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西一中李展飛:一輛公交車,讓國人的劣根性露了腚

萊西一中李展飛:一輛公交車,讓國人的劣根性露了腚

《西遊記》裡有這麼一節:師徒取經路上遇到蛇妖,孫悟空經過鬥智鬥勇,把這條蛇打死,八戒隨後趕上來舉鈀亂築。行者道:“呆子!他死也死了,你還築他怎的?”八戒道:“哥啊,你不知我老豬一生好打死蛇?”當年看來,只是莞爾一笑,現在細嚼起來,才覺得這是國人的劣根性。

由八戒好打死蛇,我想到了中國人喜歡打死老虎。中國人是喜歡打死老虎的,原因有二:

第一,之所以喜歡,是因為死老虎也是老虎。誰在它身上踢一腳,擂一拳,都是打了老虎,一不小心弄個“打虎英雄”的美名,還足以自慰一番,甚至會得到若干實惠和好處,誰不樂而為之,趨而往之?這種“打死老虎”的文化,中國人的歷史應該是很悠久了。從我們流傳的熟語裡就可見一斑,什麼“落井下石”啊,什麼“趨紅踩黑”啊,什麼“痛打落水狗”啊。正如今天的鍵盤俠們,躲在屏幕的後面,佔據道德制高點,點評江山、激揚文字,行俠仗義,無疑成了正義的化身,既賺了眼球又賺了流量,可謂名利雙收。

第二,打死老虎,安全。打“活老虎”充滿了兇險。老虎絕非溫良恭儉讓之輩,有爪牙之利,鐵尾之狠,萬夫莫敵之勢。若無武松能耐,無“三碗不過岡”壯膽,莫講打老虎,摸摸老虎屁股也無異於送死。從古至今,摸老虎屁股者不是沒有,只是沒有一個善終的。司馬遷試著摸了一回老虎屁股,結果失去了做男人的尊嚴;柳宗元、蘇東坡、明代東林黨、清代戊戌六君子,都做過摸老虎屁股的嘗試,最後不是被殺頭示眾,就是蹲監坐牢,貶謫流放。而死老虎則不同,畢竟,死老虎是不會咬人的。所以鍵盤俠們對於“死老虎”往往是非常喜愛的。正如當年牛二為難楊志,如果當面幫楊志說話,是有挨牛二打的風險的,而躲在屏幕後面罵,則固然沒有此虞,倘若對著的是一個死了的牛二,無疑就更加安全。再譬如今天,落馬的“老虎”們無一例外都會遭到口誅筆伐,拳打腳踢,然而我們幾時看到誰敢對正在臺上手握大權,正在大貪特貪的腐敗分子舉起拳頭?哪怕是他們“忍能當面作盜賊,公然抱茅入廬去”,恐怕是連半個屁也不敢放的。

“活老虎”不但打不得,連屁股都摸不得。而打“死老虎”就不一樣了,老虎再兇再猛,死了也是一具殭屍,無論是棒打拳擊,還是“再踏上一萬隻腳,批倒批臭,要它永世不得翻身”,它都不會起來傷人半根毫髮了。

國人好打“死老虎”,是個想賴也沒法賴掉的鐵打事實。不過,若將這種德行全部歸咎於“國民劣根性”又有失公允。惜生懼死,趨利避害是人之常情,所有地球人都是一樣的。所以魯迅在《墳·論“費厄潑賴”應該緩行》裡說:“我以為‘打死老虎’者,裝怯作勇,頗含滑稽,雖然不免有卑怯之嫌,卻怯得令人可愛。”

談到魯迅先生,就不免想起了先生筆下的國人的劣根性,劣根性在阿Q身上表現得尤為突出。面對強權,處於社會底層的阿Q,認為捱打受辱是與生俱來的命運。他沒有向強者復仇的決心,卻有向更弱更卑者洩憤的勇氣。捱過王胡的拳腳和假洋鬼子的哭喪棒後,他欺辱小尼姑以尋求自尊的補償;而土穀祠裡的革命夢,更是“純粹獸性方面的慾望的滿足——威福,子女,玉帛——罷了。正如鍵盤俠們,縱然躲在屏幕後面,對於“活老虎”們,他們還是斷然不敢妄言半句的,當然,對於“死老虎”以及如自己一般的“屁民”尤其是死了的人則不在此列了。

所以我們便看到了今天長江公交沉江事件,全車15人,不分男女老幼,俱是“一視同仁”——全都捱了罵,那倆固然該罵——不該打架,剩下的13個,也該罵——不去拉架,最終的結論,大抵也就成了——全都該死。推究起來自然是首先他們不是老虎,即使是,也是死老虎了,罵他們,斷然是安全的。罵幾句,蹭一下熱點,賺點流量,實在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這又讓我想起了國人的另一條劣根性——看客心理。看客們不只是麻木遲鈍,同時又表現出對於不幸的興趣和對痛苦的敏感,使自己的痛苦得到轉移,甚至從中達到自我滿足。魯迅指出:看客都是暴君的臣民,“只願暴政暴在他人的頭上,他卻看著高興,拿‘殘酷’做娛樂,拿‘他人的苦’做賞玩,做慰安”,“自己的本領只是‘倖免”。所以出了這個事,自然使不少人“看著高興”“拿‘殘酷’做娛樂,拿‘他人的苦’做賞玩,做慰安”,君不見這兩天關於這輛公交車的段子在網上已經是鋪天蓋地,一場災禍赫然已經變為了全民圍觀的好戲。畢竟,事情不是出在自己頭上。

由此可見,時至今日,當年先生筆下的“無惡意的閒人”,並未減少,倒是愈發多了些,而國人身上的劣根性,也絲毫沒有任何長進,愈發可惡了。倘若先生九泉有知,估計又要“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了。

嗚呼,我竟已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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