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 痴夢

接過父親手中的車子,路還好好的,我只是想走一條更平坦的路,於是,我轉了方向。

我想走的那條路已是泥濘不堪,而近期並沒有落雨。我只好又轉頭追父親。

父親已不知去向,滿街都是水。車上母親的遺物落了一地,路邊有人嘲笑也有人幫我撿起。我不生氣嘲笑我的人也沒有感激幫我的人,他們都不懂我的孤獨。

我的腳步蹣跚而踉蹌,堅持到街角。路邊擺滿了半自動粉碎機,人們亂作一團正拼命打草。一個不老不小的女人騎著摩托車跟在我後面突然失控,拐了幾個彎兒撞向粉碎機,她想用手撐著粉碎機把摩托車退出來,但她的手伸進了帶輪裡。

幾根手指就象草一樣瞬間化成粉末。

開始她只是詫異,左看右看,猛地嚎啕大哭起來,她迅速走向人群,但她的女兒不在。沒人幫她,更多的人哈哈大笑。

我撥打了120,佔線。

我因此離家出走。

一個豪華的大廳裡,我接過客戶的快遞包,我有點懷疑裡面不是花朵,我決定先回出租房看個究竟。

拉開拉鍊,果然不是花朵,而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大概30歲左右。她臉上沒有淚,也沒有驚恐;她嬌小玲瓏而又充滿青春。

我撕開她嘴上的膠帶,她的胸口立即起伏起來,恍得我陣陣悸動。

好大一會她才說道:“猥褻我!”

我沒有懂。

她大聲呵斥:“摸我,親我,然後要了我!”

我驚恐萬狀,想奪路而逃,逃之夭夭。我什麼都不要了,包括那輛賴以生存的電動車。

“回來,求求你弟弟,解開我身上的魔法,你走了我也會死。”

這時候我才發現她只有眼睛和嘴巴能動。我躊躇不前左右不定,剛才那一點不是惡念的惡念早已魂飛魄散。

“求你了,救救我!”

“我做不到,我都沒見過你,想法歸想法,實際的不行……”接著說了什麼我自己也沒聽見。

“我懂,人不是千篇一律,你不是嫖客一樣的男人也不是強暴的男人。現在你不是嫖我也不是強暴我,是要你來愛我救我,你能行的,抱我起來,脫了我的衣服然後好好看我撫摸我,求你了,錯過了時間我就要死了。”

我半信半疑聽了她的話,做一個正常男人都能做都會做的……天啊!我竟然能和一個陌生的女人做這種事,為什麼以前和熟悉的女人第一次做這種事都會失敗?

漸漸的我感覺到她的手臂抱著了我,她的雙腳似乎也夾緊了我的小腿,房間裡已經迴盪著她的呻吟……

男人的激情如暴風驟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能摧垮一切卻不能摧垮一個慾望的女人。

一下午她接二連三地提出苟合的要求,就象傳說中的女鬼一定要把我的精血吸乾才算罷休。

直到華燈初上她才提出出門吃點東西,這時我才猛然想起魔法的事。

“世間真的有魔法?怎麼偏偏讓我遇上?”

“難道沒有?沒有魔法你怎麼可能遇上我?怎麼可能享受你從沒有享受到的天倫之樂?你看!”

說著她用手指向她的胸前。她胸前有一個胸牌,上面是xxx銀行幾個字,這時我才看清她身穿一條深藍色西褲,一件白底灰藍色條格緊身短袖,端莊而又幹練。

“在銀行幹久了天天接觸大把的錢就漸漸起了貪念,貪念是一種慾望,它日日夜夜攪得我心神不寧。於是,我就想辦法拿點,可我的本心是不願意拿這些錢的,時間長了我就中了魔法,時時刻刻都在考慮拿還是不拿,而手卻一次次伸向了錢堆,拿了以後又恐懼萬分。三年了,我的所作所為雖然沒被發現可卻受到了魔法的懲罰,魔說要送我去一個地方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生死由命。如果天不絕我就會有人救我,但我必須把我壓抑最久的慾望在他那裡釋放出來才能把對金錢的貪慾放回正當的位置從而讓身心得到平衡統一才能活命。遇到你只是註定的緣分而已。”

“我那個客戶是怎麼回事?”

“那是魔的意念催生出來的,你救我的那個地方也是。”

神鬼我倒是不怎麼信,但魔法我還是相信一點的,聽別人說就是自己心中的意念得不到有效的控制才會出現,就是俗稱的中魔,那些生不如死的神經病就是例子。還有人說,人必須在一定的時間內釋放一些慾望,但必須是正當方法,不然會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哦,我突然打了一個激靈,我今天是不是正當的手段?難道我會越陷越深?一霎時,我感覺我並不餓而是恐懼。我找了個藉口躲開了她,她叫什麼我都不知道,而且大我那麼多,肯定是個有夫之婦。

我繼續我的工作,我依舊壓抑著慾望,我依然孤獨,我依然渴望。

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夜裡她又來了,然後就是瘋狂的做愛。看到她心滿意足的樣子我23歲的心好像不再孤獨不再沒有任何方向,並且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成就感。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我已經沒有精力工作了,一天到晚能睡24小時。

我渾渾噩噩睡了幾天,體力也回覆了,可我已經不想去工作,我只想等著她來約會,等著她帶我出去溜冰宵夜看電影打遊戲……

可左等右等她就是不來。我試著撥她的電話,無人接聽。我真是百無聊賴,只好下床找吃的。這時,就聽到外面有人踢門。我打開門幾個警察闖了進來,檢查了我的身份證暫住證健康證以後說:“不是本市戶口不許三環之內租房,限你24小時之內離開,然後電瓶車收繳,簽字!”

“為什麼?”

“統一管理,懂嗎?像你這種收破爛替人搬家的散兵遊勇必須進公司,進了公司自然有統一的住所!”

“我不想進公司,我就想自己幹,那條法律規定我必須進公司?”

“小青年兒,不要逞強,這麼大個城市沒有規矩怎麼管理?簽字吧,不然到時候別後悔。”

我只好離開了出租屋放棄了那一天就差點放棄的電瓶車。

飢餓,孤獨象風一樣翻動著我的衣襟;渺茫,無望象雨一樣落在我並不單薄的肩上。

一連幾天我夜宿街頭,一次次被警察趕出天橋。

夜色依然很美,美得就象她的身子一次次勾起我的慾望,也勾起我微微的鄉愁。

“小劉!”

我突然驚喜萬分,一輛車貼近我身子,她在駕駛室裡向我招手。

“快上車,別讓警察看到。”她特別加重了警察這個詞的聲調。

我順手扔了行李爬上了車。一路無語。

車很快進入地下車庫,然後我們乘電梯直達24層的頂層。

這是一套上下兩層複式結構的單元,下層就不說了,讓我感到十分愜意的是頂層,竟然有一個不小的養魚池,裡面淺水環流,錦鯉緩遊,蓮花正豔。

“小劉!下來吃飯吧,然後好好洗個澡。”

我真是餓極了,用狼吞虎嚥胡吃海塞一點都不過分。

她沒吃,只是安靜地看著我。

“以後我們可以永久的在一起了,這房子是我的就是你的,喜歡嗎?”

“嗯!嗯!”

“知道我這些日子幹嘛去了嗎?他死了,我得盡

妻子的義務。”

我有點懵,我直直的看著她。

“我不是本地人,為了有一個戶口,我嫁了一個老男人,除了陪他睡覺還要付錢給他。現在,他終於不再煩我了,我自由了!”說著她從包裡掏出一摞東西——身份證,婚姻證明等等一張一張遞給我看。我只留心了她身份證——X敏,女,XX市xx區XX路XXxxx,身份證編碼abcdef19830505ghjk。

“小劉,我們結婚吧,你也可以擁有本市戶口了,你一樣可以獲得別人一樣的待遇了。另外我想盡快要個孩子,我已經28歲了,不能再等了。”

我沒有考慮就答應了。

然後,她給我報名參加函授學習,然後她懷孕了。

然後,我得了一種奇怪的病——吃了就吐,喝水也一樣,然後我逐漸消瘦,去醫院檢查下出有病。

我感覺我的生命就要到盡頭了,因為我快爬不起來了。

敏把我照顧得特別好,我很感動也很心疼她,她拖著大肚子還要不停的勞累,而我連自己得了什麼病都不知道就要死了,以後她怎麼辦?孩子怎麼辦?然而,我除了流淚只有流淚。

我感覺時日不多了,我想起可孤苦伶仃的父親,還有早逝的母親以及父親整天搬來搬去的母親所有遺物。

“敏,送我回老家吧,我要陪一陪我爸,我們結束吧,你把孩子流了重新開始!”

敏的淚水流滿了面頰,她搖了搖頭:“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天意如此吧,我已經很幸福了。”

“不,小劉,你要堅強,明天我帶你再去找專家,然後把爸接來。”

“聽天由命吧,別再浪費錢了。”

“不怕,有錢,實在不行可以賣車賣房。”

我掙扎著想抱抱她,可是我已經沒有力氣。

“那好,我帶上你去接爸爸來,順便也給他好好治療一下。”

敏僱了一個代駕。

一千多里的路程行駛了十多個小時,晚上八點終於回到我摒棄了的卻又戀念的家。

敏拿了錢給代駕讓他去鎮上或者去縣城住酒店等我們,然後敏推著輪椅上的我來到我家。

還是那三間破瓦房,裡面亮著昏暗的光。

“爸!我回來了。”

裡面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聽到父親的聲音:“我不認識你,嘿嘿嘿,我誰都不認識,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又來騙我!”

“爸,我是劉春啊,我快……”我的聲音微弱得象屋裡的燈光,一不小心就會被風吹滅。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我的兒啊——!”

門開了,那個只有5瓦的電燈泡忽然亮了許多,父親披頭散髮鬼一般出現在我的面前,只是他好像拄著柺杖,兩條腿象癩蛤蟆一樣在柺杖的支撐下慢慢地挪動。

淚水無限制地從我的眼裡湧出,我走的時候雖然他神志不清但身體還好,我的身體更不用說。如今,我們爺倆竟是如此相逢。

“你怎麼了?乖!你怎麼了?乖!”父親猛然丟掉雙柺匍匐著雙腿緊緊把我的腿摟在懷裡,讓爸爸替你,讓爸爸替你,爸爸是個不中用的人了,春啊!啊——哈哈哈——!”

聲音驚動了鄰居,鄰居又驚動了鄰居的鄰居。

不一會沒有院牆的院子裡一片唏噓,有人替我們爺倆悲哀更有人為敏感嘆。但,我也聽到有人嬉笑。

敏更是淚流滿面,她一句話都沒說。

今晚上是我值得高興的夜晚,我發現父親神志清晰了,心情突然好了許多,身體也感覺清爽了一些。

鄰居們幫忙把房間簡單地收拾收拾,有人早已拿來了鋪蓋,我和敏就住在父母住過的那張大床。

人們走了,我掙扎著想起來,但無力的雙腿撐不起我不到百斤的份量,1米86的個頭更顯捲曲纖細。父親就坐在床頭,他的鬍鬚幾乎和頭髮一樣長,他的臉和眉毛一樣黑,他的頭髮和牆壁一樣灰白顏色。

或是能看著我就好,父親沉默著,溫和的目光再不是以前那樣。

敏只管拿吃的給我和父親,她不說話,她的眼裡看不出心事,心事都在她的額頭上,額頭上已有淺淺的皺紋橫臥在那裡。

我竟然喝了小半盒酸奶,喝過沒有嘔吐。

第二天,醒來不見了敏,一直等,等……

我為什麼還等?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嗎?

第三天,鄰居都來安慰我,父親依舊不說話,他熬了小米粥。中午,他請來了鎮上的獸醫。

獸醫肯定地說:“食物中毒!草毒!牛羊不明原因的倒地抽搐死亡就是它的事,是日積月累最後才致命。不過,牲畜本來就是吃草的,症狀輕時根本沒有什麼表現,而人不同,聽說古時候就有配製草毒殺人的,讓人慢慢死去,就象得了病一樣。”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父親終於說話了:“你吸毒?”

我搖搖頭。

“哥,這不是吸毒的毒,是食物中毒。”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春兒?”

“不好說,問問這孩子在外面幹什麼,接觸了什麼人。”

我搖搖頭。

“我開幾副中藥先試試,如果有用最好,如果沒用去大醫院仔細查一下。”

我感覺獸醫在危言聳聽,純粹胡說八道,但父親相信。

我喝了獸醫開的藥吐的黃疸都出來了。我感覺我真的就要死去了,父親仍然堅持給我熬藥。

下午,敏突然又出現了,她一臉浮腫滿眼血絲。她,從包裡掏出幾顆幹香菇似的東西遞給父親說:“熬這個給他喝,會好的。”

我驚呆了。我開始相信獸醫的話!

晚上,我喝了一盒酸奶,沒吐。

“為什麼害我?”我問敏。

敏哭了。她顫顫巍巍從包裡取出一張紙,是一張鉅額保單,受益人:X敏。

“我要自首,我要舉報!小劉,我是愛你的,真心愛你的。不然,你……”

“你說的那個老男人是不是你害死的?”

“不是,是他開車撞死的,那個老男人只睡我,不沾我給他的任何東西。”

“就是僱我那個男人?”

“嗯。”

“你們怎麼認識的?”

“我從家鄉出來的唯一一份工作就是進了他的廠子,後來他賠光了,就拉我和他一起騙人家,一直幹了五六年,去年他開始騙保,第一個對象就是那個老色鬼,第二個就是你。其實魔法都是假的,哪裡有魔法,我也不是銀行工作人員,那房子是租來的,房產證也是假的,公安也是他招的人……,他要我三個月之內完成任務,可是,我真的愛你,我怎麼能捨得害死你,況且我們有了孩子,在他的威逼下我只是在你飯裡下了很微量的藥,有了你視頻他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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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追得那麼急了。他掌握著我大量的以前的所有東西,而我對他什麼都沒有掌握,我太傻了。這一次我想好了,我豁出去了,不是魚死就是網破,無論什麼結果,至少我還有路可回,我還能重新開始。他還有其他案子,我有幾個姐妹都被他控制著,這些是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聽她們說能解毒,我就趕回去給她們要了,你會好起來的,小劉,你恨我嗎?如果我坐了牢你還要我嗎?”

我抬起似乎有幾點力氣的手輕輕撫在她的肚子上說:“不為什麼,只為你愛我,你讓我長大了,我不再是個孩子。”

“小劉!”敏偎依著我,“我們不要什麼城市戶口,我們好好種地養豬養羊,我問過律師了,我可能在孩子兩歲之後去坐牢,你要好好養孩子好好對老人。爸好可憐!”

“這不是訣別,別傷心,有我在!”

“嗯。”

半個月過去了,我漸漸恢復。我帶上敏趕往XX市。

那個裝神弄鬼僱傭我拖私包的傢伙已在十天前醉酒開車死在郊區的一條河裡。

和敏一樣的七個姐妹全部自首。

公安在那個傢伙的電腦裡查到了與七姐妹供述完全一致的佐證。

鑑於自首人為人挾持並非自願參與犯罪並檢舉揭發主犯積極退贓,檢察機關免於起訴四人,三人被法院分別判處三至五年徒刑,主犯已死,死刑不再執行,判處追繳全部犯罪所得並罰金二十萬,由其遺產支付。

敏獲刑五年,監外執行三年。

敏慶很幸遇到了我,她說如果不是那種說不清道理的愛情她可能再沒有歸路。

我更慶幸遇到了敏,如果沒有死亡的威脅,我永遠都長不大,沒有苦難遇到苦難就沒有生命的昇華。

人,可能都錯過,只要不一直錯下去,一切都可以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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