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體像一張藏著密碼的地圖

我喜歡自己裸體時的影子,因為它不真實,輪廓因為光的角度可以改變,而影子是千篇一律的黑,溶解了具體的相貌和色彩。

也不知道是不是文化差異的緣故,我們從小似乎都對裸體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小時候連看維納斯都覺得不好意思,想給她披件衣服。

南北方也不同,我是南方人,沒有經過澡堂文化的洗禮,當和北方朋友一起踏進洗浴間時,我扭擰不安,北方朋友納悶的很,你有的我也有,咱有啥不一樣得這麼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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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不安其實我不知道來源於哪裡,也許是連我自己都沒認真看過我的裸體,當這件沒把握的事情需要暴露在別人面前時,我是害怕心虛的。

就連往任對象,也沒有哪個看過自己完整裸體的。自己的身體似乎變成某種禁忌,以前就連脫光衣服在房間裡走來走去都是不願的,回到家脫掉衣服,需要立刻穿上家居服。

第一次覺得肉體的美好是看《戲夢巴黎》,伊娃格林簡直就是活著的維納斯。電影裡三個人一絲不掛地躺在白色床單上,酒紅色的絲綢在三個人的身體之間穿梭,美的像古希臘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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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開始嘗試裸睡,洗完澡後充滿水分較嫩的皮膚,觸碰到棉麻質感的床品,那種感覺就像有雙略粗糙的大手包裹著自己,恰好的摩擦感麻醉手臂大腿和脊背,裸睡竟然有了褪黑素的作用。

還是盛夏的某個下午,汗涔涔的午後需要衝個澡,從床上裸著走去淋浴間,中途路過全身鏡,鏡子裡的我一絲不掛,乳房下垂,腹部小有贅肉,我停下來,那是我第一次觀察自己的身體。

女人的身體能給人太多遐想了,所以那麼多偉大的畫作或小說裡,都有對女人身體的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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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是連接頸部的大門,凸起的鎖骨像兩座大壩,往前是桃園,往後的脊柱像一條荊棘小路,路過兩片肩胛骨,像蝴蝶翅膀一樣對稱在小路兩邊,沿著小路再往深處走去,是紅酒是果醬是葡萄園是深不見底的叢林。

世俗的目光讓女性的身體趨向某一種模型發展,大胸細腰,尖臉長腿,燕瘦環肥也只是一種安慰。

鏡子裡的我的這具身體沒有到達世俗意義上的好看,手臂上的拜拜肉晃起來有彈性的很,胳肢窩還藏著小小的副乳,腰上的贅肉開始有增多的趨勢,看到大腿那一刻讓我想吃麥當勞的香骨雞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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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往近了看,才發現左側腰後面有一顆痣,左胸下也有一顆,事業線那個地方也有一顆,連著脖子上三顆到嘴角那顆,身上竟然有個北斗七星。

我的身體像一張藏著密碼的地圖,痣連起來的方向,層疊的脂肪,勒出的內衣帶痕跡,兩邊不等高的肩膀和不一樣大小的乳房,還有屁股上留著小時候留下的疤。

我對自己的身體再也不陌生了,我知道她具體的樣子,身體也不再是我要遮遮掩掩的東西,我開始熟悉她,對自己也更瞭解那麼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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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光滑的地方以後會發皺,長很多皺紋,會像曬乾的橘子皮一樣流失水分。年歲漸長,肉會變鬆弛,適用於情慾遊戲的資本會遞減,會從接受身體到接受身體的改變,會需要很多氣力去克服變化的恐懼。

今天與我的身體又相處了一天,我脫掉束縛讓她更好的呼吸,而這個身體給自己好處在於,無論身邊的人和事怎麼更迭,身體會陪著自己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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