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唯:現在的明星,我覺得都是丑角!

本文是一篇並不多見的竇唯的採訪


竇唯:現在的明星,我覺得都是丑角!


人物週刊:紅磡的演出十分引人注目,後來離開搖滾放棄了挺多誘惑吧?

竇唯:慚愧。紅磡那場演出,在我看來是一個陰謀的序幕。從接下來這10年的發展來看,並不像他們當時所說的。 扶植內地的原創音樂啊、新音樂的春天啊,這都是他們(臺灣音樂製作人)的幌子。他們用這種東西來開發內地市場,佔領內地市場。淘金之後回去發展他們自己。周杰倫也好蔡依林也好,近些年的主流是些什麼樣的人?我覺得這裡面絕對有……說輕點叫欺騙,說重點叫欺詐。

竇唯:現在的明星,我覺得都是丑角!


做商業沒錯,但沒有基礎的話有點像玩火自焚,中國火嘛,引火燒身。商業導致各種各樣的矛盾,最後音樂做不下去 ,樂隊也散了。人家正好乘虛而入,有經濟實力有製作經驗,把脈號準了,按他的策略進行,他不會考慮你的風格、感受。

人物週刊:據說魔巖進入大陸之後,簽下的搖滾樂手亂花錢?

竇唯:現在的明星,我覺得都是丑角!


竇唯:《山河水》那張,在所謂的製作成本中居然攙進了80%水分,我後來看到一本賬目,裡面六七十萬完全是瞎賬,說我製作《山河水》期間鼓手找了3個,還有什麼調琴師,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我是一抓到機會,比如在這種平面媒體上 ,我就會直言不諱,我曾對《南都週刊》說張培仁就是個流氓,“妖孽興風妄說唐,不做音樂做文章”。我跟臺灣人接觸,他們口若懸河,說得你激情澎湃。緊接著,《雙截棍》啊、歌伴舞啊就來了。

人物週刊:問題是國內的公司做藝人扶持不起來。

竇唯:唱歌這個的確比較氾濫,扒拉過去就是一唱歌的,利用少男少女年少無知、充沛的精力和熱情,並不根據你的特點去規劃怎麼扶持。在咱們這兒,如果你是這麼一塊料,你不會得到扶持,更多的是要麼過來佔你便宜,要麼過來毀你一下。出來的都是一些個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像李宇春這樣的,都是惡搞。真正有想法有能力的人,更多地是被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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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週刊:有沒有聽現在搖滾圈比較著名的一些樂手的作品?

竇唯:我沒有完整地聽過。這個我不去批評什麼,存在即合理,我只是覺得比較無奈吧。環境很惡劣,成人有問題, 你還能要求孩子怎麼樣呢?

除非他天生有悟性,更多的人只能是烏合之眾,隨波逐流。

所以我後來不願意參加所謂“二十年輝煌”這樣的拼臺式的演出,寧願自己找一些能夠彼此理解的合作伙伴,用一種寂寞的方式玩。有段時間在一個叫“綠”的酒吧演出,沒觀眾,我們就自己在上面玩,完了之後服務生給我們鼓掌。

人物週刊:你怎麼看有些比較年輕的樂隊,他們唱英文歌,很有西方範兒?

竇唯:我們都有年輕的時候,年輕的特點是模仿。有悟性的人他可能會去做轉化,學皮毛的人也就是皮毛而已,用這些做煽動的素材。搖滾樂最大的特點就是煽動。我也跟別人說起過真偽。(偽搖滾)留個長頭髮、裝出點藝術氣質,行騙,臺上也好臺下也好,床上也好床下也好。在初期頭髮長短是衡量是否搖滾的重要標誌。

人物週刊:是不是頭髮越長越搖滾?

竇唯:對呀。搖滾樂這些樂手,刁民很多,斤斤計較的人很多。我有這樣的經歷,有說這種話的資格:刁的非常之刁 ,壞的非常之壞,偽善的極度偽善。瞭解他的人之後再去聽他那些所謂表達,就是做出來的,偽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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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週刊:你覺得自己是很本分的?

竇唯:我不空說。比如發唱片,我不會像有些人那樣:我們在籌備,我們在創作,我們在磨這個劍。過了很長時間什麼都沒看到。我是願意有了實物之後說,只要唱片公司沒有晃點我,我就可以這樣跟你們說。我不願意說得痛快,到後來沒影了又去圓謊。那不是正路。

人物週刊:你完全可以做一個明星。

竇唯:我不這麼認為,我們現在根本沒有環境。現在的明星,我覺得都是醜兒,紅地毯上那些人,不過是被包裝打造 出來的,我覺得明星這個詞貶義的成分更多。明白的人你跟他一說,他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不明白的你再跟他說他也很難理解 ,說你放著成功啊名利啊,不知道去利用去獲取。

人物週刊:你是知道什麼是名利的吧?

竇唯:我也是近些年才好像明白。有名好辦事,有利生活好。歌詞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那就免了吧。

人物週刊:《雨籲》之後你的唱片幾乎不再有歌詞,你也不再開口唱歌,為什麼?

竇唯:簡單地說,想唱就唱,前一陣口號不是“想唱就唱”嗎?想不唱就不唱了。沒必要因為人說你唱得好,拿這個炫耀。

人物週刊:據說前一段在上海演出你唱了。

竇唯:用他們的話說,是我封口8年後首度開唱。我瞎唱,支支吾吾,完全即興。找了個音響師在臺下播放之前錄好的音樂,在這個音樂基礎上現場往上加人聲,我就是發音,唔,籲,啊,呀,嗯。6段,大概35分鐘。

所謂萬變不離其宗,我發音有音的成分,跟我這個樂聲融合在一起,合情合理。來的人不是要聽我表達什麼思想,這些東西時下來講近乎扯淡。都後殖民了你還表達什麼?我覺得歌詞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完全是模式化的東西,那就免了吧。他們說讓我唱些膾炙人口的,我覺得我不是那種狀態了,你讓我再去表演的話,我會覺得那是欺騙。

竇唯:現在的明星,我覺得都是丑角!


人物週刊:什麼時候意識到表達沒用?

竇唯:2000年吧。沒什麼具體的事,從1990年到2000年,慢慢產生這種感覺。

人物週刊:他們會不會覺得你不夠合作?

竇唯:我醜話說在前頭,我參加你的活動,這是我的一個標準。同時在這6段裡有一段是有歌詞的,我這就叫虛實相結合。我更喜歡開場。所謂壓軸,都是具有轟動效應的人,很會忽悠,同時也是群眾基礎比較好的人。

人物週刊:你覺得自己的群眾基礎不好?

竇唯:至少被別有用心地妖魔化了。

人物週刊:對你跟王菲的關係做過很多報道,有沒有傷害到你?

竇唯:人言可畏,現在環境那麼惡劣。還好,沒有太去計較,我還能夠做到平靜。

人物週刊:你覺得生活中有很多陰謀?

竇唯:大到政治,小到民生,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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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週刊:那你怎麼對待它們?

竇唯:就是以不變應萬變。不變的就是做人的標準,正直善良,慈悲為懷。只要你能守住戰線,就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影響。

人物週刊:是不是經常對人有不信任感?

竇唯:會,這個也是受到周圍環境的影響。的確大到政治小到民生,人與人之間、朋友之間,各種心機啊、算計啊,都會有。我也多少受到些影響。

人物週刊:兩年前你出事的時候,你的朋友們還是蠻維護你的。 

竇唯:我想他們也是依據事實來說的。我生活中還是比較檢點的。這些人儘管說我的好話,但我也不認為你替我說一點好話,我就一定要認同你。

人物週刊:你覺得自己易怒嗎?

竇唯:我對這些個流氓小丑,經常會有特別暴力的傾向。有時候甚至想,有一天採取更加激烈的手段。

人物週刊:我覺得你還蠻關心社會的,比如對奧運你表達了一些關注。 

竇唯:我從小到大接受革命主義教育,一直都有這種憂國憂民的心思。中學課文《岳陽樓記》,說的就是這出吧?再加上那些反特影片,“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北京的交通,搭上奧運,也有所改善。不過車越來越多,道路建設又會出現一些隱患,比如路上一個大坑。最近不是從食品到藥品都出現問題嗎?我覺得就是階級敵人在暗中搞破壞。聽上去像是開玩笑 ,但是我覺得有這種可能。

人物週刊:這種陰謀論有沒有可能錯了? 

竇唯:我堅持認為有這種可能性。連“9·11”都被人質疑了,那麼大一個場面都被質疑是布什家族的陰謀。

人物週刊:你對自己的行為有過反思嗎? 

竇唯:說實話我反思過,肯定的東西多於否定的。我離隊,繼續做音樂,到現在至少不斷地有成果。只不過比較擔心 ,在現在這種環境下,人們看到你有成果的時候,更多是挑剔、冷嘲熱諷的態度,不斷產生新的陰謀瓦解你的創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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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週刊:有報道說你有心理上的問題,類似狂躁症。 

竇唯:闖報社這場事件中,我接受了司法部門的精神鑑定,他們認為我是正常的。我跟他們說了,現在是反著的,正常的被認為不正常,不正常的倒被人們接受了。所以有這種言論我覺得很正常。現在心理有疾病的人很多,只不過自己沒意識到。

我就這樣,怎麼了!

人物週刊:你現在比較多的是做民樂? 

竇唯:我正跟樂隊成員一起挖掘編排以外的可能性。就是“不一定”,完全即興,發揮。我覺得編排有很大虛假成分,同時即便你表達什麼也無濟於事。與其那樣,不如更自由、更真實一些,和諧與不和諧並存。

人物週刊:平時生活是什麼狀態?

竇唯:我平時……都不一定。前一陣一直都是在整理這些錄音素材,前天做完了春夏秋冬這4張。正在跟人談發行的事,希望12月份能做成。

人物週刊:一般在哪兒玩? 

竇唯:之前是在酒吧,最近沒有了。我已經厭煩之極。凡是這種經營場所,總會按照盈虧做方針,對我們來說不是一個特別安穩的地兒。

人物週刊:什麼地方讓你安穩呢?

竇唯:錄音棚。我們9月份又錄了次音,完全即興的。

人物週刊:大眾可能覺得你越來越遠了。

竇唯:有可能。人們現在更多是想唱歌跳舞,我們後來的音樂沒那麼時髦。

時尚這種東西在我們這兒簡直是個笑話。就好像穿著特漂亮、特前衛時尚的服裝,然後走在垃圾場上。連城市衛生都還沒做好呢,就談時尚。電視裡面慈善義賣那種場面,我一看,一幫偽善分子,一個包就幾十萬。

人物週刊:有沒有覺得自己的音樂意識太超前? 

竇唯:我不覺得是超前,相反我們好像有一點返璞歸真。

一定要放棄那些模式化的東西:前奏、第一段、高潮、反覆、結尾。我覺得到了不破不立的時候。我他媽的上來這一 段我就平平淡淡,我就這樣,怎麼了!現在叫一切皆有可能,我就可以。到一定階段必須要有反省,這樣你才能出新,不是為了出新而出新,而是我們不說讓別人,首先得讓自己興奮起來。當我發現擺脫這些束縛,做起來得心應手,不用你跟我說應當 怎麼樣,我幹嘛要那樣啊。

我就按我的想法去做。我們大家上來就和,排什麼練啊,不排練,排練就是一個痛苦的過程,到了演出的時候特緊張 ,演完了每個人都如釋重負。這完全不對,在臺上的時候應該是最放鬆的、最享受的。那我們就胡掄胡來,在臺上掄得特興奮 ,演完了還覺得怎麼這麼快就完了,要不要再來一節?那會我覺得,這樣才在這裡面找到樂趣,而不是在臺上我要表現給你看 ,這也是“不一定”一發不可收拾、做到現在最重要的因素。

人物週刊:你不看重音樂技巧?

竇唯:有種不良風氣就是,你一定要展現你的技巧,你讓我看到技巧,讓我服你。當然要注重形式,但走到頭你會發 現這是特別死的一個事。把技巧展現得特別淋漓盡致、登峰造極,那你感受的部分是什麼?

我們一開始做搖滾樂的時候覺得自己挺知道的,多年之後覺得可能這東西是我們想出來的。實際上像洗一次腦,自己 更新。我向來欠缺技術,但向來表達的都是真實感受,可能有幼稚的成分,我自己聽也覺得傻里傻氣的,但我沒有騙你沒有騙 我自己,我不會用技巧去騙得別人認同。

人物週刊:有沒有可能不做音樂了? 

竇唯:這個我不敢想,除了做音樂,我不具備其他任何生存能力,也想不出別的門路。好在我現在還有想法,還能夠按照自己的想法付諸實施。雖然一直對唱片的銷量沒有什麼瞭解,但好在還一直在發行。

竇唯:現在的明星,我覺得都是丑角!


人物週刊:你不知道唱片的發行量?

竇唯:我從來都不知道,從發行第一張唱片到現在我全都不知道。

人物週刊:現在的收入來源是什麼?

竇唯:基本就是唱片。發行公司會給我一個基本的保底。不多,但足夠維持。

人物週刊:你對現在的生活滿意嗎?

竇唯:一半一半。事業的部分我還算滿意,不足之處是家庭這一塊。

人物週刊:能一直做下去挺幸福吧?

竇唯:我總希望能跟人結善緣,得善果。大家能跟我合作,共同有這些作品,也是冥冥之中,因為心存善念,好事聚來。

摘自《南方人物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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