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俗」的一面,但這也恰恰是他最「真」的地方。
竇唯,請永遠如此俗下去,真下去。
10月14號,是竇唯49歲的生日——
有人不記得;有人不知道;還有人壓根兒不在乎。
有人說:我們這代人最大的悲哀,是沒趕上他最好的時候,卻見證了他最落寞的樣子。
對,他不僅落寞,還自私。
10月9號,為紀念臧天朔,竇唯發佈新歌《臧公安魂》。在此之前,他面對故友去世一直保持沉默,網上甚至有人罵他忘恩負義……
後來才知道:他是默默把感情寫進了音樂裡,從沒想過譁眾取寵。
在這首曲子裡,我們更是聽不到他的悲痛情緒,只聽見寧靜旋律和佛經吟誦。
從來都是如此:網友想要的談資,統統不給。
就連歌迷內心的偶像情結,他也早就用一張張偷拍照逐一破碎。
坐地鐵出行,胖了、樣子也變了
騎電動車買菜
在飯館吃9塊錢一碗的面
去商場買打折衣服
“竇唯,你怎麼落魄成這樣了?又窮又老又潦倒,你的體面呢?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曾經那麼喜歡你,現在覺得很丟人……”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群人湧出來,對著他的照片評頭論足。
今年5月,竇唯出現在某音樂節,粉絲們徹底嗨了,誰不想現場目睹這位搖滾巨星的風采。
可他沒有滿足任何人。
那一天下著雨,他登場後遲遲沒有開唱,隨著樂器聲響,他才開始演奏《殃金咒》——一首長達45分鐘、沒有歌詞的純音樂。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跟臺下粉絲打招呼,更沒有演唱他們期待的經典曲目。
人群中,不斷有人失望離開,嚷嚷著“什麼鬼,聽不懂”……
演唱結束,他只說了句“謝謝再見”,然後轉身離開。
一句“謝謝,再見”,就像是他人生的縮影,做任何事都是為自己而活,怎麼開心怎麼來,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你若欣賞他很感謝,你若不欣賞那就再見。
越來越多的人覺得竇唯“自私”。
可我怎麼覺得他的自私,真讓人羨慕。
想唱什麼就唱,想做什麼就做,想不說話就沉默。不為名聲所累,也不為任何人而活。
人活一世,拼盡全力無非追求一種終極的快樂和自由。
現在他先行一步抵達終點,那些還在艱難跋涉的人因為不懂,就嘲笑他……
曾經,他是天之驕子。
如今老了,不動聲色間,卻讓很多人忘記了:
放肆過、叛逆過、愛過、恨過的人,終有一天會跟世界握手言和。
竇唯的前半生,就像流星劃過,特別閃耀,卻不留給我們太多時間遐想。
就像高曉松說的:“竇唯是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一個純粹的人。也是極少數從未被社會改變的人。”
現在看來,他是天生的歌者,1988年他19歲那年加入黑豹樂隊,不僅擔任主唱,更深度參與作詞作曲,很快這支樂隊就火遍全國。
他也是中國搖滾最輝煌的那幾年,最紅的那個人。
能帶著黑豹樂隊席捲整個華語樂壇,也能一言不合說離開就離開。
他走的時候甚至被要求從此別唱「黑豹」的歌。
因為只要他一唱,黑豹這邊「肯定完蛋」。
沒人唱得過他。
《無地自容》《Don't Break My Heart》《別來糾纏我》都是那個年代的經典之王。
在他的音樂中,我們感受到的不是憤怒和諷刺,而是放縱和熱血。
1991年,專輯《黑豹》一經面世就遭到哄搶,正版賣了150萬張,盜版更是有2000多萬張。
黑豹成為那個時代的精神圖騰,一代年輕人在竇唯的歌聲中尋找共鳴,感受成長中的疼痛與溫柔。
在風光至極的這一年,他剪去一頭長髮,宣佈退出黑豹樂隊,舉國譁然。
1993年,他跟張楚、何勇,被稱為“魔巖三傑”。
1994年,竇唯發表專輯《黑夢》,讓人聽著聽著就覺心狂跳,進入一個多彩絢爛的迷幻世界。
“此曲只應天上有,有幸人間我得聞”
“黑夢”達到高潮,是在1994年12月17號的香港紅磡演唱會。
竇唯一開嗓,原本沉默的上萬觀眾就沸騰了,情不自禁站起來歡呼吶喊,連當時的四大天王都驚歎不已。
場上他安靜吹著笛子,場下掌聲雷動,高呼著“竇唯,竇唯”……
那是他一生中的高光時刻。在雲端,風聲鶴唳。
竇唯創造了一個獨特的音樂世界,一張嘴就有千萬人應和。
這狂熱,隨著一個女人的出現達到沸點——
1995年,有記者在竇唯住的衚衕拍到天后王菲。
她穿著睡衣出來、睡眼惺忪,手裡拿著一隻痰盂,向又髒又臭的公共廁所走去。
之後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兩人戀情曝光之後,很快就奉子成婚、生下女兒竇靖童、最終離婚。之後再婚……
從那以後,竇唯就很少再露面了,遠離是非喧囂。
如今的他,更灑脫,更酷。
一個年近50的人還能執迷不悟,無論做音樂還是做人,都堅持自我,全然不管別人是否喜歡、追捧。
從不跑商演、離娛樂圈很遠,從不打著情懷的幌子賺快錢。
每隔一段時間,就低調發新歌,把對人生的體悟都藏進旋律中。
有人說:我們都醒了,只有竇唯還在做夢。
我卻覺得:是我們還在做夢,只有竇唯醒了。
他才是活得最明白的那一個。
90年代需要竇唯,需要他的聲音如火把,點燃躁動的人。
現在這個時代依然需要他,需要他心沉似海,告訴所有人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別浮躁,別那麼多妄念與煩惱。
就像那首《明天更漫長》他唱的一樣:“告別夜晚等待天亮,過去的輝煌不再重要,不想再去嘮嘮叨叨......沒完沒了,只想能夠努力做到我認為的好”。
他站在那裡,即使什麼也不說,也證明了很多道理:
所謂完美,是允許不完美存在。你可以讓別人失望,但千萬別讓自己失望。活得自私隨性一些,對別人只需要不冒犯、不討好。
人生走過四十不惑,來到五十知天命的歲數,無論是事業、愛情、還是夢想,一起風光過、快樂過、兌現過,就足夠了。
繁華落盡,一切終將歸於平淡,凡事無論好的壞的,不過一句“謝謝,再見”。
在這個流行焦慮的年代,竇唯在做著反流行的事,希望我們終有一天會懂。
“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一樣迷人一樣美麗。”能做到不被世俗改變的人不多了。
他常說:
「我就想過一種很普通的生活,因為我是覺得無論是當歌手,還是做音樂,其實是很普通的事,是一種很普通的生活形式,沒有必要把它弄得好像就高人一等。
我對做音樂的理解是:我所從事的,只不過是我有興趣和擅長的事情。僅此而已,再簡單不過。」
你看,他活得比很多人都透徹。
小說《無聲告白》裡有一句話:
「我們終其一生,就是要擺脫別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而竇唯「有所執,有所棄」。
擺脫了世人對「成功」的一套評價體系,早就活出了真我。
今天的竇唯一再強調自己是個音樂人,但真正關於他音樂的談論則少之又少。人們喜歡圍觀他的現狀,咀嚼他的人生態度。很多人一再講,竇唯只要願意,憑藉他的天賦和資源,絕對不用為了錢發愁,那麼他現在所面對的世俗意義上的“困窘”,就是一種主動的選擇。
在房價飆升、三句話不離消費的2018年,還有昔日的搖滾明星自願過安貧樂道的日子,這太容易引起人們的轉發甚至追捧。當然,大多數人談論竇唯,都保持在一個安全的範圍內,無論他們多麼推崇他,都絕不會踏進竇唯式的生活半步。
如此說來,竇唯是一個符號,是浮躁年代裡,許多人精神世界中的世外桃源。在我們面對庸庸碌碌的生活時,還能想起在北京的某個角落裡,有一個超凡脫俗的竇唯。
竇唯是一個符號,是浮躁年代裡,許多人精神世界中的世外桃源。在我們面對庸庸碌碌的生活時,還能想起在北京的某個角落裡,有一個超凡脫俗的竇唯。
莊子在逍遙遊裡面說,
「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但這些也都是別人的眼光,不如就做個俗人吧。
人們不會要求一個「俗人」去做什麼,只要「活出自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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