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下楼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在过道的窗户口，朝着楼下围墙外的那片地望去。那一片开拓出来的地，父亲曾经在里面种上各种蔬菜，一到夏季，总有吃不完的茄子、豇豆、四季豆，黄瓜、丝瓜、苦瓜什么的，还有产量极高的红薯。但现在，那片地，再也看不见父亲的身影了，荒芜了，杂草丛生。偶尔，边上另一块地有一老人在那边，也种了一些蔬菜。远远望去，看到他在那里弯着腰拾掇什么的时候，总把他的样子，看成父亲那佝偻的背影，不能忘怀。
图注：菜地
父亲是一位言语不多的人，个子不高，身体清瘦，走起路来，左右摇摆。年轻时候，他是一个鞋匠，常年在福建给别人修鞋、补鞋。后来老了，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再补鞋了，活计又不累的。他说，闻了一辈子别人的臭鞋，烦够了。我在出生的时候，也是在福建，所以，我的名字也由此而来。我参加工作以后，父亲就在家里帮着做点事情，种点小菜，过着简单的日子。后来，我在绵竹安家以后，父母也一并从老家随之而来，帮着我们照看小孩。
也许是老人太孤单，远离老家故土，在绵竹也没什么可以说话的老人，也许是一辈子闲不下来，脱离不了劳作的习惯，所以，父亲就在楼下围墙外的那片长满杂草的荒地，开疆拓土，辛勤耕耘，充分展现了劳动人民勤勤恳恳、吃苦耐劳的本色，耕作起来。打算种上些小菜，既可以自家吃，也不至于一天闲得慌，无事可做。
图注：父亲种菜
那是一个周末，我和父亲到五金店里买来镰刀和锄头，决定把那片地开出来。那片地上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草。父亲说，能长这么高这么茂盛的杂草，这地肯定很肥！我也挽起袖子，穿上旧鞋，把上面一人多高的蒿草全部割倒，再用锄头把大小根须都挖出来，露出一大片黑色的泥土。父亲兴奋地说，这地肥得种什么，想不长好都难！一个下午，我们就把那片地给开出来了。傍晚收工时，身上衣服都湿透了，手臂上都是荆棘割下的血口子。感觉突然回到了儿时在家农忙的时节，泥土的味道，青草的味道，亲切而熟悉！
那以后，父亲就天天泡在那片地里，一锄一锄地把地给翻个遍，乐此不疲。正好，边上不远处有一条沟渠，常年流水不断，适合灌溉。父亲又找来铁皮桶，一根竹篙，将种下的蔬菜种子浇个遍。之后就坐在边上的树下，抽着烟，望着这片地，好像能看到地里长出幼苗，开满花，挂上果儿一样，半天一动也不动。有时下班，在家里没有看见父亲，到楼道的过道窗户口往外一看，多半能看见父亲在那片地里转悠。那片地，承载着他的心血，他的期盼，将他生命的热情，融注在那种下的种子里了。
图注：苏绵公园
有一年，父亲在苏绵公园外那片围墙边，种了不少的红薯。暮春夏初，下着大雨，父亲披着一张塑料薄膜，也要去插栽红薯藤苗，我说雨停了再去吧，他却犟着要去，说这正好栽红薯藤，长得快！回来的时候，衣服裤子都打湿了，头发也湿透了！但他脸上却洋溢着完成一件心事的满足！后来，在夏末季节，挖了一些新鲜的小红薯到街口去卖，个头不大，皮色鲜红，还挂着少许的泥土，一到市场就很快被抢购一空！回来还大大炫耀了一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种的红薯有多好似的。虽然并没有卖多少钱，但那种成就感，那种忙碌，能让他感受到付出后收获时的喜悦和激动，比呆在家里发呆无聊，有意义多了！
图注：菜地
有时清早起来，父亲拿着一个大盆子，到地里去采摘番茄、豇豆、黄瓜，太多了，卖不完，吃也一时吃不完的，就送给小区门口的保安，或者熟识的邻居。那些保安都乐呵呵地夸道，这老爷子种菜种得好哇，看这番茄、黄瓜，啧啧！父亲也总是谦虚几句，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又顺手塞了几个大青椒过去。别提心里那个美！或许这也说不上多大的成就，但心里高兴，舒坦，却是难得了！
图注：菜地
又是一个盛夏，那片地还在，却又长满了蒿草。曾经在这里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收获的盛景，留下了辛勤劳作的足迹，当我再次透过走廊的窗户往下望去的时候，繁华已去！不知何时才能再现劳作的芳华！（蒋福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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