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從科學的角度解釋「槓精」與自戀?


如何從科學的角度解釋“槓精”與自戀?

什麼是槓精?

“槓精”,又名抬槓成癮症候群。由於以抬槓為己任,對人不對事,寬於待己,嚴於律人,再靠兩把語言上胡攪蠻纏的刷子,抬槓成癮症候群迅速在微博上獲得了存在感。網友們一邊咬牙,一邊痛罵,將這類人的特質總結成為兩個字:槓精。

魯迅先生早在《論辯的魂靈》中,寫到一種槓精的邏輯:

“你說中國不好。你是外國人麼?為什麼不到外國去?可惜外國人看你不起……”

“你說甲生瘡。甲是中國人,你就是說中國人生瘡了。既然中國人生瘡,你是中國人,就是你也生瘡了。你既然也生瘡,你就和甲一樣。而你只說甲生瘡,則竟無自知之明,你的話還有什麼價值?倘你沒有生瘡,是說誑也。賣國賊是說誑的,所以你是賣國賊。我罵賣國賊,所以我是愛國者。愛國者的話是最有價值的,所以我的話是不錯的,我的話既然不錯,你就是賣國賊無疑了!”

“你自以為是‘人’,我卻以為非也。我是畜類,現在我就叫你爹爹。你既然是畜類的爹爹,當然也就是畜類了。”

這種邏輯區別於網絡互罵,它更隱蔽和難以反駁,表現為:契合主題、蜜汁觀點、假裝友善

如何從科學的角度解釋“槓精”與自戀?

(語出自@小野妹子學吐槽)

西蒙·巴倫-科恩在《惡的科學:論共情與殘酷行為的起源》中將這種人總結為“零度共情”者:

他們深陷在自我中心之中,且完全不懂謙虛,認為自己比別人優越得多。對於零度共情的人來說,所有交往都不是真正的交往,因為它們都是單向的。他們只顧自己宣講,他們滔滔不絕地談論自身,什麼時候結束對話也要由他們說了算。他們不會對話,只懂獨白。

槓精覺得別人都是錯的,自己才正確。共情缺乏使他們的自我膨脹,不單是無法體會別人的感受和想法,甚至壓根就不知道別人竟也有他們自己的角度。

豆瓣小組“槓起整個地球”於2018年3月成立,成為許多被“槓精”困擾的網友的集散地。大家在一起學習如何文明抬槓,避免人身攻擊。

如何從科學的角度解釋“槓精”與自戀?

今天,分享《惡的科學》中關於“零度共情”的一段文章。讀完你會發現,槓精不是所謂的“惡”,但他們將他人當作物品來使用的姿態,使其陷在難以解脫的孤獨中。一旦我們知道問題出現在哪裡,這個世界的“槓精”才會少一些,人與人對話的可能性才會得到保護和延伸。

如何從科學的角度解釋“槓精”與自戀?

囚禁於自我聚焦狀態中:

邊緣障礙、精神病態與自戀人格

節選自《惡的科學:論共情與殘酷行為的起源》

1.

零度共情到底是怎樣的狀態?沒有共情意味著什麼?這能夠等同於有些人說的“惡”嗎?

零度共情意味著你不知道自己給別人留下了怎樣的印象,不知道如何與別人交流,也不知道如何預測別人的感受或者反應。你的共情機制在0級上運作。你總是困惑自己為什麼無法和別人建立關係,共情的缺乏在你的身上創造了一種根深蒂固的自我中心主義(self-centeredness)。其他人的想法和感受被你徹底忽視。

你只能做自己的事、困守在自己的小泡泡裡,你不單是無法體會別人的感受和想法,甚至壓根就不知道別人竟也有他們自己的角度。於是你堅信自己的想法和信念百分百正確,只要有人不同意你的信念,那他們不是錯了就是蠢貨。

如何從科學的角度解釋“槓精”與自戀?


如何從科學的角度解釋“槓精”與自戀?

說到底,零度共情是一種孤獨的生存方式,以這種方式生存的人,最好的情況也是被人誤解,最壞的則會被譴責為“自私”。它意味著你的行為完全不受約束,放任自己肆意追求心中渴望的任何目標,或自由地表達一切想法,毫不顧慮自己的行為或語言會對別人造成什麼影響。在極端的情況下,共情的缺乏還可能使你做出殺人或強姦的行徑。

而在不那麼極端的情況下(但也接近了零度,比如共情機制在1級或2級),你可能對人惡語相向,也可能說太多話,或者在別人家裡賴著不走。就共情的缺乏而言,這些顯然和零度共情處在不同的層次,因為當事人只是在說話時有欠考慮,他們可能也知道傷害別人的身體是不對的。不過即使是這個說話有欠考慮的人,也可能在EQ量表上接近0級。

零度共情可能使一個人做出殘酷的行為、可能使他對別人的感受麻木不仁、或只是在社會上陷入孤立。由此可見,零度共情並不等於有些人所說的“惡”。但如果你接近了這樣一個毫無共情的人,你就可能受到他的語言辱罵或身體襲擊。你也可能覺得他對你毫不關心、一點不為你考慮——總之,在這樣一個人身邊,你就有受傷的危險。

2.

詹姆斯今年64歲。和卡蘿爾一樣,他也是自己來我們診所求診的。他對世界充滿憤怒。他覺得自己一生只做好事,卻沒有得到別人的回報。於是他感到社會虧待了他。

“我試過善良的生活,我總是幫助別人、養活家庭、到醫院去看望生病的朋友和親屬,每一樣都在助人。可結果怎麼樣?那些人個個都是混蛋,他們根本懶得幫我。他們不來看我,也不打電話,甚至在路上見到我也繞到路的另一側。我每天都獨自吃飯。別人給我的待遇,比他們給狗的待遇都差。我也和其他人一樣,有資格得到友情,那為什麼他們把友情都給了別人,卻從不給我呢?”

這裡的關鍵詞是有“資格”詹姆斯覺得,無論他怎麼對待別人,他都有權自動獲得別人的善待。當你和他交談,不出幾分鐘你就會發現,他說的只有他自己和他的家庭、他的需求和他的慾望。按照他的說法,他的孩子比別家的孩子都有才能,他自己也高出別人一等,他比誰都更有魅力,在他的腦子裡,他的社會地位也比別人高。

聽他說話,似乎這世上除他自己和他的孩子之外沒有任何重要人物。他完全不知道別人在聽他說話時有什麼感想。好像別人就應該做聽眾,聽他吹噓自己的豐功偉績,對他的話只能附和仰慕似的。當別人禮貌地小聲應和,他就覺得這證明了他的特別,並會因此得意一陣。但是很快,他的情緒又會大跌,回到那副憂鬱、消極、滿腹牢騷的樣子。

你要是問他為什麼這麼消極,他就會說:“大家都應該待我好一點。我自從死了妻子就一個人住。沒人願意花力氣來為我做飯、打我的電話甚至敲我的門。他們都像是把我當作了瘟神。誰都覺得我有什麼毛病似的。”

當詹姆斯去餐廳吃飯,他總是要求最好的桌子。他老以為自己能直接插到隊伍的最前面,一旦菜上慢了,他就辱罵侍者。當他去醫生的辦公室,他也會騷擾接待員,要求排在別的病人前面見醫生。“要是我不能馬上見到醫生,我就投訴你!”打電話要別人上門修理電器時,他會要求修理工立刻趕到。

如何從科學的角度解釋“槓精”與自戀?

他老是抱怨孩子太壞,因為他們不給他打電話、也不常來看他。等他們真來拜訪或打電話問候他時,他卻又辱罵他們,說他們只顧自己、不關心他。但孩子們都知道,無論他們給父親多少關注,都滿足不了他的需求,他們做什麼都是不夠的。

他在覺得自己重要的時候,比如在坐商務艙時,會暫時感到興奮自得。而當他感到別人對他的關注不夠,比如在家庭聚會上給安排到桌子最遠端的位子時,他就覺得自己受了怠慢並露出憤怒刻薄的神情。他不知道自己這種行為只會把別人趕走,當別人避開他時,他又覺得這證明了他們都是壞人,覺得有問題的是他們、不是自己。

每當他遇見某個有權勢、能幫忙的人,他就會散發魅力,變得風趣幽默,同時收集信息,判斷對方在將來會對自己有什麼價值。可一旦對方不能滿足他的需要,他就會立即變冷淡,並直說:“他們對我沒有價值”。

他意識不到這反映了他的一貫作風:無恥地利用別人,對他們極盡索求之能事,而當對方不再有用時就一腳踢開。當他參加當地的教會活動、別人問他最近如何時,他就開始發洩不滿:一切都不順利,別人是如何叫他失望,服務又是如何蹩腳。他的咒罵充滿消極情緒,有些人聽了就想走開。他不知道自己的哪些言行會使人覺得粗魯,常常說出無禮的話來。

3.

自戀者(N型)和我們之前遇到的精神病態者(P型)以及邊緣障礙者(B型)明顯不同。

如何從科學的角度解釋“槓精”與自戀?

從一個方面說,零度共情使他們深陷在自我中心(self-centered)之中,雖然他們的言語和行為都可能冒犯別人,但他們不太會做出殘忍的舉動。

他們只是完全不懂謙虛,認為自己比別人優越得多,彷彿他們具備了什麼特殊才能,而別人都沒有似的。實際上,自戀者那連綿不斷的自我吹噓和自我抬舉正是他令人反感的原因之一,別人並不是嫉妒他,而是通過這些言行看穿了一點:他只關心自己。自戀者和其他類型的零度共情者一樣,都無法認識到重要的關係是雙向的。對於零度共情的人來說,所有交往都不是真正的交往,因為它們都是單向的。

這一點從自戀者說話的密度裡也看得出來。在一場對話裡,他們不會想到給對方留出發言的空隙,也不會想去了解對方。自戀者只顧自己宣講,他們滔滔不絕地談論自身,什麼時候結束對話也要由他們說了算。他們不會對話,只懂獨白。

有的心理動力學者認為人有少量的自戀是必要的、具有規範效力的、健康的,否則就是一個完全不喜歡自己的人。196,197由此可知,自戀也是一條連續的特質光譜,只有極端的情況才可以稱之為“病態”,這種人只關心自己,即使關心別人也是因為對方有用。換句話說,其他人在自戀者的眼中只有利用的價值。自戀者是把他們當作物品來使用的(術語叫作“自我—客體”)。

自戀在不同人的身上可以有不同的表現,下圖為診斷現狀。

如何從科學的角度解釋“槓精”與自戀?

有的自戀者非常外向,一心想佔據舞臺中央,他們是公司的老闆,是團隊的領袖。還有的自戀者不擅社交,看起來很害羞,但他們還是有一種自命不凡感,希望別人都來迎合自己,絲毫不肯妥協,他們總是憤憤不平,總在責怪別人為他們做得不夠多。也有些類型的自戀者可能帶有危險,有研究者認為這種人格類型會造就連環殺手。

自戀者在整個人群中大約佔1%的比例,但是在因為精神健康狀況前來求診的人當中,這個比例要高得多(16%)。和B型人不同的是,至少有50%到75%的自戀者是男性。

和P型、B型相同的是,研究也指出早期的情緒虐待是N型的可能原因,這又一次提醒了我們人內心的那罐金子是多麼重要

4.

我寫這本書的目的之一是告訴各位,共情是我們這個世界最珍貴的資源之一。而共情腐蝕是世界性的重大問題,和我們生活環境的健康息息相關,無論這環境是大(比如國家)是小(比如家庭)。家庭會因為共情腐蝕而分裂:兄弟不再交談,夫妻互相猜忌,孩子和父母誤解對方的意圖。

沒有了共情,人際關係就瀕臨破碎,使我們傷害彼此並挑起衝突。有了共情這項資源,我們就能解決矛盾,團結社群併為他人緩解痛苦。

在我看來,對於共情我們已經習以為常,乃至有所忽略了。心理學作為一門科學已經無視了它一個世紀。教育者只關注識字和數學,也很少會想到它。我們想當然地以為,無論如何,共情都會在每個孩子身上自然產生。我們很少投入時間、精力或錢財來培養它。我們的政客幾乎從不提它,雖然事實上他們比任何人都更需要它。我的這本書追隨的是兩本傑作的足跡,它們是傑里米·裡夫金從歷史學角度寫成的《共情文明》(The Empathic Civilization)和弗朗斯·德瓦爾從演化論角度寫成的《共情時代》(The Age of Empathy),是他們兩位將共情重新擺上了議程。然而直到不久前,神經科學家還很少探究共情的本質。我希望讀到這裡時,你已經明白了我們這個物種擁有怎樣強大的一項資源,它就擺在我們的手邊,等待我們的重用。

為防止對共情力量的討論與現實脫節,我們這就來看看兩個民族之間是如何反目的,那就是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在20世紀的大多數時間裡,它們的仇恨始終激烈,到現在依然沒有平息的跡象。要是這兩個群體都能看見對方的觀點併產生共情,那該多好。

就在去年,我到倫敦北部格德斯綠地的艾利斯花園會堂聽講了一回。有兩個男人走到講臺上,第一個說道:“我叫艾哈邁德,是一個巴勒斯坦人。我的兒子死於巴勒斯坦大起義,他是給以色列士兵的子彈打死的。我到這裡,是想對你們說一聲安息日平安。”接著另一個男人說道:“我叫莫伊舍,是一個以色列人。我的兒子同樣死於巴勒斯坦大起義,他是被一個巴勒斯坦少年扔出的自制汽油彈炸死的。我來這裡,也想祝你們平安。”

我震驚了:這是兩位父親,來自政治分歧中的不同陣營,他們因為悲傷團結在一起,並且擁抱了對方的語言。他倆是怎麼認識的?原來是莫伊舍接受了一個名叫“巴以父母團”的慈善團體提供的機會,給鐵絲網另一邊一個失去孩子的家庭打去了免費電話。

艾哈邁德描述了有一天他在加沙的家中接到電話的情景。來電的正是莫伊舍,當時他還是耶路撒冷的一個陌生人,是他走出了勇敢的第一步。兩個男人都在電話裡哭了出來。他們之前都沒有見過對方陣營的人,甚至沒有和對方的人說過話,但他們都在電話裡說,自己知道對方經歷了什麼。

莫伊舍告訴艾哈邁德:“我們是一樣的人,我們都失去了兒子。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艾哈邁德回答:“這樣的悲劇必須結束,不然就會有更多像你我這樣的父親體會失去愛子的可怕痛苦。”

現在,兩位父親一起到全世界的清真寺和會堂中演講,呼籲人們發起共情,併為慈善事業募款。這當然只是微小的一步,但是每一滴共情之水都能澆灌和平之花。

共情是一款萬能溶劑。

任何問題只要浸泡在共情中都能解決。它是預測和解決人際糾紛的有效手段,無論那是婚姻不睦、國際矛盾、工作衝突,還是友情中的磨難或政治中的僵局,是家人間的矛盾還是鄰里間的紛爭。希望讀過本書,你已經明白了這項資源作為解決問題的手段要勝過其他(比如槍炮、法律或宗教)。而且,不像靠數萬億美元維繫的軍需工業,或者靠數百萬美元運轉的監獄和司法系統,共情是免費的。和宗教不同,共情的本質也決定了它不會壓迫任何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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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從科學的角度解釋“槓精”與自戀?

惡的科學:

論共情與殘酷行為的起源

[英] 西蒙·巴倫-科恩 著

理想國 |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為什麼有人會持刀闖進幼兒園砍殺兒童?

為什麼有人會為盜取一枚戒指切下別人的手指?

為什麼納粹科學家會在俘虜身上做活體實驗?

為什麼有人會忽視其他同類的人性?

在哲學、宗教的思路里,人類的殘酷行為通常被解釋為犯下罪行者的“惡”,但這不是一個令人滿意的回答。“惡”的概念只是虛晃一槍、將問題暫時擱置,其實並沒有給出答案。

本書是一位心理學家、神經科學家對“惡”進行的系統思考,他藉助科學家擅長的調查、實驗和分析,以“共情腐蝕”取代了“惡”:某個人作惡時,他的共情遭到了腐蝕,共情水平較常人要低很多。但在正常情況下,大多數人的共情水平不會導致極端惡行發生,雖然人們常常會不顧他人的內心感受。

這一替換看似簡單,卻能幫助我們擺脫價值偏見,給出預防惡行發生的思路。它同時提出了更多需要解決的問題:

“共情腐蝕”是如何發生的?

社會環境會對人的共情水平造成多大的影響?

為何同樣遭遇“共情腐蝕”的自閉症患者一般不會作惡?

本書也許會改變你思考“惡”的方式,甚至會改變你對待“惡”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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