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治郅:從年少輕狂到四十不惑

2018年10月24日,八一隊遭遇了一場39分的慘敗。但比慘敗更讓人關注的,是年輕球員許鍾豪與主帥王治郅在暫停時間內發生的那場衝突。儘管事後雙方都把這場衝突說得雲淡風輕,但這場衝突背後,卻是少帥王治郅在主帥位置上難以描述的艱辛。好在,如今他已經不再像過往那樣躲起來自我消化,而是學會了與這個世界和解。

王治郅:從年少輕狂到四十不惑

他今年41歲,他的身上有著太多的謎團。可是他對自己似乎已經不再執念,就像高曉松說的那樣:“原來我以為,沒到四十歲的時候老覺得,四十不惑的意思就是說,你就都明白了,什麼都懂了,然後等到到了四十歲才發現,不惑的意思其實是說,你不明白的事你都不想明白了。”

英雄出少年

王治郅:從年少輕狂到四十不惑

22年前,19歲的王治郅,在亞特蘭大對陣安哥拉的比賽中替補出場,拿下17分11個籃板;面對強大的美國隊,這個19歲的少年籃下封蓋羅賓遜……隨後,在亞特蘭大奧運期間,曾有六所大學球隊邀請其加盟。

而在那一年之前,王治郅還是個哭鼻子的少年——男籃亞青賽打韓國隊,王治郅突然受傷,再回場時,中國隊已經落後10多分,最終輸掉了比賽,場邊的王治郅面對鏡頭哭了:“輸球賴我,完全賴我,我要是早點回來就不會輸了!”

自古英雄出少年。當我們如今看到中國足球從少年到青年再到成年,在亞洲戰場全線潰敗的時候,回溯英雄少年王治郅的往事,著實讓人感慨不已。以至於時至今日,在很多人心中,王治郅是中國籃球過去30年最有天賦的人,沒有之一。有人會說到姚明,但平心而論,王治郅真的是優於姚明的——同樣擁有2米以上身高,王治郅卻擁有連後衛都少見的鬼魅步伐和柔和手感;作為內線球員,他不單純依靠力量和身高,而是靠步伐、靈敏和手感來進攻。

所以,連姚明,都曾把王治郅當作偶像。著名籃球評論員楊毅在說到王治郅時感慨不已:“諾維斯基比王治郅厲害嗎?這話如果現在問,相當無厘頭,但是在16年前,很多記者都會告訴你:這很難說。”

當年的王治郅真的是光芒四射,他在CBA可以單場拿下51分;在上海,他的三分投射、籃下舞步,徹底打暈姚明,單場砍下40分。即便到了NBA,他也是小牛主帥老尼爾森的秘密武器,而且老尼爾森曾親口說過:“王治郅是我手裡最好的球員之一!”

命運的饋贈

王治郅:從年少輕狂到四十不惑

25歲的時候,風華正茂的王治郅在中國已是獨孤求敗,他換成了華麗轉身,登陸美國,成為NBA的中國第一人。那個時候,王治郅出現在賽場上的每一分沒有秒都是新紀錄,國內各大媒體也樂此不疲地追捧著。各種褒義的詞彙用得現在看來都有讓人臉紅,有偏激的網友甚至忍不住這樣調侃:“記者怎麼沒有記錄王治郅在NBA吐的第一口痰,甚至,撒的第一泡尿啊?”

接受了命運饋贈的禮物,王治郅卻不知道,所有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25歲那年的夏天,對於王治郅來說,特別熱也特別讓人焦慮。那是2002年,與小牛的合約到期後,一直順風順水的王治郅突然陷入了迷茫。就像王家衛的電影《一代宗師》說的那樣,“如果人生有四季,25歲前,我的人生都是春天”。誰也沒想到,隨後的王治郅因為一場不歸風波,進入了職業生涯的冬天。

因為想要留在NBA,作為軍人的王治郅在那年夏天沒有回國,他搬了家,關了手機,小牛隊老闆一天去兩次住所找不到他,曾經的恩師特意飛去美國也不被接見。一段時間後,中國籃協還在為尋找王治郅著急上火時,王治郅終於出現了,他高調宣佈與快船簽下了3年600萬美金的合約。

至此,一切無可挽回。中國籃協發佈了《關於將王治郅開除出國家男籃的決定》,電視、報刊和網站中再也見不到王治郅的名字。

王治郅“消失”了。

回頭的浪子

王治郅:從年少輕狂到四十不惑

2005年3月,王治郅通過新華社向組織承認錯誤。一年後,國家體育總局為保障北京奧運會創造佳績,公開表示向之前的“問題運動員”張開懷抱,於是田亮、李娜、彭帥等人迴歸了。而王治郅,也迎來了浪子回頭的機會。於是,2006年4月9日,王治郅回國。面對央視的鏡頭,他第二次道歉:“當初留在美國是因為自己太年輕,考慮事情的不成熟,做了一些錯誤決定,在此,我向全國人民道歉。”

事實上,在不歸風波後,王治郅不敢回國,但並沒有與籃協及八一隊失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當時時任總政治部文體局局長的陳招娣一直都在等待著王治郅的歸來:“只要王治郅回來,我親自到機場接他,讓他放心。”可是,王治郅當時終究沒有回來,陳招娣因此接受了批評,但她從未因此否定王治郅。遺憾的是,直到她2013年的追悼會上,才接受到了王治郅的感謝,可是她已經聽不到了。

而王治郅,錯過了太多。因為他的不歸,“96黃金一代”最後的老將鞏曉彬、胡衛東和劉玉棟匆匆退出中國男籃,劉煒、朱芳雨、杜峰接棒而上。在這樣的新老交替過後,王治郅失去了在中國男籃的位置,而中國男籃失去了姚明和王治郅這對可能是史上最偉大的內線組合。多少中國籃球迷魂牽夢縈的“中國雙塔”,居然在陰差陽錯中,無緣合作——2006年王治郅歸來時,姚明的職業生涯已經步入尾聲,他們就這樣錯過了彼此。

這是姚明的遺憾,也是王治郅的遺憾,更是中國籃球的遺憾。

歸來仍少年

王治郅:從年少輕狂到四十不惑

迴歸後的王治郅,在八一隊仍然是主角,但在中國男籃,他不再是了。那時候中國男籃只有“姚核心”,王治郅知悉原因,坦然面對,但還是有遺憾,而且很有可能是一生最大的遺憾。那是在北京奧運會的賽場上,中國男籃迎來了距離奧運會四強最近的一次機會——第三節結束後,中國隊竟領先14分。

到了第4節,中國大高個們玩命了,王治郅似乎忘了自己配角的身份,持續開火,手感熱得發燙。在那樣的時刻,對於王治郅來說,籃筐可以容得下地球,怎麼投怎麼有。終場前1分08秒,王治郅三分球命中,中國男籃從落後1分變成反超2分,那一刻,我們從王治郅的身上,看到了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那個追風少年,回來了。連姚明,都成為了他的背景板。

勝利在望,王治郅卻被主帥尤納斯換下,此後,這個歸來仍是少年的王治郅,再未上場。眼睜睜看著姚明錯失最後一投,中國男籃失去了可能是史上離奧運會4強最近的一次機會。而那一刻王治郅終於明白,他終究是又衝動了,沒有按照劇本去演,搶戲雖然也很出彩,但他的風頭不可能超過主角。像《英雄本色》中,周潤發靠演配角“小馬哥”卻拿了影帝的事情,在中國籃球的劇本里,是不可能有的

明白了這一點後,王治郅才真正告別了自己的“少年時代”。

所以2010年廣州亞運會上,作為中國男籃奪冠功臣的王治郅開始變得低調,迎來,他說自己是十二分之一;輸了,他說自己愧對球迷。

遲來的退役

王治郅:從年少輕狂到四十不惑

北京奧運會結束後,就開始有人說王治郅要退役,但王治郅還是想要堅持——直到2014年2月16日。寧波的八一主場,比賽結束,場館響起那首《時間都去哪了》,在現場球迷婆娑的淚眼中,王治郅抱著籃球向球迷致謝:“感謝到場的球迷陪我們走到最後,向還有籃球夢想的人致敬。”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

我們常說,欠周星馳一張電影票。而王治郅在八一隊退役後,在中國籃壇缺少一場應有的退役儀式——畢竟,寧波的籃球館太小,放不下全國的球迷,更放不下中國籃球迷對王治郅的懷念。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場儀式居然等來兩年之久。而那個時候,王治郅其實已經有些意興闌珊。如果不是恩師宮魯鳴親自邀請,這場儀式也許不會出現。

2016年7月5日,那場被安排在斯坦科維奇盃球賽中場時段內的退役儀式,長達31分15秒。在那樣的時候,很多新球迷才知道,中國籃球曾經有過這樣一位中國男籃國家隊出場次數最多(16場)的籃球天才。而當時的中國籃協主席信蘭為他頒發的“中國籃球突出貢獻獎”獎盃的正面,刻有“郅敬”兩字。這一對恩怨糾結數年的冤家,有了可能是“不歸風波”後,僅有的一次握手。

退役儀式結束後,王治郅首先感謝國家:“感謝國家隊給我這樣的待遇,”然後才是對中國男籃未來的美好期許。

他,終於懂事了。

少帥初體驗

王治郅:從年少輕狂到四十不惑

王治郅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教練生涯第一次上的頭條,居然是因為被弟子頂撞。

2018年10月24日晚,CBA第二輪,八一隊客場挑戰福建。在比賽進行到第三節時,福建隊外援尼克爾森迎著八一隊中鋒許鍾豪射進一記三分,將兩隊分差拉大到將近40分,主帥王治郅叫了暫停。隨後,王治郅對著許鍾豪在表達自己的不滿,沒想到許鍾豪突然情緒激動地走到大郅面前,怒目圓睜,大聲地衝著他吼了起來,似乎和大郅發生了爭執。暫停後,許鍾豪報復性的給尼克爾森的臉上來了一肘子,被吹了技術犯規,王治郅將其換下場,走到替補席的許鍾豪依然餘怒未平,狠狠地將毛巾摔到了地上……

一時之間,八一隊“將帥失和”的消息不脛而走。儘管事後許鍾豪和王治郅均表示當時兩人並未發生衝突。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少帥王治郅處境的艱難,肉眼可見。更要命的是,沒有外援的八一隊,實力著實不夠強大。

在新賽季的第一輪比賽,八一隊險些戰勝了實力強大的上海隊,讓人看到了王治郅的執教實力。但在大比分輸給福建後,又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形。王治郅在賽後說,自己很理解隊員們著急要取勝的心情,但還是要腳踏實地,一步一步來,從最基本的做起。

在強敵環伺的CBA,少帥王治郅不過邁出了萬里長征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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