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大國的無奈抉擇 從2016年大選看清 美國選舉政治

超級大國的無奈抉擇

從2016年大選認識美國選舉政治

2016年美國總統選舉到今天已經成為舉世矚目的一場大戲。之所以引人關注既是因為這次選舉與美國曆史上歷次選舉均不同,還因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美國保守主義與自由主義之爭似乎再次走向歷史的關鍵時刻。面對“最後的超級大國”剪不斷理還亂的“衰落綜合徵”,以唐納德·特朗普為代表的保守主義“休克療法”與希拉里·克林頓為代表的自由主義“漸進療法”到底誰佔上風,將在11月8日最終揭曉。

如今美國選民最終把希望寄託在了“休克療法”之上,這也是一個超級大國的無奈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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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人矚目的2016年大選

2016年註定是會載入史冊的一年。從國際上看,冷戰結束後美國唯一超級大國的地位雖然未變,但其實力與霸權的相對衰落卻是不爭的事實。新興國家群體性崛起對既有國際秩序形成了挑戰。大國博弈有增無減,在部分議題和領域上甚至表現更加激烈。世界各國雖然先後走出危機,實現經濟企穩增長,但是這種復甦與增長極不平衡。而這也成為當前遍佈各國的反全球化、反移民和“反當權者”等民粹主義思潮產生的重要經濟基礎。

國際上不太平,美國國內日子也不好過。兩黨政治極化有增無減。在共和黨的阻撓下,奧巴馬二任最後一年成為實實在在的“跛鴨期”,自由主義議程再難推進,許多舊時的承諾只能依靠行政命令強行推動。與此同時,確保既有的“政治遺產”,如奧巴馬醫改法和強化華爾街監管等法律不被推翻成為他的當務之急。另一方面,美國經濟雖然數字靚麗,然而普通人在經濟復甦中的“獲得感”卻沒有增加。由於警民衝突加劇和種族歧視的傷疤被再次撕裂,美國社會再次進入動盪年代,“黑人的命也是命”“警察的命也是命”等社會運動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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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國際國內背景下,2016年美國大選呈現出非常不同的特點:其一,華盛頓政治“圈內人”與“圈外人”的對決,凸顯社會反當權派思潮瀰漫。民主黨最終提名從政30餘年的職業政客、前第一夫人、參議員和國務卿希拉里·克林頓,與如假包換的“政治素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房地產大亨、“真人秀”節目主持人唐納德·特朗普競爭誰將入主白宮。上述結果的出現,很大程度上由於民眾對華盛頓政治的失望,期望“圈外人”給美國現狀帶來真正的“變革”。然而,此舉風險極大。美國布魯金斯學會美國選舉問題專家伊萊恩·卡瑪克曾直言:“特朗普是美國史上最不充分的總統參選人。”特朗普在選舉過程中對內外政策表現出的“無知”,不僅讓國務卿克里坦言“讓美國在國際上顏面掃地”,也讓前軍方官員呼籲,若其當選,軍方必要時可不執行總統“危險的政策”。

其二,美國政治史上罕有的“醜陋選戰”,彰顯競爭之激烈。雖然美國選舉史上不乏相互抹黑與人身攻擊,但是被媒體描繪成“瘋子”與“騙子”之爭,過程中充斥各種陰謀論與八卦醜聞,乃至候選人辯論一度不堪入耳著實讓世人稱奇。在共和黨初選中,支持參選人克魯茲的組織率先公開特朗普妻子做名模時的裸照,而後者則通過在媒體上爆料前者擁有多名情婦予以反擊。民主黨內,為聯手搞掉希拉里的競爭對手參議員桑德斯,民主黨全國委員會的工作人員與希拉里競選團隊,曾策劃抹黑桑德斯的猶太人背景與宗教信仰。10月初,美國媒體突然爆出特朗普2005年涉嫌猥褻女性的錄音帶,成為拖累其選情的重磅炸彈。為反擊民主黨指責,特朗普直言自己只是“說說而已”,而希拉里的丈夫在侮辱女性上已“付諸行動”。凡此種種,讓人覺得今年選戰雖不如《紙牌屋》渲染的黑暗,但也深得其精髓。

其三,美國選舉政治的若干“潛規則”被打破,讓人看得瞠目結舌。曾經多次聲言參選和報名參選總統的特朗普,一直被認為是共和黨內最不靠譜的參選人,卻最終在初選中勝出,創造了今年美國最大的政治意外。不僅如此,初選中他出言冒犯拉美裔、婦女、退伍軍人和殘疾人,卻以反“政治正確”被共和黨選民所諒解。據《紐約時報》報道,一舉擊敗16個參選人的特朗普在競選資金上僅排名第5,遠遠落後於手持過億美元的前佛羅里達州州長傑布·布什和參議員克魯茲。而他在競選組織運作、團隊協作和選舉策略上,遠不及傑布·布什與克魯茲成熟與老道。加之,其言論充斥反全球化、排外主義和孤立主義等思想,絕非美國社會主流認知。也正因此,特朗普在共和黨內的勝出更加令人詫異。政治“潛規則”被打破、主流價值觀不彰,展現出美國選舉制度似乎已經異化,越發不能真正體現民意和服務民眾的利益。

初選制度如何確立?

話說回來,決定今年美國大選尤其是兩黨初選結果的,卻是在20世紀70年代正式確立的現代總統初選制度。事實上,美國憲法只對選舉總統和副總統的選舉人團做出法律規定,並沒有明確總統的提名過程,所以這個任務就落在兩黨全國委員會、州議會以及兩黨州委員會的身上。也由此,初選成為依據各州法律規定選舉和提名該黨總統候選人的過程。

然而,政黨領袖與普通黨員對總統提名權的爭奪始終貫穿著美國總統初選的歷史。在整個19世紀以及20世紀初,政黨領袖通過控制全國代表大會,操控了候選人提名的全過程,因而引起普通黨員強烈不滿,要求改革。20世紀初,作為“進步主義”運動的一部分,越來越多的民眾呼籲從政黨大佬手中奪取總統候選人提名權。1904年佛羅里達州率先制定法律,進行總統初選,讓普通黨員也可以表明他們的選擇。隨後其他州紛紛效仿,總統初選在全美推行開來。1968年,民主黨全國委員會開始改革總統初選制度,並在1972年正式實行,共和黨其後也跟進。

美國的總統初選分為兩種形式:黨團會議初選(Caucus)和個人投票初選(Primary)。其中前者指基層召開黨團會議,由註冊黨員提名決定總統候選人;後者則是指由註冊黨員和獨立選民投票決定總統候選人。1972年1月,艾奧瓦州民主黨首次舉行黨團會議提名總統候選人,這標誌著現代意義上的美國總統初選制度正式誕生。那麼艾奧瓦州這樣一箇中部小州為何能在初選中佔得先機呢?答案是純屬意外、利益驅動和政治考慮三個因素疊加產生的結果。

1968年,艾奧瓦州民主黨改革選舉過程,決定在各級黨團會議(分為州、區、縣和選區四級)召開之間至少要有30天間隔,從而為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做準備。按照這一規則,1972年艾奧瓦州民主黨大會將在5月20日舉行。為什麼選擇這個日子呢?有歷史學家說因為那天才有合適的禮堂供他們使用。因此,艾奧瓦州最低一級的選區黨團會議被確定在1月24日舉行。由此,艾奧瓦州成為當年在全美首個舉行基層黨團會議初選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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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8月9日,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喬治·麥戈文發表演說,向民主黨全國委員會介紹由薩金特·施萊弗作為副總統候選人參與競選,他身後掛有前任美國總統、民主黨人林登·約翰遜(左)和約翰·肯尼迪(右)的照片

機緣湊巧,1972年民主黨參選人喬治·麥戈文利用初選提前的時機,在艾奧瓦州獲得黨內第二並最終獲得提名。此次選舉吸引上萬名記者和競選工作人員來到艾奧瓦州,極大地刺激了當地的旅遊業和餐飲業的發展。而且,從政治上講,作為首個決定總統候選人的州,也是無上榮光。為此,艾奧瓦州議會決定今後該州的黨團會議必須比其他州要早8天。這種近乎無賴的做法後來得到兩黨全國委員會的認可,部分原因在於艾奧瓦面積較小,是測試總統參選人非常合適的“試驗田”。

當然這個“全國第一”並不好當。新罕布什爾州在1977年立法規定:該州初選至少在其他州舉行“類似選舉”7天前舉行,為此它與艾奧瓦州打得不可開交。直到20世紀80年代,雙方才達成共識,艾奧瓦為全國黨團會議初選第一州,新罕布什爾為個人投票初選第一州,前者先於後者舉行。所以2016年2月1日,艾奧瓦州開啟大選年初選第一戰,共和黨內克魯茲以28%:24%的得票率小勝特朗普,民主黨內希拉里也以微弱優勢勝過桑德斯。而到2月9日新罕布什爾州初選,特朗普取得初選首次大捷,而桑德斯也以60%:38%的得票率大勝希拉里。兩州迥然不同的初選結果預示著今年的選舉將是一場鏖戰,後來選舉的進展證明的確如此。

兩黨對決,誰執牛耳?

兩黨全國代表大會結束、兩黨總統候選人正式產生,美國大選就進入兩黨對決階段。在對決階段,由於兩黨政治版圖相對固定,所以最終決定選舉結果的將是若干在兩黨之間遊移不定的“搖擺州”。

事實上,在各州舉行初選的時候,同時選舉產生的還有參加兩黨全國代表大會的代表,以最終確定兩黨各自的總統候選人。其中初選中產生的代表為“承諾代表”,而不經初選直接參加兩黨全代會的代表為“非承諾代表”,也稱超級代表。超級代表一般為兩黨的國會議員、州長、高級官員和黨內名流。與事先已承諾支持特定參選人的“承諾代表”不同,超級代表可自主決定支持哪位候選人。

那麼,為何今年兩黨的全國代表大會爭議不斷呢?按照兩黨各自初選辦法規定,如果任一參選人不能在初選中獲得特定數目代表的支持,那麼當年的全代會就成為“競爭性大會”,各參選人將有機會經過再次投票甚至多輪投票最終勝出。共和黨內,反特朗普的聲勢浩大,黨內高層也在阻止還是支持特朗普之間遊移不定。事實上,如果不是高層最終決定“死馬當活馬醫”、力推特朗普迎戰希拉里,因而勸退克魯茲與卡西奇,克利夫蘭大會可能因為黨內混戰變得非常醜陋難看。兼任共和黨規則委員會委員的選舉專家伊萊恩·卡瑪克此前就對特朗普極度不滿,曾直言共和黨的規則不是擺設,必要時完全可以“幹掉”特朗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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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黨內情況更為複雜。在初選後期,單就承諾代表數字看,桑德斯與希拉里差距並不大,加之後者由於班加西事件、電郵門和克林頓基金會等醜聞纏身,勝出並非板上釘釘。然而,作為職業政客的希拉里與克林頓夫婦在黨內經營多年,初選開始不久就獲得大批超級代表的背書,其結果是初選尚未結束,桑德斯的敗局已經註定。民主黨全國委員會郵件被黑客攻擊和披露後,委員會公然違反中立原則、偏袒希拉里的事實大白於天下,也讓桑德斯支持者大為光火,反而桑德斯最終不計前嫌,呼籲支持者同仇敵愾擊敗特朗普。無論如何,初選遭遇“黑手操縱”也讓美式民主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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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里(左)與她的黨內競爭對手伯尼·桑德斯(右)展開電視辯論

兩黨全代會後會舉辦總統候選人辯論會,讓選民充分了解各自的政策主張。今年3場辯論除去相互攻擊和汙言穢語外,特朗普與希拉里基本闡述了雙方在經濟、貿易、移民、外交與安全議題上的立場。總體上,兩黨辯論是保守主義的“小政府”與自由主義的“大政府”路線之爭。特朗普減稅、削減開支、平衡預算和減少政府管制等理念,展現共和黨一貫的由上而下的“涓滴經濟學”理念。希拉里則延續奧巴馬的“中產階級經濟學”理念,主張通過提升社會中下層的福利,實現社會公平與正義。貿易上,雙方都對全球化和自由貿易協定持懷疑立場,反映美國目前興起的經濟民族主義思潮,都表示要謀求更好的、維護美國工人利益的協定。外交與安全上,雙方是“孤立主義”與“國際主義”理念的對決,反映美國實力相對下降情況下未來政策走向面臨抉擇:特朗普強調“美國利益優先”,希拉里則期望繼續奧巴馬審慎的對外戰略。

從2000年起,包括科羅拉多、佛羅里達、艾奧瓦、印第安納、內華達、新罕布什爾、北卡羅來納、俄亥俄、弗吉尼亞和新墨西哥等10個州在大選中至少一次改變過支持的黨派,因此成為“搖擺州”,又稱“戰場州”。10個州以外的華盛頓州、加利福尼亞州、紐約州等傳統藍州是民主黨的鐵票倉,與之相對的蒙大拿州、懷俄明州、堪薩斯州、阿肯色州等紅州則是共和黨的堅定支持者和票倉。從目前的選情看,民主黨由於長期對非法移民持有相對寬容的態度,對佛羅里達州、新墨西哥州等若干少數族裔聚集的州產生較大影響。特朗普反非法移民、反全球化的政策主張,則對俄亥俄、威斯康星等受傳統制造業轉移和金融危機衝擊較大州的白人中下層極具吸引力。因而,雙方在上述州的較量將會極為激烈。

無論如何,今年的美國大選並不是優中選優的民主過程,更多體現出美國這個“最後的超級大國”在實力日漸衰落背景下面對政治極化、經濟疲弱和社會分裂等“衰落綜合徵”的彷徨與迷茫。冷戰結束以來的歷史證明,無論是民主黨的自由主義“靈丹”,還是共和黨的保守主義“妙藥”,事實上都不可能從根本上緩解美國霸權的衰落。也正因如此,2016大選將是民眾對特朗普激進的“休克療法”和希拉里溫和的“漸進療法”之間的抉擇,如今美國選民最終把希望寄託在了“休克療法”之上,這也是一個超級大國的無奈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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