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揚子晚報記者在南京體院的一次活動上專訪了曾經名震世界劍壇的劍壇名將欒菊傑。眼前穿上正裝知性優雅的她，讓你根本無法將她與一名叱吒風雲的女劍客聯繫在一起。欒菊傑已經60歲了，仍然沒有離開擊劍，就在一個月前，她隻身一人前往意大利參加了世界元老杯擊劍世錦賽，並拿到一個冠軍兩塊銀牌。對此，快人快語言的欒菊傑說：我就是我，不管什麼人生階段，目標都是冠軍！
接納所有熱愛擊劍的人
認真依然是她心裡的“一杆秤”
在跟欒菊傑的交談中，記者想起了三年前曾經在加拿大埃德蒙頓市的擊劍俱樂部，見到過84年洛杉磯奧運會擊劍冠軍、地地道道的南京人欒菊傑。當時，欒菊傑與記者分享了移居加拿大後教授擊劍的感受，以及代表加拿大參加北京奧運會的故事。
在加拿大生活31年，欒菊傑從來沒有做過其他工作，也從來沒有離開過埃德蒙頓俱樂部。最多的時候，欒菊傑一個星期要教兩百多人。雖然學員人數多寡與她的收入沒有關係，但欒菊傑在給記者講述她訓練生活的故事時，臉上仍會露出由衷的微笑，她愛這樣的生活。“這裡雖然不是我的俱樂部，但和我的沒有區別。我在這裡，俱樂部就還能盈利，繼續生存下去。”
在加拿大，是客戶選擇商家，欒菊傑沒有權力選擇別人。“我們就是發展業餘愛好。我在加拿大的時間也比較長了，擊劍對我來講，就是用心，不管做什麼事情，關鍵都是用心，這個比較重要。只要喜歡擊劍，不管對方是什麼人，我們都要去接受他們。”在俱樂部那麼多年，作為教練來說，學員的水平高或者低不是欒菊傑看中的，她主要還是看學員做事認不認真，用不用心，“其實這是我心中的‘一杆秤’。所以雖然我們是業餘的，但是我們俱樂部到現在，應該說發展還是不錯的，來上課的人也很多。”
三年前的採訪中，欒菊傑曾告訴記者，經常給學員們熬桂圓湯之類的營養品，此次在南京談到這個話題，欒菊傑表示，現在要做的比以前更多了。現在俱樂部裡的華裔學員越來越多，從最初的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現在可能達到一半甚至更多。有的時候欒菊傑還需要去學員的學校裡接他們，對她來說，只要你喜歡，她有時間，就幫幫忙，這讓她覺得比以前更充實。經過多年的精心栽培，她的學生已經在加拿大名列前茅。
教授擊劍成為加拿大“城市名人”
兒子對擊劍有自己的想法
在加拿大，欒菊傑也拿到了很多榮譽。在埃德蒙頓的市政廳裡，欒菊傑的照片和簡歷被掛上了城市名人牆。她告訴記者，埃德蒙頓的“城市名人”評選，需要把相片登報公示，讓普通市民去投票，再組織專門人員審核。她第一年沒有被評上時，心裡還有些失落。後來，當欒菊傑終於獲得該獎項，上臺發表獲獎感言時，全場一千多人都站起來為她鼓掌。“我當時才覺得融入了這個社會。我還和俱樂部說，你們不炒我，我不會走。”所以，即便後來有其他俱樂部以優厚待遇找到欒菊傑，她都拒絕了。
加拿大的國家隊不是一個常年有建制的專業隊，作為個人，只能靠積累積分打進國家隊。選拔的比賽很多，運動員至少積分要排到前三名，才能獲得代表加拿大打世界比賽的機會，一切全憑個人努力和技術說話。為此，欒菊傑需要付出許多，若有隊員要出去打比賽了，她就更忙了，一定要跟到現場。
但有意思的是，在加拿大代表國家隊比賽不僅沒錢，還要交錢，光是打系列賽賺積分的花費就已經很高昂了，國家隊還有集訓，並且必須參加。欒菊傑的兒子顧宏濤和女兒顧夢媛都拿到過U系列比賽的全國冠軍，從運動員的角度出發，2020年的東京奧運會，欒菊傑認為是20歲的兒子一個嶄露頭角的好機會，但顧宏濤卻有自己的想法，“他現在大三，他想學習，所以對於加拿大國家隊那樣的機制，他認為自己目前還做不到，所以他覺得等畢了業或許會成熟一些，再去往職業擊劍手的方向發展。”欒菊傑說。所以，雖然兒子有可能錯過東京奧運會，但欒菊傑並不會干預。
過去，現在，未來
她的目標都是世界冠軍
2008年，欒菊傑代表加拿大代表團出征北京奧運會，比賽結束後，當時50歲的欒菊傑，參加了一個50歲的世界元老杯擊劍錦標賽，此後的十年她從未參加比較正式的比賽，“因為我當時對自己說，就是50歲嘛，我感覺還是少年，60歲到69歲是青年，70歲是成年。我的理念就是十年一戰。”欒菊傑說。今年的9月14日正好是欒菊傑60週歲生日，兩週之前，她剛剛在意大利打了一個世界元老杯擊劍錦標賽，十年一戰的第二個十年，花劍、佩劍和重劍三個劍種的比賽她全報了。
欒菊傑對自己永遠那麼苛刻，比如9點的飛機，她6點還在帶著孩子跑圈。不管去哪裡，出發的前一天肯定還在上班。參加北京奧運會的時候，她抵達北京的前一天晚上還在教孩子們練劍。上個月去意大利參加世界元老杯擊劍錦標賽也是一樣，因為參賽的大多都是60歲左右的選手，很多人都是提前幾天去，再四處玩玩。而欒菊傑還要工作，等工作忙完了，再從多倫多出發途經英國再到意大利，路上轉了三次飛機，等她到了以後，行李和劍器都還沒到，手續辦完再到旅館已經很晚了，而第二天早上，她就要去比賽。
第二天的重劍比賽，她的裝備還沒到，比賽用劍是向其他選手借的，就這樣一路過關斬將，從早晨9點一直打到了晚上的決賽。決賽中，她要面對一個高高大大的“女選手”，後來兩人打到了3:3，但由於第二天還有自己擅長的花劍項目，欒菊傑最終有所保留，獲得了重劍的第二名。比賽結束後，現場人員才透露，她那高高大大的對手，曾經是位男性。知道真相的欒菊傑非常惱火，但周圍的人表示，正是因為了解欒菊傑，才沒敢告訴她，怕她拼了命想贏而受傷。隨後，欒菊傑又輕鬆拿到了花劍金牌且艱難摘取佩劍銀牌。整屆比賽打下來，欒菊傑還是感到非常過癮的，雖然在打佩劍前，已經累到渾身拉傷的她，不得不用繃帶把自己裹成一個粽子的模樣去拼殺，但自己好像又找回二三十歲的感覺。“今年的比賽已經打完了，現在開始等下一個10年，不管是70歲，或者到了80歲，我都想拿世界冠軍，不管人生的什麼階段，我的目標都是世界冠軍。”
擊劍精神不能丟
60歲了隨便就能做弓步
改革開放40年，中國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趕上了好時光。”曾經，欒菊傑腎臟被劍刺穿，一邊要治療，她一邊還偷偷去訓練力量和技術動作。條件不好的時候，她去山上砍竹子做劍。每次去醫院看病，直接從南體跑到當時的工人醫院，看完了再跑回來，全當為接下來的訓練做熱身。那時，每年大年初一早晨南體的訓練場上，肯定有欒菊傑的身影。
帶隊打比賽、探親……欒菊傑也有不少接觸國內擊劍運動的機會。看到現在國內優越的訓練比賽條件，欒菊傑認為也是把雙刃劍：“在中國隊練擊劍那麼多年，說不關心那是假的，有些時候很著急。訓練條件好了，出國的機會也多了，假如孩子打不出來，你也不能去怪教練或者怪哪一個人，運動員自己不努力，教練還是其他人再怎麼說都沒用。”欒菊傑說到這裡有些激動，“我經常對國內練擊劍的孩子說，你們條件好了，但你們的精神不能丟了。國外的小學員練劍打得不好時會跟我說對不起，我說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就算你來玩，也要盡心去做。我也60歲的人了，我還是要求自己做到最好，隨便就能做弓步（擊劍的一種基本步伐）。”
的確，在欒菊傑的字典裡，沒有隻講不做。有一次在南通，她幫老隊友代課，當時隊裡一名孩子說動作容易，欒菊傑當時就怒了。她跟那個孩子說，“你做我也做，做完我們出去跑十圈，不要跟我說說笑笑，我是動真格的。”那個孩子見欒菊傑發火了，就說算了。欒菊傑又追著說：“不要認為我做不到。”訓練完了，欒菊傑果然和那個隊員跑了10圈400米的跑道，一共甩了她2圈。
仲滿（右）
談東京奧運
不要給運動員過多壓力
早在倫敦奧運會之後，國內開始關於後奧運時期是否追求金牌的探討。如今，6年時間過去了，還有兩年，東京奧運會又要打響。面對這位中國首次參加奧運會就奪得冠軍的風雲人物，東京奧運會的話題也成了記者關心的。對於是否要重視奧運金牌的提問，欒菊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談到了對於項目的熱愛。她說，“一路走來，我真的是為擊劍而生，也會為了擊劍去死的一個人。只要熱愛這個項目，就不可能不會做好，也不可能不想去拿冠軍。但是如果壓力太大，考慮太多，不能夠釋放，可能適得其反。畢竟，勝敗往往就在一瞬間！我去意大利比賽是自費的，我的目標就是拿冠軍，拿不到也沒關係，哪怕我腿斷了，養好十年後我還是要去打。打痛了，我也痛得快活。”
隨後，欒菊傑談到了金牌戰略。“談這個金牌問題的時候，不能看得太重，不一定你想拿到的東西就能拿到。我覺得還是應該多鼓勵，每一個運動員付出了以後，都想要走上冠軍這條路，如果在比賽目標上再給壓力的話，反而不好。我那個時候去參加奧運會，包機去的，要我坐頭等艙，但我開始就是不坐，因為坐頭等艙是要拿獎牌的，當時想想壓力是很大的。後來運氣還不錯真拿到了，回來還能坐一次頭等艙。”欒菊傑說。
而在接受揚子晚報記者面對面採訪之後，欒菊傑又在南體的會議室給數百名晚輩作了報告，記者觀察，因為欒菊傑擅長演講，且很多都是她親身經歷後的切身體會，所以小運動員們都聽得聚精會神，也經常送上響亮的掌聲。“我就是我！”這是欒菊傑在講演中經常提到的一句，而這位被書寫上報告文學《揚眉劍出鞘》的女劍客，也在用實際行動告訴晚輩們何為一名優秀運動員的人生真諦！
快問快答:
Y= 揚子晚報/揚眼記者 張昊 實習記者 範珍珍 佘雲菲
L= 欒菊傑
Y：最喜歡的美食？
L：什麼都喜歡，不挑剔。
Y： 擊劍外最喜歡的運動？
L：最喜歡的依然是擊劍。
Y：最喜歡的明星？
L：那個時候喜歡李寧。
Y：最喜歡的城市？
L：國內最喜歡的還是南京。
Y：最大的願望？
L：不管70歲，或者到了80歲都想拿世界冠軍，不管人生的什麼階段，我的目標都是世界冠軍。
文 | 實習記者 範珍珍 佘雲菲 揚子晚報記者 張昊
攝影 | 殷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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