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賭局,再傷人命
1996年冬,大約11月底的樣子,夏侯尊提前摸好了搶劫對象,給李漢垣打了傳呼。夏侯尊說,晚上在開發區的翠竹小區四樓,有個賭局,要李漢垣找幾個人把他們收拾掉。
李漢垣立刻做出了安排。他打傳呼給史連生,當時史連生正和宮某在一起。李漢垣說,你倆馬上過來。李漢垣又給葛樂勤和苗國田分別打了傳呼,要苗國田先去葛樂勤家,再和他一起到開發區夏侯尊公司的房子裡集合。
人馬安排妥當,李漢垣跟夏侯尊通了話,兩人相約匯合。
夏侯尊先領著李漢垣到翠竹小區開設賭局的那座樓房看好地點,指點了哪個門洞幾樓哪個房間。夏侯尊的任務業已完成,他提前撤退了。餘下的工作由李漢垣辦理。
給人的感覺,李漢垣等人搶劫作案,就像工廠生產產品一樣需要幾道工序,大家怎樣分工,誰負什麼責任,都十分明確,無須再說。
按照李漢垣預訂的時間,史連生、葛樂勤等人已攜帶著武器約定地點集合了。
李漢垣過來,把幾人帶到翠竹小區。
因李漢垣和史連生經常出入開發區,防止與熟人遭遇,他倆在樓下策應;搶劫之事,交給宮某、葛樂勤、苗國田去做。三人各攜帶一支單筒獵槍,一支長口徑槍,一支電擊槍,摸上去了。
當時是夜間11點左右。
宮某、葛樂勤、苗國田貓在樓梯上,直等到賭局散場的時候對方一開門,三人便端著槍,把他們堵了回去。
進屋宮某就先開了一槍,裡邊的人嚇壞了,被他們逼迫著,全部趴在了地板上。
三人挨個對這些參賭人員搜身,搶走戶主趙先生人民幣3萬餘元,鑽石雷達表一塊,價值1.4萬元港幣,以及女式手錶、白金項鍊、手機等物;搶走參賭人做水產生意的鐘先生人民幣3萬餘元;搶走參賭人嶽先生人民幣4萬餘元;搶走參賭人珍女士人民幣2萬元,手機一部;搶走觀賭者周先生人民幣3.2萬元。
這次他們共搶劫現金將近15萬元,加上其他物品,總價值共達20餘萬元。
這次搶劫的現金,是平均分配的,每人27000元,還餘下10000多元,給了夏侯尊。宮某、葛樂勤、李漢垣各拿一塊表,項鍊給了葛樂勤,還有6-7百美金,苗國田拿了200,餘下的全部給了宮某。
當時是在夏侯尊公司的房間裡分的贓物,李漢垣有房間鑰匙。這次為什麼只給夏侯尊1萬元,可能是為了找平衡,也可能是由於內部一些人有看法,意見不統一,詳情不明。
轉過年來,到了1997年元月,也就是李漢垣等人在瀋陽五愛市場作案一週年的時候,他們又在金州區搶了一家賭局。這一次王孟帥開槍,打死了人。
這次作案,照例是由夏侯尊踩好的點。
金州區在大連市的西部,大連市面臨黃海的西海岸,而金州區則在面臨渤海的東海岸,距大連市中心20餘公里。
1月17日,夏侯尊給李漢垣打傳呼,透露了金州區內,有人開設賭局的消息。
隨即,李漢垣來到葛樂勤家,從葛家給王孟帥打了傳呼。王過來之後，三人攜帶著武器來到開發區夏侯尊公司的房子—這處房間經常作為他們的集散地。李漢垣把夏侯尊呼過來,兩人打出租車先去看地點。這跟上次一樣,踩點時人員不可太多。這天,王孟帥又把史連生找過來,加上葛樂勤,三人另打了輛出租,先到金州區夏侯尊的老丈人家(這是一處空房)待命。李漢垣看好地點,也趕到夏侯尊老丈人的空房。
夏侯尊已經撤離。
這家賭局設在金州古城的一棟住宅樓裡,參賭的一共五人,大都是廠長、經理們,有的還攜帶著家屬。另外,還有幾人在這裡圍觀,瞧熱鬧。
李漢垣、葛樂勤、王孟帥三人摸上來,潛伏在樓道暗影裡。史連生在樓下接應。為避免被賭博圈裡的人認出他們來,李漢垣和葛樂勤一人戴了一個頭套,只露出鼻子眼睛。王孟帥則戴著個沒有鏡片的眼鏡框。李漢垣拿單筒獵槍,王孟帥長口徑槍,葛樂勤電擊槍,三人蹲在門口,一直守候到後半夜一點鐘。
房間裡有了動靜,像是散場了。有人開門,要往外走。李漢垣等人立刻逼上去,亮出了槍。
第一個出來的人叫汪家偉,他不是來打牌的,而是來看熱鬧的。出門外邊很黑,一開門,外邊就有人拿槍頂了上來。他本能地用手一撥拉,王孟帥的槍就響了，一槍把他打倒,子彈打進腦門,人也栽進屋子裡。屋裡有燈光,人們看得清楚,立刻嚇得鴉雀無聲。
王孟帥、李漢垣,葛樂勤三人衝進來,他們帶著頭套,用槍口指點著。因剛剛開槍殺了人,大家都驚恐萬狀。這場面跟電視片上看到的香港黑社會搶劫的場面沒什麼兩樣,這突如其來的情景叫人恐怖到了極點。所有人都嚇住,屋子裡有十幾個人,大人孩子,誰也不敢出聲。
蒙面歹徒用槍口指揮著他們,女人們被搜身之後統統趕進了衛生間,包括他們的孩子,擠插插地關在不大的空間裡。然後,歹徒們命令屋裡所有的男人都把衣服扒光。衣袋裡的現金、財物,統統被洗劫一空。
這些賭徒並不像上次他們搶劫的那群賭徒,他們並不是開飯店、搞漁業、承攬建築承包、做南韓生意的大款們。他們是一些廠長、經理,手裡的人民幣沒有那些大亨多。因此,這次搶劫李漢垣等人的收穫也不如上次豐厚,共搶得人民幣36000餘元。但其他財物不算少。這些廠長經理們,包括他們夫人身上的手錶、項鍊、手鍊、戒指,以及5部手提電話,都成了李漢垣他們的囊中之物。搶劫總價值11萬餘元。
即便如此,李漢垣對這次的收穫也並不滿意。他仍認為搶劫不徹底。
因為開槍打死了人,他們只翻了那些人的衣物,沒有很好地搜查房間。
回到夏侯尊丈人的空房間,現金立刻分了,每人5000元,但給了夏侯尊10000元。金貨每人分到30克,李漢垣拿了90克。
5部手提電話,砸碎了兩部,這不知道為什麼。其餘夏侯尊拿走一部,李漢垣拿了一部。李漢垣的這部手提電話改號後,送給了他的對象藍小姐使用。
從李漢垣付給夏侯尊的現金數量看,李漢垣有可能是把夏侯尊當作另一種人物看待的,並沒有混同於他們一夥。他每次給夏侯尊1萬元,這也說明他們間其實也是一種買賣關係。夏侯尊出賣情報,李漢垣實施搶劫。1萬元,或許就是他出賣情報的報酬。
像這樣的賭局被搶,當事者都有難言之隱,一般寧可吃啞虧也不會報案。這次被打死了人,不報案無法交代,當事人們商量一陣,只好把事情原原本本報告了公安局。
金州區公安分局對案件做了深入的調查。因為歹徒對聚賭情況瞭解得很清楚,又是蒙面作案,警方推斷,是熟人所為——至少是熟人做內線。
這個分析是正確的,只是由於夏侯尊偽裝得巧妙,才沒有落網。他知道什麼樣的信息可以利用,什麼樣的信息會暴露自己,從而躲開了警方的視線。
夏侯尊作為李漢垣團伙點炮的“眼線”式人物,像幽靈一樣活動在有錢人之間,對直接的,熟悉的人,他並不敢妄動邪念。
他明白事情暴露會對他不利。他往往是利用側面聽到的信息,巧妙地加以核實,然後再傳達給李漢垣,由李組織搶劫。
夏侯尊在大連開發區認識的人很多,又有公開的身份,於不動聲色中,去搜羅有搶劫價值的情報,始終沒引起這些人懷疑和注意。
正因為夏侯尊與聚賭者們只有間接的關係,正因為那些廠長、經理們的活動圈子裡並沒有夏侯尊這個人,公安局的偵察雷達沒有蒐羅到這個“遙遠”的夏侯尊,更沒有涉及到更為遙遠的李漢垣們,致使他們長期逍遙法外。
但是,無論犯罪分子多麼狡猾,無論他們作案經驗多麼豐富作案組織得多麼嚴密,他們總有漏馬腳的時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不留痕跡的犯罪,也沒有無懈可擊的罪犯,當李漢垣認為自已萬無一失的時候,其實他已經在“失”了。李漢垣失在了哪裡,這恐怕他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關於李漢垣搶劫犯罪的第一條線索,來自遠隔1000公里外的上海。
臧傑被捕,轟動上海的搶賭局殺人案初露端倪
1997年3月30日,上海市公安局閔行分局在打擊吸毒犯罪的鬥爭中,拘留了一批吸毒分子。其中有一個大連人,綽號叫老熊。
上海市公安部門自1996年底就注意到這些吸毒分子的犯罪活動。他們經常聚集在一起,交流信息,買賣毒品,吸食白粉,形成了一個鬆散的吸毒販毒的犯罪網絡。公安緝毒部門經偵察,摸清情況後,給予了堅決的打擊。
經過審訊,老熊供認了自己的真名叫臧傑,系大連人氏,因1993年涉嫌孔令久流氓團伙殺人案,畏罪潛逃,前來上海，臧傑供認了他倒賣私車的犯罪行為。
在公安部門的強大壓力下,臧傑進一步供認了1996年8月組織大連人,在上海浦東新區某華大酒店搶劫賭場的罪行。“8·11”搶劫賭場案,是上海市公安局兩次的掛牌要案,持槍歹徒當場打死一人，擊傷二人,搶劫大筆賭金,在上海市造成極壞的影響。
老熊臧傑的“身價”迅速提升。
經進一步審訊,臧傑供出，他所請來的持槍劫匪系遼寧大連人他們是王紹寧、“老三”、德軍和連生,共計四人。
上海市公安局對這一情況十分重視,它使得懸掛了近八個月的浦東新區持槍搶劫賭局開槍殺人的特大暴力案件得以澄清,並提供了主要犯罪嫌疑人的重大線索。
按照刑警們的說法,案件上線了,矛頭直指東北的大連。
這應了某些偵察學專家的觀點。他們認為,所有的案件都不是無解的數學題,但解題需要一定條件和過程。急躁了不行,不遵循規律也不行,首要的問題是尋找那些解題的必要條件。這的確需要一個過程—跨越八個月的時間。
上海閔行公安分局曾擬訂了誘捕計劃。他們通過臧傑給王紹寧發出了信息,邀請他與“老三”、德軍、連生等人一同再來上海。臧傑在公安人員的嚴密控制下與王紹寧通了電話,電話中並沒發現有什麼破綻。不久,兩人再次通話,王紹寧答應次日直飛上海。
上海市公安局的有關部門立即行動起來,在機場佈置好口袋,準備抓捕王紹寧等人。
他們在機場整整等了一天,王紹寧虛晃一槍,不知何故他並沒依約前來上海。情況複雜—這一結果可能是由眾多的因素促成的,但不能排除,犯罪嫌疑人因臧傑的電話,已經引起了警覺。比方說,他會不會核實臧傑在上海的行蹤,會不會打臧傑在上海的其他電話，並且感到情況不妙,就會隱匿起來。再抓他們,那將會增加很大的難度。
警方的疑慮並非杞人憂天,再用類似的方法與王紹寧聯繫,王紹寧置之不理。不久,王紹寧的聯絡方式也被單方面掐斷。
事不宜遲,1997年4月9日,也就是臧傑被拘留大約10天左右,上海市公安局刑警總隊的王軍副總隊長親自帶隊,率領閔行分局刑警支隊的徐長華副支隊長和上海浦東新區公安分局刑偵支隊唐惠民副支隊長一行六人來到大連。
他們向大連市刑警支隊於大軍支隊長詳盡介紹了“811”案件案情及有關線索的情況,請大連刑警支隊協助上海市公安局,組織抓捕工作。
上海方面所掌握的線索是一四名犯罪嫌疑人的姓名或綽號。其中最完全的是王紹寧,有名有姓;其次是連生,有名無姓第三位是“德軍”,估計只有名字中的一個字是真實的;最模糊的是那個“老三”,無名無姓,僅只一個稱呼—葛老三,王老三，李老三,均可。
同時,上海方面還提供了去年八月份作案前後,臧傑與王紹寧、連生、老三等人的聯絡辦法。
要找到這夥犯罪嫌疑人,首先,要儘快確認這些人員的確切身份。
據上海同行介紹,這四名嫌疑人中,臧傑與王紹寧最為熟識，對“德軍”—儘管臧傑在上海人面前誇誇其談,扯著虎皮嚇人,其實,他對德軍所知寥寥,連對方姓氏、叫什麼名字都說不出來。另外兩人連生和“老三”,都是王紹寧帶過去的,連生這人他知道,老三則是第一次見面。臧傑在交待中只是說,老三可能是撫順人,連生可能是瓦房店人,德軍是大連人。
根據已掌握情況,通過調查,很快落實了王紹寧的身份和家庭住址。他們並沒驚動王紹寧的家屬,偵察工作是秘密進行的。通過側面瞭解,得知王紹寧長期不回家,此人行蹤不定。
剛剛接觸案子不久,曲彬大隊長便敏銳地感覺到,那個“老”有可能是瀋陽“串聯一號”案件及秦皇島“3·11”案犯的通緝犯—李漢垣。
曲彬立即與瀋陽刑警支隊一大隊張軍聯繫,提取了李漢垣的生活照一張,並通過戶籍部門,查找到王紹寧的近期照片。兩幅照片一併傳真到上海。
上海同行當即提審臧傑,拿出照片讓其辨認。結果王紹寧的照片被臧傑肯定,李漢垣的照片被辨否—臧傑說,這個人看著不像。
因臧傑供認,連生可能是瓦房店人。瓦房店方面,成為了偵察的重點。
曲彬大隊長派分隊長王恆立帶人趕赴瓦房店,查找叫作“連生”的犯罪嫌疑人。
4月14日,王恆立和一位上海同行一起驅車來到瓦房店市開展工作,得到瓦房店刑警大隊馬力大隊長的支持。他們與戶籍部門聯繫,很快査找出,全市城鎮人口及農村人口中,不同姓氏的叫“連生”的年齡段相符合的男性公民7人。在不驚動本人的情況下,王恆立等人提取了這些人的資料,翻拍了他們的近期照片並於當天返回大連。
此7人的照片立即傳真給上海。
上海方面當晚就傳回信息,7位“連生”,全部被辨否，事情奇怪了。
在辨認可信的情況下,只有以下兩種可能:第一,連生不是瓦房店人;第二,犯罪嫌疑人的真實名字不叫連生。
上海方面所提供的線索,呈現出複雜化的趨向,一下難於做出判斷。
為了防止疏漏,王恆立等二人,於4月15日二下瓦房店。
就在王恆立驅車,剛剛來到瓦房店刑警大隊的時候,情況就發生了突然的變化。
王恆立接到了上級命令——技偵部門提供信息,前不久,瓦房店市內有人與我公安部門掌握的線索進行了聯絡。聯絡人姓石或者姓史。上級指示,要王恆立立即查明情況。
經過深入瞭解,王恆立獲得了以下確鑿情況:
第一,聯絡人在勞改隊就職期間,負責勞改犯的保外就醫工作,與一些勞改犯過往密切
第二,在查詢瓦房店勞改大隊歷屆勞改犯釋放人員名單中有無叫“連生”的人時,查獲一名。該人姓史,叫史連生,因搶劫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6年,已於1992年提前釋放。
第三,調查聯絡人與史連生的關係,勞改隊保衛部門反映此人關係很“鐵”。史連生在勞改期間以及釋放之後,始終與聯絡人保持著較密切的往來。
第四,史連生系瓦房店人氏,在有關材料中查到了他的原家庭住址。
情況基本都查對上了。那麼,王恆立一下瓦房店時,查遍了瓦房店地區的戶籍卡,提取了七位叫連生的人員的照片,為什麼沒有查到這個史連生呢?原來,這個史連生出獄之後,始終把戶口裝在了口袋裡,並沒在瓦房店落戶,所以戶籍卡上查不到他無論如何,繼警方掌握了王紹寧的基本情況之後,史連生也原形畢露了
王恆立在瓦房店監獄進行調查時,還得到了一個意外的收穫李漢垣的二哥也在瓦房店監獄服刑。他還查明,李漢垣的二哥與那位原看守員,以及史連生的關係,都相當密切。
這樣—“老三”是否李漢垣的問題,又進一步提了出來。
關於“老三”綽號問題,完全可能是李漢垣在逃到大連後新起用的稱呼;由於李漢垣生性狡猾,也可能是為去上海而特定的稱呼—這符合李漢垣的做事方式。李漢垣在家排行老三這是確鑿無疑的。
王恆立返回大連,立刻把在瓦房店取得的新線索,向曲彬大隊長做了彙報。
敵情巳經分析過,目標人的情況已經摸清楚。他們制定了“調”看守員,“找”史連生的作戰方案。
如果目標人史連生確實在瓦房店隱蔽,在摸清外圍情況的基礎上,他們準備採用秘密方法予以拘捕。
網已撒開,一步步的部署準確到位。
這時曲彬大隊長獲悉,看守員已於4月16日離開瓦房店。他屬於正常出門,種種跡象表明,對方並沒覺察自己已被監控。
另已査明,史連生不在瓦房店。
曲彬大隊長、瓦房店馬力大隊長共同研究,重新制定了佈網監控史連生在瓦市居住地的方案。史連生一旦回來,雙方立即聯繫,在適當的時候予以秘密逮捕。
（未完待續）
摘自《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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