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我和威廉的“老友記”

Gear Guy


我的外國山友當中,有兩位獨特的英國紳士。 一位是“長城之友”,威廉·林賽先生;另一位是“長征之友”,愛德·喬思林博士。他們兩位都是探險家、學者,各自專注於不同的研究領域。

離開北京之後,我在滇西北探索茶馬古道的這些年中,一直思念久未見面的山友威廉·林賽。終於在2019年元旦之後,我和威廉及他的夫人吳琪女士,在雲南麗江重逢了!

故友重逢,乃人情所常願也。按理說,威廉年長於我,本應是我去北京拜望;然而闊別八年之後,林賽夫婦撥冗專程飛臨麗江,看望我這個“Gear Guy 老弟”,裝備佬何其歡欣與感動!

為了“盡地主之誼”,我為山友籌劃了長江第一灣的遊覽、以及雪山露營活動。威廉得知我的安排後,高興地說:“我們先去看大灣子!” 而且我倆都是習慣成自然——從機場一到住處,我就拿出雲南地圖和我的一些徒步路線手繪圖給威廉看。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我和威廉的“老友記”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威廉在完成明長城的跑步探險之後,又重走了紅軍長征路,並出版了《Marching with Mao》一書。當時威廉走的是紅一方面軍的行軍路,去到過紅軍渡江之處、金沙江的古渡——皎平渡。

威廉又聊起了當時的一則“趣事”。在皎平渡採訪了八旬老船工張朝滿之後,聞訊趕來的警察問威廉“是哪個民族的人”? 威廉說自己是英國人,而英國是不分民族的。警察為了完成詢問筆錄,嚴厲地說“每個人都有民族屬性的,你必須回答”。威廉只好反問“你是什麼民族?”警察回答說“漢族”。威廉說“那我也是漢族”,警察就鄭重其事地在筆錄上填寫了“漢族”二字。

在皎平渡上游幾百公里的石鼓鎮,是另外兩支紅軍部隊,第二軍團和第六軍團渡江的地方。威廉再次看到金沙江,已有28年!

我第一次來到石鼓鎮,是2006年與愛德一起徒步紅二、六軍團的長征路。此後,每一次來到石鼓鎮,都免不了有一種“行軍”的感覺,尤其是這次和同樣徒步過長征路的威廉一起。金沙江與石鼓碑看慣了連綿不絕的貿易馬幫,也見證了軍隊跋涉、戰馬嘶鳴。

我們三個人揹著野餐、地墊和爐具,爬到了石鼓鎮旁邊的山坡上,長江第一灣的雄渾景象呈現在眼前。我們鋪開地墊,燒水泡茶,設置野餐。在滇西北的冬日豔陽下,老友們一邊開懷敘舊,一邊欣賞著“江流到此成逆轉,奔入中原壯大觀”的地理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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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在長度上是位列於尼羅河和亞馬遜河之後的世界第三河流,它有著6300公里的跌宕流程、5400米的巨大落差。

我向威廉和吳琪介紹:長江是這條大河的統稱,而不同的河段有著不同的名稱。長江正源出青海玉樹之後就稱為金沙江,而滇西北一帶的金沙江,古稱“磨些江”,這是由於納西族先民——磨些羌世居於此地。磨些古語“英古”,意思就是“江灣之地”,由此可見,對長江“大灣子”的說法,是自古有之。

俯瞰第一灣,又向北眺望金沙江沿岸的崇山峻嶺,威廉問起了我和愛德當年在此地重走長征路的線路。正好,在這樣的高度,長征路的走向和路徑清晰可見。我指點著山川地形,告訴他,我們是從石鼓街出發,沿著金沙江江灣的西側向北徒步了70公里,在巨甸鎮過江,進入了雲南藏區。我還告訴威廉,在石鼓上游的川滇兩省交界,還有一處歐米伽形狀的江灣,紅二軍團長征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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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餐之後,我們下山來到石鼓鎮老街,參觀石鼓碑和紅軍長征紀念館。

石鼓鎮的原本地名,磨些古語叫羅波,意為“虎王之地”。忽必烈南征大理國之後不久,就在羅波這個地方設置了茶罕章管民官,治所就在現今的石鼓街。公元1278年,羅波城經過四次易名,成為了“麗江路軍民宣撫司”,始有“麗江”之稱。又有古話說“金生麗水、玉出昆崗”,意思是說崑崙山出產美玉,麗水河盛產沙金。怪不得長江的這一段也叫做金沙江。

公元1285年,麗江路軍民宣撫司才從羅波遷移到如今的大研古鎮。又一百多年之後,納西土酋阿甲阿得歸附明朝,被賜姓木,成為了第一任木氏土司。歷代木氏土司在明王朝的扶持下,擴軍黷武、四方征戰,攫取了多處金銀銅礦,形成了雄霸一方的勢力。明嘉靖二十八年(公元1549年),第十二代木氏土司大敗吐蕃聯軍,遂打造了一塊蛋形石碑,鐫刻《大功大勝克捷記》碑文於其上,這就是石鼓的來歷。

威廉考察長城多年,看見過無數的石碑和石匾,都是方形的;第一次看到形制龐大的圓形石碑。原來,納西先民以崇拜萬物由蛋生,信仰蛋生說。蛋形石碑,又形似石鼓,以“石鼓”之名取代原本地名,也在民間逐漸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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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4月25日,遠征到此的紅軍第二、第六軍團經過四天三夜的緊張搶渡,全軍一萬八千多人順利渡過了金沙江。當時的紅軍渡口一共有五個,我和愛德沿江探訪過這些渡口,並選擇了最北邊的渡口、巨甸鎮的餘化達渡口過江。因為這裡是紅軍的一支威猛之師——紅六軍團第十六師過江之處。當時他們擔任全軍的後衛部隊,在掩護大部隊渡江之後,才最後渡過金沙江。我曾經在新長征2 網站上,專門寫過一篇《不是猛龍不過江》的帖子,紀念紅十六師的師長周仁杰將軍率部渡江的壯舉。

長征紀念館外面,是長征紀念碑,基座上鐫刻著毛澤東著名的《七律·長征》(紅軍不怕遠征難……) 我向威廉和吳琪表述了個人見解:也許此處鐫刻蕭克將軍的《七律·長征》更為合適,因為毛澤東本人並沒有來過石鼓,他和他的部隊是在皎平渡過的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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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紅六軍團的軍團長蕭克將軍,是一位年輕的儒將,書法和詩詞均有相當高的造詣。在渡江之後欣然賦詩:

盤江三月烽燧颺

鐵馬西馳調敵忙

炮火橫飛普渡水

紅旗直指金沙江

後聞金鼓誠為慮

前得輕舟喜欲狂

遙望玉龍舒鱗甲

會師康藏向北方

蕭克將軍的詩作,清晰地說明了:紅軍部隊是在石鼓一帶渡江之後才進入藏區高原。“遙望玉龍”雪山,而不是像有些不求甚解、人云亦云的資料說的那樣“翻過了玉龍雪山”。試想:紅軍部隊進行的是戰略轉移、快速行軍,他們經常取道便捷的茶馬古道,沒有閒情逸致要去征服什麼雪山之巔。整個紅二方面軍在藏區高原翻越的十五個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山埡口我都實地走過,紅軍只是翻越埡口,而不是山頂。

遊覽了長江第一灣,又遙望了玉龍雪山。接下來,我和威廉、吳琪要去雪山腳下露營,並參觀納西學之父、美國植物學家、探險家約瑟夫·洛克的故居。

文末寄語:

故友重逢喜欲狂,虎王之地看金江。

——愛德老哥們兒,什麼時候你也能再來石鼓鎮,和我一起觀賞長江第一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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