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意外失手
1、
25岁的李非被县委书记叫到办公室时，心里还一直七上八下的，他担任团县委副书记三年，这还是第一次被县委书记单独召见。
小李呀坐坐坐，书记见李非进办公室后一直站着，起身倒茶。
李非连忙拦住了书记，岂敢岂敢，我自己来吧。说着，顺便又将书记的茶杯添满。
没想到小李的文笔挺好的呀，最近读了你发在省报上的一篇散文。书记指着桌上一张报纸。
原来是这件事，李非紧张的心松下来了，那是前不久发表的一篇散文《静悄悄的村庄》，是写回到老家的感受的。
李非16岁考上农校，18岁毕业后分到另一个乡工作，起初的一段时间真的痛苦呀，李非自嘲从农村到农村，只是吃了国家粮而已。5年里，他在乡政府空荡荡的院子里不知是怎么打发时光的，他的日记里就曾写道：没有人与我有共同语言，只有一眼望去的猫呀鸡呀陪伴着我的青春。
毕业5年的时间快到的时候，市委组织部一个副部长到乡里蹲点，那一个月里，每到晚上，两人就成了相依为命的伙伴，副部长的洗脚水都是他倒的，李非这个举动并不是要巴结副部长，而是有了一个伴，他乐意做点什么。副部长回城时，对县委组织部部长说，小李是个人才。李非就这样当上了团县委副书记。
调到团县委后，李非每隔个把月回趟老家，老家很穷，父母一直种着几亩薄田，每次去看望父母，他都有一种酸酸的感觉。村里死一般寂静，当年的伙伴们都到沿海打工去了，把自己的小孩扔在家里由老人们带着……
你看看这段文字，太精彩了。书记将报纸一抖。
李非顺着书记用笔划了横线的段落看过去，他是这样写的：
“村庄里的年轻人远离了田土，村庄里的老年人又越来越少，是否意味着传统的农业正在丧失呢？这种丧失，是否就是四季不再热闹的缘由呢？我不敢细想，我每次回老家，只是略作停留，从井里为父亲打满一缸水，去看看儿时锄过的菜园，泥土是否还能长出翠绿的蔬菜。我已属于一座喧嚣的城市，我很想把村庄里的静带走一点点，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会产生胆怯，我生怕路边沉默的树，伸出树枝突然抽我！”
李非就说，书记您过奖了，这只是我当时一种真实的想法，其实，其实，也许只有我老家的情况是这样，别的地方形势要好一些。李非写作时，没有考虑那么多，可是在县委书记面前，他突然有了政治敏感，唯恐书记责怪他把农村形势描得太黑。
呵呵，你不用这么解释。我欣赏的其实不是你的文笔，而是你的思想。我们多少干部回到乡下，或就在乡下工作，产生了这样的感慨么，没有。而你虽然在机关工作，又是团工作，但你心系三农的心跃然纸上，难能可贵呀难能可贵！书记用粗壮的手指点着李非赞不绝口。
李非的心里当然就美滋滋的了，但接下来的事，他是万万没想到的，一篇文章竟然改变了他的命运，成为他正式踏入仕途的敲门砖。
小李呀，我决定让你去担任乡党委书记，你有信心没有？
李非当时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他几乎不相信这句话，但他看着书记一直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自己，血便燃烧起来，他的喉结狠劲地滚动着。要知道，历届团县委副书记，混得最好的也只能当个乡长，当了乡长还得熬些年才能当上乡党委书记，而他就一步到了这个位置？
短暂的激动后，李非迅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看着眼前的书记，就像看着自己的再生父母一样，绝对是十二万分诚恳地说，书记，谢谢您的栽培，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那好，我准备派你去三岔河乡，那是个穷乡你是知道的，假如你去当乡党委书记，你将怎样改变那里的乡村经济状况呢？
书记，假如我说得不正确您尽管批评。我觉得呀，关键是要调整农村产业结构，实行农产品深加工，这样既能提高农产品附加值，又能吸引外出务工人员返回，如果村里没有了青壮年，乡村还有什么希望呢？还有，三岔河乡是我们县的一个死角，交通条件的改善也是重中之重。
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社会向前发展，如果广大农村只能看到老人与小孩了，说明那里的乡村经济是空壳，完全靠劳务输出是没有希望的。我明天就召集常委开会，研究人事，你做好履职的准备吧。
若干年后，李非都不知道是怎样离开书记办公室的，他只知道在走廊里快要虚脱似地站不稳，他靠着墙，揪着自己的头发，在心里叫喊道，狗日的文学呀，你还真他妈的可爱！
回到团县委办公室时，遇到团县委书记，李非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閱讀更多 周碧華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