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英雄的落日,幕末第一人勝海舟會有怎樣的終局呢

勝海舟原名勝麟太郎,他出生於旗本勝小吉之家,是個地地道道的江戶之子。勝家是天正三年(1575年)以來的御家人,算是根正苗紅的德川幕府直屬。但是,勝家雖歷史悠久,卻是下級旗本,全家僅靠著41石的祿高勉強生活。日本英雄的落日,幕末第一人勝海舟會有怎樣的結局呢?

日本英雄的落日,幕末第一人勝海舟會有怎樣的終局呢

勝小吉雖過著艱苦的生活,卻有著豪放古怪的脾氣。他不喜讀書,喜愛結交任俠豪氣的朋友,還因打架鬥毆被關了3年禁閉。可能是自幼耳濡目染,勝海舟的性格中也有豪放、不拘小節的一面。 勝小吉雖然不學無術,卻對長子勝海舟的教育十分關心。他知道自己一事無成,便一心期待這個自小聰慧過人的孩子能出人頭地。他託了不少關係,找到了遠親阿茶局,懇求她讓勝海舟經常參加江戶城中舉行的官方活動。在勝海舟7歲那年,他獲得了參觀江戶城本丸庭園的機會。看到勝海舟小小年紀,卻舉止得體,進退有度,第11代將軍家齊的孫兒初之丞對他十分喜愛,便挑選他做了自己的侍從。

依照武家的慣例,承主君青眼做了隨身侍從,就等於踏上了青雲直上之路。勝海舟白天在御殿伴隨初之丞,滿眼都是金碧輝煌,但他並沒有被富貴景象亂了心智。勝海舟從御殿回到家後,無論天時早晚,都會再去私塾讀書。

勝小吉見兒子前途有望,心中歡喜無限。但是,在勝海舟9歲那年,他在去私塾的路上被野狗咬中,受了重傷。見傷口極深,數位醫生都束手無策,不敢輕易診治。看見兒子的痛苦模樣,勝小吉心急如焚,他拔出刀來插在床上,逼迫醫生縫合傷口。雖然傷口被縫合,但勝海舟又因傷口感染髮了高燒。勝小吉每隔幾小時便用冷水沖洗身體,再抱著兒子為他降溫。 也許是勝小吉的愛子之情感動了上天,勝海舟的傷勢奇蹟般地好轉,沒多久又回到御殿工作。不過,可能是好事多磨,欣賞勝海舟的主君初之丞在15歲那年突然病逝,本可以跟在主君身邊出人頭地的勝海舟也沒了著落,只好回到家徒四壁的勝家賦閒。 失去了工作的勝海舟又陷入了貧困,家裡的天花板破了也沒錢修補,但是,勝海舟在文武兩道上都沒有放棄。他不但盡得直心影流劍術的精髓,還跟隨永井青崖學習地理學。在佐久間象山的影響下,他還學習了西洋兵學和各種洋務。為了貼補生活,他不僅開了洋務私塾謀生,還親自抄寫昂貴的洋務書籍出售換錢。勝海舟的妻子民子雖是藝伎出身,但為人賢良,持家嚴謹,對丈夫的學業很是支持。

嘉永六年(1853年),美國海軍准將佩裡率軍艦馳入浦賀海面,引起日本全國震驚,是為“黑船來航”事件。面對這“千年未遇之大變局”,江戶幕府群臣束手,不知該如何應對。幕府老中首座阿部正弘命人將佩裡所遞交的國書翻譯成日文,遞交給眾幕臣、各大名及家臣共同討論,廣泛徵求意見。勝海舟精心撰寫了海防意見書,因觀點新穎,他的意見書在700餘封應募意見書中脫穎而出,得到了幕臣大久保一翁的讚賞。勝海舟也被當做難得的洋務人才推薦給老中首座阿部正弘。

日本英雄的落日,幕末第一人勝海舟會有怎樣的終局呢

在當時的江戶幕府中,阿部正弘是少見的視野廣闊的幕臣,他並未輕視勝海舟是下級旗本出身,對他著意重用。阿部正弘見勝海舟擅長荷蘭語,又精熟洋務,便將他委任為長崎海軍傳習所的教頭。勝海舟在長崎海軍傳習所呆了5年,成為幕府內海軍領域的專家。安政七年(1860年),江戶幕府決定派遣訪美使節團,外國奉行鹽見正興被任命為正使,率使節團乘坐美國軍艦波哈坦號前往美國。而軍艦奉行木村喜毅、艦長勝海舟、隨從福澤諭吉等人則駕駛鹹臨丸先行出發,充當訪美使節團的護衛。勝海舟在出洋前已經得了熱病,上船後更腹瀉不止,在船艙裡臥床不起,一步也不能走動。不僅勝海舟狀態欠佳,揚帆起航沒多久,船上的所有日本船員都受不了太平洋上的狂風巨浪,人人頭暈目眩,嘔吐不止。幸虧鹹臨丸上還有不少美國船員,靠著他們的努力,鹹臨丸在太平洋上行駛了37天后,終於駛入了美國舊金山的港口。勝海舟雖是人才,但仍不脫江戶之子們喜愛自吹自擂的秉性。他雖然在航行中臥床不起,仍自誇道:“我坐著鹹臨丸,全靠自力更生到了美國。”同在鹹臨丸上,深知實情的福澤諭吉略略靦腆,見勝海舟大吹法螺,他只好避重就輕地附和:“無論怎麼說,獨立出海的勇氣可嘉。”

勝海舟一行人剛踏上美國土地,便被美國的富裕景象驚呆了——街頭上滿是奔跑的馬車,旅館裡遍鋪華貴的地毯,香檳酒發出奇怪聲響,香菸的樣子也有點怪異,至於吵吵鬧鬧的議會,更像是討價還價的日本海鮮市場。看到美國的先進,勝海舟深深感到了幕府體制的陳舊落後。

受到深刻文化衝擊的勝海舟一行人帶著滿腔的改革熱情回到了日本。但是,他們愕然地發現,日本國內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幕府大老井伊直弼遇刺,攘夷志士們氣勢高漲,連出洋考察的勝海舟等人也成了志士們的狙擊目標。也許是藝高人膽大,勝海舟似乎並不害怕。他雖然帶刀,但總將刀裝到袋子裡,從不與人交手。被稱為“幕末人斬”之一的岡田以藏曾受坂本龍馬之託擔任勝海舟的保鏢。勝海舟遭人襲擊時,以出刀如風著稱的岡田以藏拔刀將刺客砍成了兩段。勝海舟看著一地的血跡,一時說不出話來。良久,他淡淡地對岡田以藏說:“殺人可不好。”見勝海舟剛從鬼門關回來便對自己說教,以殺人為本業的岡田以藏只有苦笑。

日本英雄的落日,幕末第一人勝海舟會有怎樣的終局呢

憑著自己在海軍領域的才學,勝海舟一直在江戶幕府內擔任重要職位。他開設海軍塾,設立神戶海軍操練所,還不拘出身,收受坂本龍馬等被幕府視為危險分子的薩摩、土佐浪士們為徒。坂本龍馬拜在勝海舟門下後,曾在給姐姐坂本乙女的信中興奮地寫道:“自己成為日本第一人的弟子。”而西鄉隆盛初見勝海舟後,也在日記中形容他“學識深不見底,可敬、可怖”、“比佐久間象山還有英雄氣概”。但是,被志士們認可了的勝海舟卻受到了江戶幕府中保守派們的猜忌。“禁門之變”後,幕府和攘夷志士們的關係降到冰點,勝海舟也被罷免了軍艦奉行的職位,他傾注了全部心血的海軍操練所也被迫關閉。

第14代將軍家茂十分信賴勝海舟,而15代將軍慶喜卻對他頗為疑忌。出身水戶的將軍慶喜少年時便有聰明機敏之稱,胸中極有城府,與勝海舟乃是同一類人。也許是同性相斥,兩人的關係始終不夠融洽。將軍慶喜出任將軍不久,勝海舟便辭去所有職務,在江戶閒居度日。

慶應四年(1868年)1月,幕府軍在“鳥羽伏見之戰”中落敗,薩摩、長州兩藩的藩兵打出“御之錦旗”,搖身一變成為新政府軍。在大阪指揮的將軍慶喜見情勢不妙,帶著少數近臣偷偷登上了幕府軍艦,回到了大本營江戶。新政府軍士氣高揚,他們兵分兩路,沿東海道和東山道向江戶進軍。眼看江戶幕府危在旦夕,將軍慶喜見幕臣中幾無可用者,只好任命勝海舟為陸軍總裁,全權負責幕府工作。

日本英雄的落日,幕末第一人勝海舟會有怎樣的終局呢

勝海舟先勸說新選組的近藤勇帶著“甲陽鎮撫隊”赴甲州(現山梨縣)狙擊新政府軍,隨後又派遣名劍客山岡鐵舟趕往駿府面見西鄉隆盛,表示將軍慶喜已有恭順之意,請新政府軍暫緩對江戶的攻擊。但是,新政府軍勢如破竹,已確定3月15日為總攻江戶之日。 慶應四年(1868年)3月12日,東海道的新政府軍到達品川;3月13日,東山道的政府軍也已抵達,大戰迫在眉睫。3月13日、14日,勝海舟和西鄉隆盛在高輪和田町的薩摩藩邸進行了兩次會見,勝海舟提出了頗為苛刻的投降條件,力圖保護將軍慶喜和德川家族的地位和安全。

本是敗軍之將,為何還有向對方提要求的資本?原來,思慮深遠的勝海舟早已留下了後路—一旦談判破裂,他事先安排下的人手便會在江戶周邊放火,房總的所有船隻會疏散江戶的難民,新政府軍雖到江戶外,卻也佔不到半點便宜。

西鄉隆盛聽了勝海舟的要求,點頭道:“明白了”,隨後爽快地取消了第二天的總攻計劃。西鄉隆盛並非愚人,他深知勝海舟之能。勝海舟本處劣勢,卻提出要求,必定事出有因。況且,江戶城是幕府大本營,城內彰義隊蠢蠢欲動,貿然攻擊的話,新政府軍必定會有不少死傷。西鄉隆盛當機立斷,不愧為英雄人物。當時新政府軍的很多軍官不理解他的苦心,參謀板垣退助聽說西鄉隆盛擅自取消了總攻計劃,甚至氣得暴跳如雷。當然,江戶城能順利實現無血開城,是新政府和幕府雙方許多人物的共同努力的結果。但是,若無西鄉隆盛和勝海舟兩人,江戶全城火光沖天,150萬居民流離失所的慘象很可能無法避免。 明治維新成功後,勝海舟隨同德川家一起遷往新封地駿府(現靜岡縣)。大久保利通、西鄉隆盛等政府高官對勝海舟頗為敬重,授予他各種高官職位。但勝海舟自覺前幕府官員的身份,始終與政治保持著一份疏離。他雖為樞密院顧問官,卻在出席會議時一言不發,只是冷眼旁觀。他與德川慶喜不和,但盡力保全了德川慶喜的地位,還扶助德川宗家的孤兒寡母,讓她們得以衣食無憂。除了德川家,他還利用自己在新政府中的人脈援助生活困難的前幕臣。總之,明治維新後的勝海舟一洗機智多變的官僚形象,成了熱心公益的和藹隱士。

但是,晚年的勝海舟仍有自己的一份堅持。他不滿大久保利通的擴張政策,為表示自己對出兵臺灣的反對而辭去了所有職務。他素來欣賞西鄉隆盛,可是,“西南戰爭”結束後,西鄉隆盛已然成為十惡不赦的亂臣賊子。勝海舟不避嫌疑,為恢復西鄉隆盛的名譽四處奔走,他出資建立了西鄉隆盛的留魂祠和石碑,還在徵得明治天皇同意後,在上野立了西鄉隆盛的銅像。

日本英雄的落日,幕末第一人勝海舟會有怎樣的終局呢

魯迅曾言,中國少有韌性的反抗,少有敢單身鏖戰的武人,少有敢撫哭叛徒的弔客。其實,敢於公開悼念叛徒的人物在哪國都不會很多。雖然今人對勝海舟的評價臧否不一,但是,勝海舟是昔日朝敵德川慶喜的幕臣,又是已然辭職下野,可稱無權無勢的一介老者,他膽敢孤身一人為現今政府的叛賊平反,這份膽色值得尊重。據說在“甲午海戰”後,勝海舟還曾寫了悼念丁汝昌的祭文寄給新聞媒體。在當時日本全國上下慶祝勝利的狂熱氣氛中,勝海舟用冷峻的筆調批判了日本試圖模仿歐美殖民政策的愚蠢。 有才華的人物往往鋒芒畢露,勝海舟亦是如此。他素有識人之能,最喜點評人物,言語辛辣,毫不留情。他在《冰川清話》中細細記錄了自己的所見所聞,對各位出場人物臧否分明,也不吝自誇,毫無“溫柔敦厚”之意。有些人認為勝海舟喜歡自吹自擂,這也許是他的性格使然吧。

晚年的勝海舟生活自由自在,卻也有說不出口的煩惱。他自幼家貧,受到幕府重用後才寬裕起來,可不久後便開始拈花惹草。他有眾多女人,子女也不少,但最愛的還是長子勝小鹿。像自己的父親勝小吉一樣,勝海舟對長子寄予厚望,10多歲時便將他送出洋留學。勝小鹿在美國拿了學位,遊歷歐洲後回明治政府任職,恰恰也負責海軍領域,著實令勝海舟老懷甚慰。可是,勝小鹿在40歲那年早逝,白髮人送黑髮人,勝海舟心中無比寂寥。明治三十二年(1899年)1月19日,勝海舟在入浴後突然感到胸悶,他讓陪伴自己半生的妾室增田系拿白蘭地來。見增田系忙忙地端來酒杯,勝海舟笑著對她說:“這次可能不行了”,隨後把杯中的白蘭地一飲而盡。 增田系見勝海舟臉色慘白,不禁慌了手腳,要去請夫人民子過來照看。勝海舟輕輕搖頭,淡淡地說:“就到這裡吧。”增田系覺得此話大為不吉,情急之下流下淚來。她奔出去請民子夫人過來,等她再回到勝海舟身邊時,發現勝海舟已經停止了呼吸。 勝海舟享年77歲。這位經歷了幕末、明治無數風波、無數動亂的人物,死前的光景卻如此平靜安然。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