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80後學霸的人生選擇:放棄公務員“飯碗” 再回農村

一名80后学霸的人生选择:放弃公务员“饭碗” 再回农村

伍茂源請教蒲草編織技巧

直到今年10月,伍茂源總算給出了一個正式回應。30歲這年,他辭去了公務員職務,選擇留在箭塔村,繼續還沒完成的“田園夢”。八個月前,蒲江箭塔村的茶社裡,一群年輕人圍坐在火爐旁,聽著曾大姐唱完一曲“么妹燈”——這是年豬祭上的重頭戲。一曲終了,曾大姐半開玩笑說,“伍書記,你就留在我們村,不走了嘛?”火爐旁,伍茂源一時不知說什麼。

兩年前,他被派到村裡協助扶貧工作,擔任箭塔村第一書記。期間,編村志、修村道……兩年後,他已經成了“村裡人”。最終,他選擇了留下來。

在田間抄碑文

差點被認作盜墓賊

伍茂源,現年30歲。高考時,他是縣裡的文科狀元,在暨南大學學習漢語言文學,後來又在四川大學讀研。“2013年10月的公招,我嘗試著報考了公務員。”伍茂源最終成功通過了面試,到了市政協。

今年10月10日,伍茂源在朋友圈曬出了一張照片,上面是兩份文件,一份是五年前的公務員錄取通知書,一份是今年10月的離職證明,“不再擔任市政協辦公廳主任科員職務及公職”。“3年前,我從微博上第一次認識了那座倒錐形古塔,想著總有一天定要去看看,幾個月後,非常巧合,我被派到箭塔村駐村工作。”說到箭塔村,伍茂源認為這是一種緣分,此前單位曾派他去廣元蒼溪扶貧,他以對農村工作一竅不通為由拒絕了。

2016年,成都市推行第三輪第二批精準扶貧幫扶,伍茂源沒好再推辭,不過,這次選派倒是成全了他。

箭塔村地處南絲綢之路節點,流傳著諸葛亮“一箭退蠻王”的傳說,至今還保留著一座箭塔。對於酷愛文學和歷史的伍茂源來說,這片土地很有“魔力”。不過,農村工作對於這個80後小夥來說,開局不太順利,從耕稼樹藝到治理體系,都是零基礎。

伍茂源觀察著村民對自己的態度。在給村民建議土壤改良,選擇肥料時,大家意願並不強烈,很多工作都推進緩慢。

這個生面孔在村裡行蹤也很“詭異”,夏天的午後,他獨自一人騎著自行車在田間地頭打轉,蹲在古墳堆前,抄寫碑文。“很多村民以為他是盜墓賊,我沒少給他解釋。”箭塔村村黨支部書記高書記當時還不太理解,這個年輕人一點不忌諱,晚上還要研究碑文。

直到一天,村裡農技員告訴他,一位農戶種的2萬斤冬瓜面臨滯銷,馬上就要爛在地裡了。伍茂源聯繫到了一位政協委員,通過他牽線搭橋,益民菜市最終為村民提供了滯銷冬瓜的銷售渠道。

冬瓜質量確實不錯,戶主得到近4000元的收入。這件事在村子裡傳開了,伍茂源這才慢慢被大家接受。

忙農事寫村志,說服改道保護古塔

在箭塔村一干就是兩年,伍茂源變成了半個農人,說起橙子、獼猴桃頭頭是道,整個朋友圈也散發著“泥土味”,滿屏都是瓜果桃李。11月6日這天,村民的愛媛橙熟了,他還跑到果園裡幫忙摘起來。

“這裡有矗立千年的佛塔,釀酒世家遺留下來的滄桑照壁……我的使命正是幫助這個美麗古老的村落煥發生機。”伍茂源開了一個公眾號,筆名貓太郎,在他的筆下,箭塔村總是充滿了詩意。晚上住在農戶家,編寫村志,兩年下來,碼了6萬字,箭塔村的歷史、傳說、方言、風俗都在裡面。

村民郭娟是他的忠實讀者,沒等截稿,就把村志打印了出來,給9歲的兒子看,“我們還從來沒意識到村子有這麼悠久的歷史。”郭娟是土生土長的村裡人,在她眼中,伍茂源對村子的熟悉程度,超過了她。

村裡修路,原本要繞塔而過,伍茂源和村裡高書記拜訪了文保專家,專家提醒:從過去的經驗來看,許多旅遊開發建設都對文物古蹟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害——運輸建材的重車每經過一次,引發的震盪著實不小。

“鄉村旅遊環線正好經過佛塔,距離不足十米。”伍茂源說,當時看到這個項目,心頭一緊。然而,改道涉及複雜的調地工作,新增成本是村集體無法承擔的。此後一個月,此事無人問津。恰好市政協委員來村開展扶貧工作民主監督,座談中伍茂源彙報了佛塔保護遇到的難題。會上表示,只要做好相關論證,經費困難是可以通過程序解決的。

做調研、寫報告,不到一週時間,新的線路得到了政府批覆。

為了發展鄉村旅遊,伍茂源在2017年的春節搞了一場年豬祭,邀請城裡的“鄰居”來過年,這個創意,激起了村裡老老少少的興趣,大家都來參與。

回單位後仍掛念村裡,村民聯名留他

今年7月,下派期滿,伍茂源雖有點猶豫,但還是回到了成都的單位。兩年扶貧工作,他發現,自己還是很喜歡鄉村的人情味,小時候跟父親生活在郊區的工廠,廠區裡就是這種感覺。

回到單位,除了白天8小時工作,晚上他還要為村裡工作4小時——村裡一些事,他還沒處理完。“回去的時間還幫村裡談了一單生意呢。”在和成都一家易家園社區便民中心對接時,伍茂源下班就直接去超市,幫著看場地、做調研,來回兩個小時,最後還是沒有白跑。這裡也成了村裡的一個銷售渠道。

伍茂源還是村民在城裡的“親戚”。他走之後,村裡的舊友也會經常給他發去信息,告訴他村裡的一些“八卦”。“我擔心新生的箭塔社區發展中心無法良性運作下去。”伍茂源說,這是他選擇回去的一個原因,一直以來,他在村裡都是村民和村裡溝通的“齒輪”。“很多問題都是溝通不暢造成的。”

“小伍和我亦師亦友,他來了把我發展成了社區發展中心的積極分子。”周醫生是中醫世家,今年已經40歲。在他的評價裡,伍茂源喜歡蒐集意見,能夠充分行使民主,村裡人把他當朋友,有什麼都會給他說。這樣的評價傳到伍茂源耳朵裡,他也知道,自己的路,才走了一半。

高書記也聯合一些村民聯名,寫了請願書,希望能夠讓伍茂源在村裡再留一年。“後來還是沒能留下來,他就辭職了。”高書記說,從他的角度來考慮,也怕耽誤他前程。

當一名學者,完成鄉村振興使命

對母親郭麗華來說,兒子的想法總是有些“眼高手低,遙不可及”。對於很多人都不能理解的辭職,伍茂源解釋說,箭塔村振興,就是他的人生價值。

為了回到鄉村,他辭職了,年收入降了6萬元,父母更不樂意。“這就是一種本能的恐慌,我安慰他們,平時會有一些講課費,不缺錢。”

辭職後,他回到村裡,加入了一個名叫安逸舍的社團組織,擔任社區服務中心鄉村事業部負責人,希望通過第三方機構,繼續協助箭塔村開展社區營造工作,培育鄉村本地人才,深入挖掘村落文化等。

在箭塔村的兩年時間裡,他也明白了,阻礙鄉村振興的,是信心、是文化。“我要教會農戶怎麼守住財。”這兩年和農戶打交道,伍茂源發現,賺了一筆錢,村民不知道怎麼安排。留在箭塔村,伍茂源也希望能夠引來老師,促進農業的專業化和組織化,同時讓村民抱團、信息共享。

除了和村民們一起發掘鄉村文化,振興鄉村經濟,伍茂源還有一個夢想:成為一名學者, “要做一個鄉土文化的研究者,保護和發展鄉村文化是一個文人的責任,如果我不做,還有哪些人會用這種方式來做呢?”伍茂源說,他完成了村志,還想寫更多研究性的東西,現在所做的事情,也能積累素材。

箭塔村有著漢代的古墓和銅器、南北朝的邛瓷、唐代的佛塔、宋代的鐵爐、明代的驛井、清代的磚雕和碑銘,以令人驚詫的密度聚集在大五面山與上臨溪河之間的彈丸區域,兩千年來未曾間斷。如《前赤壁賦》所說,“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在伍茂源看來,箭塔村大有可為,成全他學者的夢,也能完成鄉村振興的使命。

他的選擇,遭遇阻力

母親連跑5次成都 親戚輪番電話轟炸

伍茂源的辭職,讓郭麗華有些失望,她從嶽池老家趕到成都,想找兒子的領導說說。

從知道兒子動了辭職念頭那刻,她就每週往返於成都和嶽池,一連來了5趟,終究沒能阻止兒子。“我就當沒生這個兒子!”54歲的郭麗華甚至放出狠話。11月4日這天,接到成都商報記者電話時,她正在超市買菜,找了個僻靜角落,小聲問道,“你們能幫我再勸勸他嗎?”在電話裡,她已經沒法和兒子溝通了,每次準備“發飆”,伍茂源就要藉故掛電話。

“做父母的,只希望他平平淡淡一生就好,在公務員系統多穩定!”郭麗華對兒子辭職這事兒,完全反對,她認為,這就是年輕人頭腦發熱。“我們一家三口分居三個地方,是一個典型的週末家庭。”她抱怨說。

在兒子扶貧的時候,她也去過兩次箭塔村,“第一次去,感覺就是‘原汁原味’的鄉村。”她回憶說,第二次去有了一些改變,但兒子要在那兒幹出一番成就,她還是持懷疑態度。

“讀書的時候從理科轉文科,他就是從來不會考慮父母的感受。”郭麗華是一名數學老師,兒子小學就是她教的。

為了讓兒子打消辭職念頭,她甚至發動身邊親戚“車輪戰”,隔三岔五就會有電話從老家打到伍茂源的手機上。“一個多年沒有聯繫過的遠房親戚都給我打了電話,說我奶奶為這事兒哭了幾天。”說到這事兒,伍茂源也只有解釋,自己辭職不是去鄉下種地,是去發展鄉村經濟,保護鄉土社會和鄉村文化。只有一些和他做著同樣工作的年輕人才能夠理解,認為他“勇氣可嘉”。成都商報-紅星新聞記者 宦小淮 實習生 廖靜 攝影記者 陶軻

原標題:一名80後學霸的人生選擇:放棄公務員“飯碗” 再回農村續“田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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