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層》(173)卸岩棉

《底層》(173)卸岩棉


李國前和李平四人就開始從大板車往地面上卸岩棉,揭開苫布之後,下面四方塊的岩棉就顯露出來。成品岩棉分為兩種:一種是白色捲成卷的岩棉,這種成卷的岩棉都是用絲袋子作為外包裝,這種白顏色成卷的岩棉,因為岩棉的棉絮比較細小,相對來說扎人要輕一些。另一種就是黃顏色的岩棉,黃顏色的岩棉都是一張張用厚塑料為外包裝,把幾張岩棉板摞成一摞,用厚塑料緊緊包住這一摞岩棉板的四個角,把幾張岩棉板包裝成一捆,這一捆捆的岩棉除了四個角有厚塑料包裝之外,岩棉板的其它的部分都直接裸露;而且這種黃顏色的岩棉因為岩棉的棉絮較粗,所以紮起人的皮膚來就更加容易和更加厲害。李國前四個人,今天要從平板車上卸的岩棉就是這種四方塊,並且厚塑料包裝的黃顏色岩棉。

板車上的苫布被李平和郭宏兩個人徹底揭開後,地面上的李國前和趙金把堆放成包岩棉的場地也清理完畢,郭宏也跳下平板車,平板車高高的岩棉上只留下李平一個人。車上的李平把一包包方塊的岩棉,用雙手推下平板車。因為長度為十七米五的平板車,除了車頭一面之外,其它三面都是光禿禿的,沒有圍欄,所以車上成包貨物能被很容易地推下平板車,貨物直接掉落在地面上,車上的李平手扒腳踹,一包包的岩棉就隨著李平用力的方向滾下車板。車下的李國前三人把掉落在地面上的四方體成包的岩棉,搬到一旁剛剛收拾出來的空地上,成排擺放整齊,然後再一層層加高,因為這種黃顏色的岩棉板包裝的比較規整,每一包都成規則的長方體,並且所有的包裝大體相同,所以成排加高的碼放都比較容易,而且碼放出來的岩棉一垛垛也比較規整,絕對不會出現碼好的岩棉垛出現倒塌的情況,最主要的是每一包岩棉都不是很重,都在二十多斤,搬起來不用什麼太大的力氣,所以卸車的速度非常之快。

上面描述的這些都是好的一面,下面說得就是叫苦不迭的一面,隨著車上一包包的岩棉被推下板車,黃色岩棉的棉絮也脫離了岩棉板的母體,在空中跳起來歡快的舞蹈,並在微風的作用下,直接飄落在李國前四個人的衣服上,領口,袖口,鞋面上,頭髮上和臉龐上。還有許多調皮的黃棉絮直接鑽進耳朵裡,鼻孔中,甚至還有岩棉棉絮探入口中,在口腔中進行親密的舌吻。這些隨風附著在皮膚上和領口袖口的岩棉棉絮,在初期沒有覺查出有什麼異樣,可是隨著每個人在極速的卸車中、,身體上出現汗珠之後,這些附著的棉絮馬上就活躍了起來,粘上岩棉棉絮的皮膚像被蜜蜂尾部的刺蟄上一樣難受,而且宛如有幾十上百個蜜蜂的尾部同時在蟄同一片區域。越用手觸摸和抓撓越是刺痛的厲害,臉上頭髮上甚至衣服上,都被一層黃色的岩棉棉絮所覆蓋,就像長了一身黃絨毛,更像《西遊記》裡面的美猴王。四個人在相互看見對方的樣子時,雖然渾身難受,但是每個人此時滑稽的外表,仍然能引起對方的哈哈大笑。最難以忍受的仍然是領口、袖口和褲腿地方的皮膚,因為這幾處落上岩棉棉絮的皮膚在走路以及勞動中是要經常轉動的部位,落在這些部位皮膚上的岩棉棉絮,在人的運動過程中能產生相互摩擦,使得黃色岩棉的棉絮更加容易扎進到這些部位的皮膚裡,扎進皮膚的棉絮和領口袖口的衣服再產生接觸摩擦,那種滋味火燒火燎一樣的感覺,沒有親身經歷的人根本無法體會到那種痛苦的感覺。

這些附著在皮膚上的岩棉棉絮,和勞作時流淌著的汗水,相互混合在一起,一條條金色的小溪在臉上脖頸中肆意蔓延,最終匯聚流向上半身的胸膛和肚皮上,這些黃色的岩棉棉絮也就又侵佔了李國前四個人身體大面積的皮膚。這樣一來,火辣辣刺痛的感覺就更加強烈,隨著落在皮膚上的黃色岩棉的棉絮和汗水的混合物越來越多,用手和紙張進行擦拭除了摩擦增加不適感之外,已經起不到什麼作用,所以李國前四個人只能發揮超強的忍耐力,忍住皮膚如同上萬只螞蟻啃咬的痛感,加快手上的速度和腳下的步伐,甚至是每次抱取一包岩棉,都一路小跑著,把手上的岩棉包擺放在岩棉堆的上面。

在漫天飛舞的黃毛雪中,李國前四人僅僅用了不到兩個半小時就把兩大平板車的岩棉卸空,並整齊地碼放在了一旁的場地上,每一車上大約有六百包岩棉板,兩車就是一千兩百包,這樣的卸車速度是非常快捷,這個都是岩棉棉絮的功勞。好比一個跑步的人,如果後面有一隻老虎的追逐,那麼這名跑步者的跑步速度肯定能突破極限,達到最高的水準。李國前四個人卸完車後,在管理人員的指導下,用大苫布把剛剛碼放好的岩棉垛罩蓋起來,地面下苫布的四周用大石頭壓住,以防被強風掀起來。

一切完畢之後,李國前四人從管理人員手中接過兩千四百元的卸車費和一百五十元的來回打車費;李國前給送幾個人來到這裡的出租車打去電話,讓再來到這裡接四個人回市區。在等待出租車的過程中,四個人脫去身上的外衣,在水泥電線柱上用力摔打,在摔打的過程中,依附在外衣表面上的黃色岩棉棉絮,大部分被摔打出去,只有紮在衣服裡面的棉絮,仍然堅強留著衣服裡面。如果不把外衣上面的一層黃毛棉絮摔打掉,出租車司機是不會允許這樣的乘客乘坐,這種情況在出租車行業不屬於拒載行為。

幾個人把摔打掉大部分黃毛的外衣重新穿在身上,又來到廠區的衛生間內,用水龍頭裡的冷水,把臉上和頭髮上的黃色岩棉棉絮也大體清除出去,當然扎入臉上和脖頸皮膚中的棉絮,用冷水是無法清洗掉。

四個人簡單地清洗完頭髮和臉以及脖頸部,來到大方熱電廠的廠區大門外,又等了十分鐘左右,電話預約的出租車來到這裡,李國前和李平四個人坐進出租車內返回了市區。

回到租住的地方,李國前脫掉全身的衣物,在衛生間用香皂塗遍了全身,洗了三遍熱水澡,一整塊香皂用去了三分之一;擦乾身體換上乾淨的內衣後,把脫下來把所有衣物泡在大洗衣盆裡,加入熱水和洗衣粉,在泡過兩天後,又揉搓了多次,可是這一身衣服在以後穿在身上的時候,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還有扎人的感覺,但是李國前又捨不得把這身衣服扔掉,只能忍受著不適繼續披掛在身體上。

卸完岩棉的第二天,李國前四個人再次見面後,看到每個人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上面,都有一些紅色的小疙瘩,密密麻麻,有密集恐懼症的人根本無法直視,因為每一個小紅疙瘩裡面都有一根岩棉棉絮紮在肉裡,因而這些小疙瘩特別刺癢,而且越用手抓撓越是癢得厲害,這種感覺真心不好受,看來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們,錢是多麼地難掙。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