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女性帶給晚清中國人哪些衝擊?

文|陳卿美

晚清中國在炮聲隆隆中敞開了大門,從此,對外開放被迫成為主旋律。當西方事物湧入中國後,國人先是抗拒排斥,後又接受喜愛。對洋人的感情很複雜,經歷了蔑視、詆譭、排斥、被動合作、主動合作等幾個階段。總之,西方文明帶給中國人的,是一次三千年未有之洗禮。這種洗禮還包括,西方女性對中國人的衝擊。

晚清時期,西方女性到中國的少而又少。或是女傳教士,或是各種女家眷。中國人真正能近距離接觸西方女性的機會微乎其微。這種機會全部留給了出洋的國人,包括出使官員、留學生等。突然進入到西方世界的他們,面對的是各種視覺衝擊與心理震撼。西方女人留給他們的印象尤其深刻,因為他們是中國人,最重要的是,他們是中國男人,原來從未見過這種“味道”的女人。

在見識西方女人方面,閱歷最廣的一定是駐外大使等官員。因為工作關係,他們會接觸到各階層西方女人,上至皇室女王、宮廷女性,中至富裕的中產女性,下至工薪女性,乃至貧賤的女傭等。他們見識過雍容華貴、感受過端莊優雅,驚訝過風姿綽約……

晚清出訪、駐外的清政府官員很多,他們為我們留下了大量的觀察日記。後人在翻閱這些珍貴史料時,總會對先人感慨不已。同樣,他們在初次見到西方女人時,也是各種唏噓。

西方女性帶給晚清中國人哪些衝擊?

​晚清同時期的歐洲女性貴族


在所有留洋日記中,大概就屬郭嵩燾的日記《使西紀程》最為有名。郭嵩燾是近代中國第一個駐外大使,1876年開始駐英國。在他駐英國期間,經常往返與英法兩國之間,參加各種社交活動。在他的《倫敦與巴黎日記》中記錄了他見到的英國皇室的西方女人:

“惟君主著長衣。餘皆露兩肩及胸背於外,而結束上衣於兩乳垂處,緊約其腰,曳裙委地八九尺。”

花甲年齡的“老男人”郭嵩燾哪見過這種場面,他被這種異域風情徹底驚呆了。袒胸露乳這一幕,足以用“驚豔、刺激”來形容。或許郭嵩燾不知道,中國唐朝早已有類似裝扮。

見過西方女人袒胸露乳的不止郭嵩燾一人,他的副手,劉錫鴻在英國議會開幕式上也見到了類似一幕。他在日記《英招私記》中寫道:

“(威爾士王妃)戴鏤花鑽石為額,繡甲,袒露兩臂及胸背之半”;而“三公主綠衣姒,四公主碧阿他麗姒,繡甲袒臂”;“宦眷皆袒”。

其實,比郭嵩燾、劉錫鴻早二十年,也有兩位中國男人見到了相似的一幕。這個人就是斌椿、張德彝。1866年,他們作為清政府第一批官派考察團成員,赴歐洲遊歷學習。領隊斌椿在巴黎,受到當地官員的款待。斌椿特別注意到,出席的各官員夫人“無不長裾華服,珠寶耀目,皆袒臂及胸”。作為有清一代,第一個出國的官員,斌椿被震撼得外焦裡嫩。19歲的張德彝還是一個剛剛成年的年輕男子,這一幕堪稱極致誘惑。

在英國,維多利亞女王為中國考察團舉辦了盛大的宮廷舞會,在燈火輝煌的宮殿內,伴隨著迷人的音樂,英國眾多夫人、小姐,個個“衣紅綠雜色,袒肩臂及胸”。斌椿等人再次瞠目結舌。此活動讓他們大開眼界,不知道還有這樣的驚豔女子。可以想見,考察團當晚應該是集體失眠。那個夜晚,血氣方剛的張德彝在燈下寫日記時,心情也是久久不能平靜。

中國女人一貫含蓄內斂,講究笑不露齒,而西方女人如此裸露開放,帶給中國男人的心理衝擊非常強烈。不過,也有男人故作淡定,批評西方女人不守禮節。如劉錫鴻,他本身就是個保守派,反對洋務運動,他斥西方女人“凡婦女皆肉袒,不以男子擠擁為嫌”。

年輕的張德彝對西方女人這種行為更是大加鞭撻,他在《歐美環遊記》中批評道:“若鬢髮超群,裙衫別緻,必緩步街遊,以供途人顧盼,斯亦誨淫之甚者矣。”在張德彝看來,這些西方女人就是一群淫蕩之輩,顯然是沒有脫離低級趣味之人。

中國男人初入異邦,有新奇、有驚豔、有刺激,也有敬佩。真正令中國男人敬佩的則是西方女人的見識與才華。華美豔麗的裝扮、袒胸露乳的誘惑,只不過是一種外在的東西,而見識與才華才能體現一個人的內涵。這點令中國官員無不嘖嘖稱奇。

長期以來,受男尊女卑封建禮教的影響,中國女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根本無法享受到基本教育。或許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附庸,女人就該這樣活。這就是當時中國男人的三觀。西方女人則徹底顛覆了中國男人的三觀,女人也能頂半邊天。

曾激烈批評西方女人淫蕩的張德彝曾八次出國,見識異常豐富。他在《出使英俄記》、《五述奇》中曾有詳細記錄:

“男有男師,女有女師。一切循規蹈矩,法律嚴明。凡生子女皆報官。鄉官歲核戶冊,已屆五歲者即令入塾,故英國男女無一不識字者,雖車伕匠役,每於工作暇時,鮮有不閱新聞紙而廣聞見者。”

“布邦定例,民間幼孩,不論男女,自五歲起至十四歲止,入學讀書”,“西人男女皆須學琴,故亦有琴師。其教法,按時刻論,每一點鐘由六十芬呢至一二十馬克。”

前者是說的是英國女性,後者寫的是德國女性。兩者描述的都是一個事實,歐洲女性從小接受教育,識字讀書,課程多樣,男女平等。

西方女性接受的教育不僅僅是基本的文化學習,還包括學琴、繪畫、外語。尤其是外語,西方女性讓張德彝驚掉了下巴。

“無論官民,罕有不知他國一二種語言者” ,“泰西各國,語言數種;凡國君文武及庶民男婦,皆以善談三四國語言為能”。

張德彝在《航海述奇》、《出使英俄記》、《歐美環遊記》日記中列舉了很多西方女性會多國外語的例子。

“(瑞典)王后與公主、王弟妃三人,皆能英法語”,“俄國王妹高荑蒂“二八絕代姝也,能英法言。坐談數語,妙緒環生”,“高恩者,合眾國包斯頓人也。僑居法京,生有三女一子,大女名蕙麗,次女莉宜,三女蕃膩,子名卓智,不獨豔美,兼且聰敏,各人皆通四五國語言”,“年八歲,舉止莊雅,出言溫和,能英、法、德、俄四國語,能誦能書”。

西方女性的裝扮讓中國人鄙視,才華讓中國人佩服,而她們對中國文化的瞭解更讓中國人慚愧。這點體會最深的是郭嵩燾。

在《倫敦與巴黎日記》中,郭嵩燾遇到了兩個通曉中華文化的英國女性,一位是嘎爾得爾夫人,一位是哈爾得夫人。

“嘎爾得爾,女士之以學問名者,每茶會,邀集知名士談學問。兼通中國文理,嘗言及見中國《大清律例》,義深詞美,嘆為盡善。”

哈爾得夫人甚至和郭嵩燾當面談起了儒家、道家思想,一副完全不知道“班門弄斧”的節奏。

哈爾得夫人說,“孟子之功不在孔子下,其言善啟發人,然孔孟立言旨趣亦微有不同處。孔子言:‘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直須尋個實落所在。非有實落,他便不說。孟子止管發明他的道理,盡許騰空說去。”

一個遙遠的英國女性竟然對孔孟思想有如此高深的見解,令郭嵩燾嘖嘖稱奇,吃驚不小,甚至感到非常羞愧。

熟悉中國文化的西方女性並不在少數,在眾多出國官員、留學生的日記中均有不同程度的記載。相信他們每個人在面對這樣的西方女性時,都會想起還在裹著小腳的中國女性。兩相對比,那種心情一定是五味雜陳的。

或許他們也應該反思、自責,在以男權思想主導的中國,為何將中國女性毒害成這個樣子?為何不早日打開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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