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爲什麼不要我

1

樹梢上月像是掛上去的,我跟弟弟一抬頭便能看到像根香蕉一樣的月牙兒正好掛在樹上。我們趁著月色快樂的在院子裡你追我趕,影子在月光的餘輝下上躥下跳,踩著晃盪的影子我們咯咯的大笑!

爸爸,你為什麼不要我

母親在廚房洗鍋,只聽鍋碗瓢盆歡快的碰撞聲聲聲入耳,想必母親的心情一定挺好。我跟弟弟忘乎所以,決然沒有想到母親會突然大發雷霆。一般有月亮的天氣裡,母親的心情都會不錯的,也許今夜例外。

父親還沒有回來,每個房間都是漆黑一片,冷冷清清。月從雲朵穿過,灑下一片銀光,家裡越發顯得冰冷冰冷的。

我們被母親莫名罵完以後,只好摸著黑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也許這樣妖魔鬼怪就不會發現我們了吧!

厚厚的被子下面我們汗流浹背,我偷偷地扯開被子一個角,像條魚一樣把頭伸出被子大口出著氣。此時皎潔的月牙兒又一次透過了窗欞照進了黑暗,我跟弟弟坐了起來,一起面向月牙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隱隱聽到父親跟母親談話的聲音。父親回來了!?我們趕緊鑽進被窩,佯裝睡著的樣子。

只聽隔壁屋,父親跟母親又吵架了,聲音很響,好像又動了手,說實在聽到母親的哭訴聲,我真想起來拿把刀殺了父親。

我們跟父親到底是什麼關係呢?每次父親都說是母親養的我們。聽著他說話的語氣,似乎我們跟他是扯不上關係的。爸爸大概並不喜歡我們,他對我們的情分也許僅僅就法律上那點責任吧!

他不愛我們,當然我們也不必愛他。至於他回家不回家跟我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反而他不在家時的光景最令我們感覺逍遙自在。

2

終於有一天母親對我們說:“你爸爸不再回來了,他在外面又有了一個家!”聽到這樣的消息我原本以為我們會很開心的,可是現實我們都不開心。

原來父親在我們心中的地位竟也是那麼重要。以前他回不回家,我們不介意,因為名義上他還是我們的父親,那份父愛總還在某個地方藏著,我們想要多一點就取多一點,不要也是可以的,至少在孩子群裡父親還是給了我們莫大的虛榮的。可是當父親不再僅僅只是我們兩姐弟的父親時,我們心中的妒忌,失望和自憐交織起來構成的悲傷和仇恨我想足以摧毀一座大山吧!

看著母親的眼神,我們的心碎了,如果我們夠強大,我們一定會消滅掉一切讓媽媽不開心的人,可是我們小的連把斧頭也拿不起。

當媽媽流著淚收拾好東西,對我們說:“走吧,我們要離開這裡了!”

我們竟又沒半點不歡喜,孩子的世界裡,遠方總是值得期待的。

我牽著弟弟,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出院門,走過鵠立佇觀的人群。大家伸手摸我們的頭,給我們塞東西,幾個煮熟的雞蛋,幾把炸好的麻花,一些自家地裡長熟的瓜果兒,塞的我跟弟弟掛的小包兒鼓鼓琅琅的。我學著母親的樣子向大家道謝。她們中有的摸著淚,有的踮著腳丫看。給我們說:“常回來看看啊!”我們重重的點著頭。

看著鄰居們的不捨和淚水,我們的內心也是留戀的。母親帶著我們三步兩回頭,走的慢慢吞吞。我看到母親的淚浸紅了她的眼,我跟弟弟相互對視,胖嘟嘟的臉上都各自粘滿了零嘴的殘渣,我們裂開嘴巴,傻傻得笑。

在外婆家的第一夜,我跟母親坐在窗前,默默地一起看了一次月牙兒。母親叮囑說:“我們是寄住,你們千萬要乖一些,不要跟表姐表哥們打架。”我們懂事的點頭。

舅媽做的飯很好吃,常常我們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飯,所有人都不說話,我總能看到母親低著頭流淚的樣子。

在外婆家我們只待了半年,後來我們就搬到了市裡,上了學,母親也上了班。

每天下學,我跟弟弟先去晚託班等母親下班接我們。回家的路上我們常常一抬頭就能看到夜空中那輪彎月,它不離不棄的跟著我們翻過房頂,跳過大樹送我們回家,我們心中充滿了溫暖之情。沒有父親的日子,我們的生活並沒有因此而有所改變,可是母親卻越來越消瘦。

爸爸,你為什麼不要我

她三十來歲,還帶兩個孩子,這輩子要想再成個家真難。每個有月亮的晚上母親總會一個人坐在樓頂喝酒,有時候是白的,有時候又是紅的,夏天就喝啤酒。我總會默默坐在她的身邊擔心的看著她。弟弟總會在一個可以清晰看到我們的角落看著我們。

母親脾氣越來越大,常常莫名其妙對著我們發火,又莫名其妙的坐在一邊哭泣,我跟弟弟只能站在邊上看著。

父親會在特定時間給我們打錢,可從來沒來看過我們,弟弟本來是判給父親的,只因弟弟當時還很小又不捨的跟我們分開,這就一直跟著我們住了,每當母親哭的時候他就默默的走開,蹲在牆角發呆。

沒有父親的日子,我們開始思念往昔那些日子。那時候每到一個節日,母親總要花很多心思給我們做很多好吃的,一直等著父親晚上回家,我們趁著微弱燭光,一起吃飯。這不過是件稀疏平常的事,卻常常出現在我的夢裡。

只從父親離開後,這樣的生活便不再有了,我們的媽也沒有當初的那種心境!燭光晚餐成了我們童年最溫暖的回憶。每到節日,我們總習慣性的點上一根蠟燭,看一看我們記憶中月的模樣!

我跟弟弟一心只想盼著快些長大,好來分擔媽的擔子。

3

每當看到母親的樣子,我就不自覺的想起我的未來。我想如果我學習不好,將來考不上好大學,就會像母親,永遠只能卑微的靠著給人洗碗端盤子生活,以後找個男人也只能像她一樣被呼之喝來,揮指則去。

我不希望這個預言成真,所以我在學習上一直都比弟弟刻苦,結果卻恰恰相反,弟弟成績總領先於我。

我上初二時,弟弟上初一。他的班主任正好是以前父親村上的,我們都叫他文翰哥。他剛剛大學畢業,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他總覺得我弟比我聰明,來家訪時,也直言讓我母親多關心一下我弟弟。

我也承認我弟弟是比我聰明,可是讓我成全弟弟,放棄我的前途,我覺得我又做不到。

文翰哥成了我的死敵,以前對他的那點愛慕早沒落成了怨恨。

初三畢業時,我的成績剛剛達到一中的分數線。當天我拿著通知書,有些竊喜,謝天謝地,總算是考上了。我興高采烈跑回家,認認真真把房間好好整理了一番,做了飯,用我平時省下來的錢,買了一紮啤酒,期待母親能快點下班。

我從大白天等到月亮升起,母親跟弟都沒有回來。月光從窗戶射進來,銀色的白光投影在地上,竟沒有往日的昏暗。

母親說了,只要我能考上,她就供我。現在我總算是考上了,她是沒話說的,我竊喜。

母親跟弟弟回來時,已經是深夜。母親說,帶弟弟去買了件衣服。

我弟弟確實需要一件衣服,他已經有一整年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了。我雖明白家裡沒有多餘的錢,但是內心依然還是有一絲絲妒忌和羨慕之情。

弟弟從小性格就內向,眼前的事對於他來說彷彿都不甚重要。小時候,他的任何東西我都能搶過來自己玩,而他卻從來不會說“不”。

我個子長的快,上小學五年級時身高就達到一米六,已經超過了母親,所以母親每年總能省點錢給我換一身衣服。她說,女孩子大了不能穿的太寒酸,不然人家笑話。

反觀弟弟發育到比較慢,上初二還是一個小學生樣,不但個子不長,也不長肉。以我母親的觀念,小孩子穿啥都行,只要不漏肉,我弟也不要求,所以常常幾年都穿不上一件新衣服。

文翰哥也給我母親提過這個事,要母親多關心一下弟弟的內心,稍稍給弟弟買幾件像樣的衣服。

唉!說實在,母親也很難,每個月父親的撫養費跟她的工資加起來最多也就四五千,除了每月的生活費,各種開銷下來也就所剩無幾,家裡的情況我也是清楚的。所以花錢我從來都很節儉,我也體諒我母親不容易,放學回家我儘量包攬一切家務,讓母親稍微輕鬆些,但讓我放棄我的未來,我是無法接受的。

4

母親找了文翰哥,讓他給我做參謀,看這個高中是否該去上,窮人不打沒把握的仗。

文翰哥當然認為我沒必要去上高中。他說:像我這種情況上了也白上,就算考上大學,你媽也沒能力供你們兩個孩子?與其這樣還不如去學個技術。

面對文翰哥的引經據典,滔滔不絕,我哭了。母親以前也說過,在萬不得已時,她也只能顧一個。弟弟現在成績比我好,要讓步的肯定也只能是我。窮人家,放棄前途的總該是女子,這是亙古不變的定律。

我清楚母親的壓力,她一個人要供兩個孩子,確實不易。但我總認為事情到了那一步一定有解決的辦法,所以我堅持想上。為了我的未來,我去找了父親,這是十來年第一次去他的那個家。

父親是最早出來打工的那批人,現在聽說再搞預算,還挺掙錢的,可是這麼多年,卻從來沒有給我們增加過撫養費,也從來沒來看過我們一次,他現在又有了兩個孩子,所以我認為他想顧及我們也是愛莫能助。

父親以前是一名鄉村老師,跟媽的結合完全是爺爺以死相逼的結果,我跟弟弟的出生也是當年爺爺逼迫的產物,所以當父親踏上外出打工這條路時,也註定他們的這段婚姻已走到了末路。

有時候我認為,父母的感情是能夠直接影響到他們對子女的感情的。一般如果能跟別人有子女,那麼先前跟前夫或前妻生的孩子就成了他們的雞肋,容易被忽略。尤其是男性,他們沒有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所以跟孩子的感情完全只是一種日積月累的情感,沒有紐帶,所以更容易捨棄這份情感。

不過我想不管父親是否愛過我們,我覺得這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否用我的自尊換取我的夢想,這才是重點。

我回外婆家時,聽別人說起過父親現在居住的地方,就憑著這點消息,偷偷去找了父親,說實在我怕我母親知道後會很傷心,所以並沒有提前跟她商量。

尋父之路很順利,我剛走到他們樓下就遇到了父親。他比我想象的要年輕,或許是他從沒幹過重活的緣故!

第一眼爸爸並沒有認出我,但我認出了他,我喊他,他楞了一下,他叫出了我的名字。就在那一刻間我哭了。這哭包含了太多層意思,總之委屈佔了多半。

我向他表明我的來意。他同意我去上高中,不過前提是三年以後如果我考不上二本以上的大學,就不能再上。我同意了他的要求。

回到家,我才小心翼翼地把這件事告訴給我母親,我說我爸供我去上學。我母親沒有明顯表情,只是站了起來,向窗臺走去。

月幽幽的瀉進一點光,照在媽的臉上,媽好像哭了。

我看到了桌上的醫療本,我問媽,是不是身體不好。她說,最近太累,身上一直不乾淨,應該是到了絕經的時候了!

人生真短,一晃我媽又到絕經的時候。看著媽的瘦弱,我心裡真不是滋味兒!

5

高三第二學期夜裡,我收到了文翰哥的短信,他讓我們趕緊來趟醫院,說我母親快不行了。

看到這樣的消息,我感到五雷轟頂,天旋地轉。

兩個月前,母親還說她們飯店在外地開了家分店,生意很好,要調她們到外面去幫忙,工資要比以往高,讓我跟弟弟不要每月都回家,她要回來,就給我們電話,我們誤以為真。

我母親幹了一輩子的端盤子的工作,勤勤懇懇,苦了一輩子,只為了我跟弟弟能在一個像樣的家庭快樂成長,到頭來直到她臨死的時候,我們竟沒有一個人在她身邊。

當我跟弟弟趕到醫院時母親已經走了,她一米五九的個子,到死卻更加瘦小。我說我想看看媽,文翰哥說:“別看了!去吧!給殯儀館打電話!”

弟弟哆哆嗦嗦,看著我。

我說:“我去吧!叫我弟留在這裡。”

弟弟站在那裡,咬著嘴唇,手明顯在顫抖。從小到大他的性格我是瞭解的,他靦腆,膽小,自閉,面對這樣的事,他一定嚇壞了,哪還有打電話的心情。

其實從他身上我也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只是我似乎更會偽裝抑或意志更加堅定,我願意用我的勇氣同自己身上的靦腆,膽小,自閉去抗爭,所以很多人都認為我是一個剛強的人。

我走過陰深深的長廊,我聽到自己的腳步聲,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我的眼淚掉下來了,模糊了我的視線,我向前走著,其實我也沒有方向。

路過護士臺,我問護士,“你們有殯儀館的電話嗎?”

她們看著我,說:“有!要我們給你打嗎?”我搖了搖頭,我說:“我自己打!”

護士將電話抄給了我。我拿著電話號碼,卻怎麼也按不下去,我的手顫的厲害。

我心裡其實一點也不想打這個電話,我只想把母親悄悄地帶走,藏在冰山上,想她的時候,就可以去看她,可是怎麼扛出她來,誰又同意我把她給冰凍起來?幾次三番後,我還是打了電話,他們那邊說很快過來拉人。我坐在長廊的椅子上,母親的音容笑貌一遍又一遍的浮現在我的腦海,我的眼淚也隨著思念,一次又一次的奪眶而出。

我舅舅來了!文翰哥看到我舅舅,情緒很激動。他問,“你是不是她的親哥哥?”他指著我母親,“是你親妹嗎?”

我舅舅老實巴交,過了半天,似乎才想起他要說的話,他對我說:“亮,我在外面打工,也不知道你媽有病,我這接到消息就趕來了!”

舅舅從不當家,當家做主的都是舅母。這幾年家裡兩個孩子,先後都上了高中,這個家也是捉襟見肘。我自己的親爸爸都不管我們,何況家境不富裕的舅舅。

把母親的事料理完,我便沒再去上學,我決定外出打工去。

6

我弟弟回到了父親身邊,不過弟弟說了,監護權在他們那邊,但是他習慣住在我們的家裡。

工作的第一個月,我給弟弟買了手機,順便也給辦了張卡。弟弟高三了,學習任務越來越重,我算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可以獲得慰藉的親人,打小我們就相依為命,現在我們更要相互取暖。

我常常給弟弟電話,可每一次電話這頭的我在一個勁得說,電話那頭竟是死一樣的沉靜。也許是弟弟性格使然,他不喜歡聊天,所以慢慢我們之間竟升起了一個無形的溝通屏障。

獨自在外舉目無親,常常在夜深人靜時,就會感到很孤單,無助,很想跟親人聊聊天,可是我的弟弟卻始終不願與我保持親密的關係。

每到深夜,我只能獨自仰望星空。還記得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在浩瀚無垠的天際每一個星都是一個靈魂,我想也許我的母親也在那裡。每當這樣想的時候,我那顆彷徨的心就會感到無比安全。面對月牙兒,我竟像看到了母親的影子,一些痛苦也隨之消失了!

我對親人的思想,故鄉的牽掛,只能憑藉網絡聊以慰藉。我在無聊的時候就會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看看朋友圈。

有一次,我在文翰哥的朋友圈裡看到了父親。原來是父親48歲生日,他這次是榮歸故里,在老家過,左鄰右舍其樂融融歡聚在一起,吃飯喝酒,場面很溫馨,很熱鬧。

看到這一幕我的心除了妒忌,就是無限的憂傷。我想我母親,想我們小時候,想弟弟,每當想起這些成年往事,就忍不住的落淚。我給文翰哥發了信息,我說:“是我爸生日?”

那邊很快回了我的信息,說:“是的!”沉默一陣以後,文翰哥又發了一條,“親人沒必要那樣!”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句話,我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我打開通訊錄,看到父親的電話號碼,我不知道是否應該打過去。我嘗試了幾次,依然沒有足夠的勇氣。

晚上,我站在窗前,看著穿梭在雲朵間的月牙兒,我想起了弟弟。小時候我們常常一起光著膀子坐在窗前,一起看月亮爬上樹梢,一起微笑,一起取暖,然後又一起鑽進被窩,一起害怕,一起開心,相互陪伴,這不也是一種幸福嗎?父親有自己的家人,我跟弟弟也是一家人。

我拿起電話,準備給弟弟打個電話,這時我的手機響了,顯示是父親的號碼。

我非常震驚,父親怎麼可能會給我打?不過我的那隻手還是不由自主的按了接聽鍵。

我聽到了的聲音,他說:“亮,你小時候在家栽的櫻桃樹結果了!你知道樹有多粗了嗎?碗口那麼大了,你奶奶還把它用籬笆給攔了起來。你跟你奶奶說話嗎?”

聽著爸爸的聲音,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奶奶!奶奶!奶奶早已成了我記憶中一道模糊的影像了,她還記得我嗎?

我的記憶裡奶奶似乎很年輕,她帶著四叔,常常到河邊洗衣服,四叔把衣服圍在一個小灘裡,脫了鞋進去踩,奶奶卻決然不讓我們去。也許這件事,奶奶在我的記憶裡便成了惡奶奶。如今她還能記得我?我聽到電話那頭奶奶蒼老的聲音,竟沒有半點陌生感。我叫,“奶奶!”

那頭的奶奶哭了,她問:“亮,什麼時候回來看奶奶啦!”

我說:“快得!”

掛掉電話我的心裡竟無比平靜,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感動和幸福。我想我心中的傷正在慢慢癒合,因此再大的風浪,我也敢義無反顧的選擇迎頭趕上,我不確定這種感覺是否是來自親情的滋養,但是我確定我的心在跳舞。

過了一段時間,父親又給我打了一次電話,說他有個工程在我所待的城市,問我要了地址。

過了好久,我都把這件事給忘了,我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他說他已經到我們廠門口了。我趕緊放下電話,去向領班請了假,匆匆跑到廠門口,老遠我便看到了父親熟悉的身影。

我激動的看著父親,叫了聲,“爸!你怎麼來了!”

“不是來這出差嗎?順道來看看你!”相比我,父親到顯得很輕鬆。

看著父親舟車勞頓顯出來的疲憊,我竟有點心疼。我帶著父親回到自己的出租屋,父親看到我住的光景,竟忍不住的說:“太差了,床底下既然還能看到冒出來的新草,這屋裡太潮了。亮,回去吧!去讀個幼師啥的,比你在工廠上班好!”

看著父親略帶皺紋的臉,我心裡明白,父親還有兩個孩子,現在他的壓力也很大,哪有那個能力供我。我說:“我不喜歡孩子!”

父親久久沒有啃聲。在人生的前十幾二十年裡,這是我們父女在一起待的最長的一次。送走了父親,我的人生路上彷彿一下子開滿了鮮花,我心花怒放,喜氣洋洋。

如果心誠,石頭都能開花,但是我要說的是,只要開心,到處都可以開花。最看不上我的領班,看到我在工作上的轉變以及認真負責的態度,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段時間後,才問我:“是不是戀愛啦?”

我羞紅了臉說:“沒!”。

他說:“最近表現不錯,再接再厲!績效獎都給你加上去了啊!”

面對領班的誇獎,我的心美滋滋的。

在六月,弟弟馬上就要高考,我決定要回去一次。

7

回家突然變得很快樂,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覺。走出火車站,我看到了弟弟,他現在個頭高了不少,已經超過我一個頭了,只是有點瘦,瘦的叫人心疼!

路上弟弟基本沒有說話,我問他答,或點頭,或搖頭。面對弟弟這種境況,我有點擔心,我總感到他心裡面藏著事,可是他不說,我也問不到。

回家,家裡很亂,到處都是衣服,礦泉水瓶,沒扔的來一桶的盒子,他的床邊鞋擺的亂七八糟!

以前母親在的時候,弟弟從來沒有自己做過家務,很多時候都是母親跟我順手就把這些事給做了。現在他不會料理家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在進門那一刻我還是挺氣憤的。畢竟我今天回來,不管平常怎麼邋里邋遢,今天屋裡應該還是要打掃一下不是,不過當時我沒有爆發我的憤怒,我想他該高考了,還是讓他開心的去迎接高考吧!

我把家裡打掃了一下,給文翰哥打了電話,讓他晚上過來吃飯。

晚上就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就問文翰哥關於我弟弟的事,我想讓他跟弟弟多多談談心。文翰哥一臉無奈的表情,對我說:“你弟弟的情況,我是最早知道的,說實在跟他已經談過很多次了,不過收穫甚微,有時候人需要自我療傷!”

看到文翰哥,我就想到他小時候,他媽死的早,在家就只有爸爸,所以經常跑來我家吃飯,然後我跟弟弟屁顛屁顛跟著他。

他家滿牆都是她媽的照片,我想他每當看到牆壁上的照片心裡一定很享受,儘管他早早沒了媽,但父母的愛情足以讓他感到幸福。

我喜歡他家,是因為他家總是很乾淨,溫暖,在他家我覺得哪怕是個破凳都發著溫暖的光澤。

我問:“文翰哥,你啥時候結婚啊?”

“等掙到彩禮錢就結!”這是一句玩笑話,卻讓我聽著很傷感。

上次在文翰哥的朋友圈看到他的父親,我記憶中他爸的樣子一直都很帥,現在看著人又瘦,又黑,背也駝了,門牙也掉了,現如今應該有五十多了吧?扳指算算文翰哥也三十一了,還沒結婚,他爸一定急的睡不著覺!

我開玩笑對文翰哥說:“哥,我做你媳婦吧!不收彩禮!”我說完哈哈笑,文翰哥看到我笑,也樂了。

這幾年文翰哥對我們家的幫助很大,說實在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他。有時候我也怕他結婚了,再也不跟我們來往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嫁給他,就不用擔心這些事了。

他說:“我大你十來歲,又跟你家一牆之隔,從小一起玩大,這種感情可一下子轉變不過來!”

我呵呵的笑了,他摸摸我的頭,站起來向我告別。

看著他的背影,不知怎的,我又哭了。也許我的內心是有點喜歡文翰哥的,我把他當成了我的天,我的地。不過奈何這天地帶來的踏實感卻因他的一句話被打回了原型。儘管我沒有從文翰哥嘴裡聽到我想聽得話,但我的心卻慢慢接受了這一現實。

8

當我又一次踏上外出打工之路時,我的心是溫暖的。文翰哥不計報酬的幫助讓我內心充滿了愛。冰很堅硬,但熱烈的火可以暖化它不是?我想我對弟弟的態度應該再多一點耐心和關心,我想他一定會快樂的。

當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發展時,我弟弟出事了。這個電話是父親打來的,他說弟弟跳樓了,現在正在醫院搶救。

聽到這樣的消息時,我完全傻了。弟弟昨天還主動給我打了電話,說他一切都好,今天竟出了這種事。我當時大腦一片空白,四肢變的僵硬,我不清楚我是怎麼出的車間,總之有個幾十分鐘的時間我竟是沒有記憶的。

我下了火車,走出站臺我看到文翰哥跟一個女孩來接我,他說:“沒事!現在醫學發達,一定可以救活!“

我問:“是從幾層跳得!”

“頂層!不過掛在樹上了,問題不是很大!”

我跟著文翰,來到醫院,我那瘦弱的弟弟全身都插著管子,我爸站在一邊。

他看到我,叫了聲:“姐!”

我全身酥軟,嘴裡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弟弟看著我,似乎笑了,我看到他嘴角的紗布動了,他喉嚨處也動了動,他說:“姐,對不起,我要走了,要留你一個人在這了,以後你要好好的!”

弟弟的眼睛很有光,這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光芒。

“你為什麼要這樣?”我終於吐出一句話,我當初最大的希望是這一切都是假的,如果是真的我寧願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我願意替我弟弟去死,是真的,發自肺腑的話。如果閻王爺就在我的身邊,我一定會拿著我的命換回我的弟弟。可這都是我的臆想,我怎麼去換回他的命。

弟弟動了動手,他是想給我擦眼淚的,可是他的胳膊斷了,他抬不起,只能動一動,他說:“有的人生下來就是眾星捧月,而我們生下來都是多餘的,誰會真的愛我們,疼我們,除了被嫌棄,還是嫌棄。我們祈求上天給我們一點希望,可是擺在眼前的卻是荊棘叢林,姐,我的姐,如果有來生我會繼續當你的弟弟,只祈求你把我撒向山林吧!不要把我交給他,是他害了我們一身啊!”弟弟用眼睛指著爸爸,爸爸在牆角哭的像個孩子。

弟弟走了,我最親的人走了,我的心也死了,看著爸爸我就會想起媽,想起弟弟,每晚睡覺時我的夢裡全是小時候我們一起看月爬上樹梢的情景。媽媽在樹下笑,我們在月光下奔跑,我看到弟弟的臉上分明充滿了微笑。

弟弟走後,爺爺奶奶千里迢迢跑來醫院看了弟弟一眼,回去兩人雙雙都生了病,他們為當初的決定感到悔恨,為自己兒子所受的打擊難過,為失去的孫子感到悲哀,不久便雙雙離世。

時隔很久我都在這樣的悲傷中無法自拔,我想我的父親也被這樣的悔恨纏繞著無法解脫,父親明顯老了許多,他的頭髮似乎是一夜間就白了!

他讓我去學門技術,不要老去那麼遠了。我想了想也決定留下來,第一次聽從父親的安排去唸了幼師專業,我想用我的心去溫暖更多的孩子。

當我踏上求學之路時,正趕上文翰哥結婚,新娘正是那次同文翰一起來接我的女子,看著他們那麼般配,我心裡特別的開心。文翰哥終於成家了,他爸爸也了了給娃成家立業的責任。酒席期間,我看到叔叔喜的嘴都合不攏。

聽說文翰結婚沒多久後,夫妻二人就集資在市裡買了一套不大的愛巢,來年就生了孩子。

過年回家祭祖,我看到文翰的爸爸坐在門前的桃樹下逗孩子,人明顯又年輕不少。

來源:簡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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