,所以他能想到的是如果他現在去掙點錢,等他弟高中畢業的時候,就不用去想自己能猛多久的問題。

我沉默,老鐵沒有理會我的沉默,而是從他的揹包裡拿出一箇舊本子,說他明天就要走了,這是給我的臨別禮物。

我沒有當著老鐵的面打開這個本子,我想送他回家,但走到我家樓下的時候老鐵就堅持讓我回去,於是我只能面對老鐵的背影,看著2011年的夏天和他一起走遠。

2011年,qq音樂的排行榜上,許嵩真的超越了周杰倫,高居第一。

緊隨其後的兩個人,一個叫徐良,代表作是《客官不可以》,描述了一位從事第三產業的女青年在遭受職場性騷擾時不僅沒有勇敢反抗並在微博知乎上求助,反而對騷擾者暗生情愫的故事,非常地不女權主義。

另一個叫汪蘇瀧,代表作是《不分手的戀愛》,一句“我安靜聽著肖邦,用維也納憂傷”營造了比“一曲肖邦的夜曲,紀念我死去的愛情”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的意境,發出了時代的最強音。

這些歌,老鐵都在qq上給我發過,我其實也都聽了,但到了2011年,我已經不願意告訴任何人我聽過這些歌。

許嵩徐良汪蘇瀧,後來被人們統稱為“qq音樂三巨頭”,成為了非主流音樂的代表,儘管在他們的巔峰年代,他們其實算得上是主流,但後來我跟著許多人一起嘲笑非主流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定義主流的權力,從來都不在真正的主流手裡。

後來我去北京上了大學,品味開始多變,但再也沒聽過qq音樂三巨頭的歌。

最開始開始我聽陳奕迅,浮誇,k歌之王,富士山下,希望還沒談過戀愛就營造出一副歷經感情滄桑的成熟感,結果越聽越找不到女朋友。

於是轉攻民謠,在學校二手交易論壇上200塊買了個二手吉他,53231323彈了一天就跑到草坪上擺著一副面癱臉彈唱奇妙能力歌,其實我沒看過沙漠下暴雨,也沒看過大海親吻鯊魚,更不知道黃昏為什麼他媽的要跑去追逐黎明,黎明招他惹他了?

我單純只是因為看到網易雲音樂的評論下面,姑娘們都爭相叫唱這首歌的人為老公,所以想要體會這種人間溫暖而已。

最後我終於大徹大悟,投入搖滾懷抱,痴迷竇唯何勇與張楚,恨自己生於95年,不能親歷94年的紅磡。

好在沒聽多久搖滾就畢了業,從而避免了像竇唯一樣成仙,畢業以後忙著做一個凡夫俗子,終日加班和與房東鬥爭,下班以後沉迷於數學和金融學研究,比如如何把公積金提現,如何正確處理分期購物和工資之間的關係,再也沒有聽過新歌。

畢業後的一個冬天,我走出寫字樓,滴滴司機迷了路,2公里的距離繞了10分鐘還是沒有到,我在路邊枯等,那是晚上11點55分,我的前方是望京soho,後方是阿里巴巴,全都燈火通明。

我忽然想起大一那年,我作為鎮上歷史高考成績最好的學生,受邀在中學的開學典禮上演講,那天在主席臺上,我對著臺下12歲的眼睛,激昂地闡述讀書如何改變了我的命運,讓我從小鎮飛到省會,從省會飛到北京。我向他們描述比我們整個中學還大的圖書館,比我們整個鎮還大的CBD,我很自豪,因為我看得到我的話語從他們眼裡激出的光芒和渴望。

而現在想起這件事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很不負責任,我只告訴了他們這裡有紫禁城的優雅和三里屯的繁華,但我沒有告訴他們這裡同樣有遮天蔽日的霧霾,早晨7點的地鐵和在服裝廠裡不吃不喝也掙不出來的一個月的房租。

最重要的是,我沒有告訴他們,我爸是年級主任。

我很難過,我想起了老鐵,想起了他臨走時送我的本子,那個本子裡抄滿了那個夏天我們一起聽的歌詞,但直到大學畢業那年,過年回家收拾舊物的時候,我才發現在他抄下的歌詞裡,有一句話是加粗的:

“無論你身在何方,流浪還是尋找希望,我想你也會渴望,回到最初的方向。”

最初的方向是什麼呢?我已經記不太清,我只記得2008年夏天,學校的大喇叭循環播放著《北京歡迎你》,中國在奧運金牌榜上一直高居第一,空氣裡洋溢著自豪和歡喜。我和老鐵拿著一樣的MP3,聽著一樣的歌,對未來一樣抱有毫無來頭的希望,那時候我們都以為我們的青春是一樣的。很久以後,我才意識到,命運最殘酷的地方不是每個人的起跑線不一樣,而是它提前給一些人劃下了終點,終點之前的叫做人生,終點之後的只能叫做活下去。

也許2008年的夏天的時候老鐵就看到了終點,可他不願相信這就是他的終點,所以他去縫了一萬條牛仔褲,又堅持了一千個日夜,但他最後還是信了。

我不會去問他為什麼信了,因為答案早就被他寫在了送我的本子的扉頁裡,只是我現在才看懂:

“陳昌,我曾經以為,三塊和五塊之間的距離就是盜版和正版的距離,但現在,我終於發現,其實五塊錢的磁帶和三塊錢的一樣,都他媽是盜版的。”

end

https://mp.weixin.qq.com/s/wN7w1pi5IRnhRFcgfk1xO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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