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機街133號的故事》連載（21）
文 | 阿信
我在織機街度過的幼年、童年和少年時期，總的說來，是一個聽話的乖孩子。但也有調皮的時候和調皮的事情。
1970年7月12日的湖南日報
我讀小學和初中的時期，是“文革”的中末期，學校對學生的文化學習抓得不緊，而對老師的政治學習抓得很緊。每週二、五下午我們是不上學的，因為學校要組織老師搞政治學習。到了週二、五下午，我們班上同學便三五相約成群，到處玩耍。
上初一時的一個星期二下午，雪後初晴，但城裡大街小巷到處都是沒有完全融化的積雪。我和田建軍、X（不記得誰了）等三人，玩到了硯瓦池。X提議說，向馬路上的汽車扔雪球，比比看哪個扔得準？
我和田建軍想都沒想，就和X一起跑到馬路邊，用地上的積雪做雪球。他們倆先後把雪球向飛馳而過的汽車扔去，結果沒一人打中，要不力量不夠，雪球一個拋物線落地，連汽車邊都沒挨著；要不拋得太晚，雪球飛到馬路中間時，汽車早已開過去了。
輪到我扔了，我看到一輛卡車從東往西快速開來，使出全身勁，將雪球扔向汽車。只聽見“叭”的一聲，雪球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卡車副駕駛座的車門玻璃！司機肯定受到很大驚嚇，卡車“吱——”地緊急剎車，車停在馬路正中間。副駕駛座的人跳下來，氣勢洶洶地到處搜尋著。我嚇得調頭就跑。這一跑，反倒成了自我暴露。那人立即向我追來。我人小，但比他跑得快，一下就跑到了硯瓦池的盡頭，拐到絲茅衝路了，眼看就要甩掉他了。不料，從馬路對面對著我跑來一個警察，他雙手把我往路邊的雪地一推，我倒在了雪地上，乖乖就範。我連忙對警察解釋說：“我只是好玩，用雪球打中了汽車。”意思是表白自己並不是偷扒搶劫之類的壞分子。這個時候，追我的那人趕上來了。他二話沒說，抓住我，就往車的方向走去。到了卡車旁，他勒令我爬上車斗。我上車後，汽車啟動，向著東風路開去。我站在車上，眼睛望著田建軍他們倆，他們倆都是一副無力相助的表情。
車開到展覽館路與體育路交叉口，便停在了路邊。坐在副駕駛座那個追我的人，下車，眼睛瞪著我說：“下來羅。”意思是要放了我。我連忙爬下來，口裡對著他一個勁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卡車一溜煙地開走了。我趕緊往回走，去找田建軍他們。當他們看到我安全無恙時，鬆了一口氣。田建軍說：“車開走後，我們在分析會把你送到哪，以為他們會把你送到派出所，或者學校呢。”
柳小安的身份證上家庭地址是織機街133號
小學同學中，和我玩得最好的是柳小安。他家住在離我們133號院大約200米、織機街通往東文廟坪的小巷裡，但他家仍屬於織機街。巧的是，若干年後，門牌號碼調整，他家竟調成了133號。當然，這是後話了。週二、五下午不上學，我和他就到外面玩。城內的地方都玩遍了，我們想玩得遠一點，於是，商議到韶山路中心點看看。所謂韶山路中心點，就是現在的友誼—阿波羅大樓。上世紀70年代，長沙市規劃向東發展，在五一路還沒向東拉通的時候，1971年就建了韶山路百貨大樓。那時的五一路西起湘江東岸，東止現在的芙蓉廣場，芙蓉廣場處當時是長沙火車站。那時已有了韶山路，但屬於郊外，不繁華。韶山路百貨大樓建好後，成為韶山路一帶最繁華的地方，所以，長沙人把百貨大樓叫為中心點。
當年五一路上的五一廣場。五一路西至湘江東岸，東止於建湘路的老長沙火車站
我和柳小安從織機街玩到韶山路百貨大樓，沿途要走建湘路，到瀏城橋，再經過文藝路，到達韶山路。到了韶山路，往北走一段（那時五一路沒拉通，韶山路在袁家嶺處沒有交叉路），才到百貨大樓。從文藝路到韶山路，有兩條路可選擇，一是徑直往東走，上韶山路；二是走一條向北偏的斜小道，上韶山路。不過，斜小道上有糞碼頭，空氣中瀰漫著糞臭。所謂糞碼頭，是城市大糞的中轉站，拖糞的板車從大街小巷的廁所裡拖來大糞，就倒在糞碼頭，然後，再用汽車把糞運到鄉下。我和柳小安喜歡走小道，因為它要近些。
這張韶山路百貨大樓的照片攝於1988年,是湖南友誼阿波羅股份有限公司檔案室保存的“韶百”最早的一張照片。1971年5月1日,“友阿”的前身之一韶山路百貨大樓開業。
那天下午，我們走進百貨大樓，一樓看看，又上二樓看看。最後，來到了三樓。三樓是賣布料的。那時，家家戶戶不像現在都是買現成的衣服穿，而是買來布料，請裁縫到家裡或把布料放到裁縫店做衣服。所以，大的百貨商店都設有一定規模的布櫃，賣各種布料。甚至還有專門的布店賣布料。
當年的布票
我和柳小安沿著櫃檯，漫無目的地走著，突然，我發現地上有一尺布票，連忙撿了起來，兩人好高興。因為撿到布票，就相當於撿到了錢，布票可以在菜農手中兌現金。
當年的糧票
那個年代，布料是憑計劃供應的，政府不管大人小孩男女老幼高矮肥瘦，都是每人每年發給一丈左右的布票（地方不同，數額可能有所差異）。布票僅是購買許可，買布還得付錢。有的家庭持有布票但無力購買布料，他們便將布票出賣，套取現金來買油鹽醬醋茶。故布票如同其它各類票一樣，像糧票、油票、肉票、粉絲票、豆豉票、香乾子票、工份券等，進入了買賣市場。
我們倆繼續走著，只見柳小安突然彎腰，手伸進櫃檯底下，手從裡往外一撥一撥的，他竟撥出了好幾丈布票！我們欣喜若狂，帶著意想不到的“勝利品”，趕緊離開了百貨大樓。
當年我們吃甜酒衝雞蛋的馬王街飲食店
當天傍晚，我們倆來到馬王街，挨個問賣菜的郊區農民買布票不。問到一箇中年婦女，她說要，我們把幾丈布票便宜地賣給了她。具體賣了多少錢，不記得了，應該有好幾塊錢，這對我們來說，是一筆大錢了。錢到手後，我和柳小安來到馬王街飲食店，一人吃了一碗甜酒衝雞蛋。這在當年來說，是我們的最高享受了。這筆錢讓我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
當年的長沙牌香菸紙盒
我這一生最早抽菸，是和柳小安一起抽的。一天晚上，他喊我出去，說搞到了幾根菸，到廁所裡去抽抽。我們來到煤礦公司院內的廁所，蹬在廁位，假裝解手，一人抽了一根。然後，他隨我上我家玩。進院大門時，我突然想到口裡有煙味，大人會聞到，問他怎麼辦？他看到院子裡的水龍頭，急中生智，說：“用自來水嗽嗽口。”於是，我們倆先後在水龍頭下接了幾口自來水嗽口，還互相聞了聞，確認口裡沒有煙味了，才進我家房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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