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時空》往事:靠外來臨時工打天下走紅了

張英

《東方時空》90%的員工,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北漂”,這些臨時工是《東方時空》幹活的主力,是製片人一個個挖來的。

王志開始在湖南電視臺新聞部工作,時間在湖南出差採訪時,王志是地陪。“當時我們挺談得來的,當時在湖南臺還有個人,她叫羅芳華,小姑娘很潑辣,一看就是湖南妹子。我說我們要新辦一檔節目,你做事挺麻利的,如果你願意可以到北京去工作。做《東方之子》的時候,我還專門打電話到湖南臺新聞部通聯組找到她,我說,我們現在要做這件事。後來羅芳華就來了北京做編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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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當時沒有來,他當時捨不得離開湖南臺。“我對時間說,你別逗我,我是湖南師範大學畢業的,中央電視臺的頂級的,它大門往哪裡開都不知道。”後來羅芳華到湖南採訪,時間打電話讓王志配合,節目做完了,時間讓他一起去北京,看看節目。

時間請王志吃飯,勸他加盟《東方之子》,當主持人。王志不相信,認為時間是開玩笑:“我普通話不利索,大柵欄都念錯,什麼經驗也沒有,我只在大學主持過學生晚會,現在讓我出鏡亮相當主持人?”時間回答說,“那不是挺好的,你明天就去採訪駱玉笙,試試看,不行再換別人。”

王志很緊張,問採訪什麼話題。時間說,你想問就問什麼,但不許手裡拿稿子,不許背稿子,自然聊天就好。王志趕緊查資料,準備採訪提綱。第二天,王志去了駱玉笙家裡,採訪很順利,很自然的聊天,駱玉笙給王志和攝像師端茶倒水,打開櫃子拿點心、花生,採訪結束了,駱玉笙還問他,採訪什麼時候開始。王志回答說,已經結束了。這個節目播了後,王志就來了《東方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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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在《東方之子》的表現很出色,他的問題很有邏輯,而且那個接住對方的回話,還那個甩出更厲害的問題。但那個節目主要是名人大家,他的水平,沒有得到太多發揮,我要求的粉碎式提問,直到《面對面》的時候,面對複雜的新聞人物,在輿論監督新聞領域,他的才華才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時間對南方週末記者說。

周兵和張朝夕是北京廣播學院的大學同學。畢業後,周兵分配回老家甘肅,在蘭州電視臺工作。張朝夕作為優秀畢業生,留在在北京,在當時的能源部電教中心工作。“倆個人一個宿舍,工作環境也很好,上班不累很舒服,但就是沒有成就感。”最終,張朝夕扔到了公務員編制,加盟了《東方時空》。

三個月後,張朝夕又向時間推薦了同學周兵。“作為一個在蘭州電視臺工作的人,去中央電視臺工作那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周兵決定辭職,扔下鐵飯碗到《東方時空》打工,家裡人全部反對。“我父親當時連我退休以後的生活都安排好了,會很幸福,後半輩子都不用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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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兵當時很痛苦:在蘭州電視臺做攝影和編導,生活很優越,工作很清閒,但內心苦悶,乾的不是大學裡學的電視,工作水平不重要,重要的是喝酒的能力和和人打交道的能力。

《東方時空》才是他想做的節目。張朝夕當時讓他做了兩個《東方之子》的樣片,送到北京。時間對他很滿意,其中一個拍藏族的人物,就在《東方之子》裡播了。節目播出,因為沒有部門領導的署名,開始給他穿小鞋,從節目經費到攝像機,拍片的交通費都不給他提供。

最終,周兵選擇辭職離開,還給單位交了7000塊錢賠償費。上火車的時候,父親問周兵,你到底想要什麼。周兵為了讓父親高興,回答說“我一定要做中國最好的導演之一,這是我的理想。”1993年10月,周兵到了北京,住到了《東方之子》的集體宿舍裡。

各欄目組為了省錢,《東方之子》在六里橋租了地下室,機房和宿舍在一起;《焦點時刻》租了一家旅館的一排房間,機房和臥室都挨著,生活和工作也在一起。《生活空間》在北醫三院電教中心租了辦公房,沒有租房,但提供房租補貼。

《東方之子》最初在亞運村的公寓,租了一套4室1廳的房子,180米,房租7000元。大客廳用作演播室,房間是製作機房,也是集體宿舍。在經費實行包乾制以後,為了省錢,《東方之子》搬到六里橋半地下室裡,欄目組租了一層,幾套房子,一個男生宿舍,一個女生宿舍,其它的都是工作用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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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白巖松已經結婚了,和老婆單獨住一間。時間單獨一間房,一個會客廳,接待客人,也用來開會。“當時有7、8個房間,我和張朝陽夕合住一間,王志也在,基本上白巖松是唯一有洗衣機、電冰箱和全套傢俱的,每到節假日,白巖松會讓老婆做一頓飯,讓我們這些‘北漂’一起吃,特別溫暖。”周兵回憶說。

《東方時空》當時的競爭非常激烈,工作節奏快,考核壓力巨大。欄目組“寬進嚴留”,誰都可以來,但能不能留下來,完全靠個人的能力和吃苦耐勞。

時間用人 “排名淘汰”的考核機制,編導們按照業務量每月進行投票排名,第11名以後的人自動捲鋪蓋回家;陳虻和張海潮實行的是“三個節目沒有通過,編導走人”。

《東方之子》當時規定,每個人,一個月的工作量是2到3個完成能夠播出的節目。每個節目都是雙機拍攝,製作團隊通常由1個編導,2個攝像師,1個策劃組成。每個人的收入由三部分組成:基本工資每月600元,大頭是節目稿酬,獎金。

王志回憶,當時的欄目組是這樣用人的:以前什麼專業什麼身份工作不管,就管你幹活。節目好壞的標準只有兩個:觀眾的評價,觀眾來信反饋;另外一個是社會反響和美譽度。只要貼考核的牆上季度獎名單裡沒有自己的名字,編導就會被新人替換掉,捲鋪蓋走人。

張朝夕在一次排名中排到了第11名,他不想離開《東方之子》,找到時間,好不容易求得第二次機會,“一個月之內編出了十幾個節目”,最後得到了時間認可,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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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里橋的地下室經常有陌生人出現,有時候臉剛剛熟一點,人就離開了。但周兵沒有興趣打聽,因為自己不努力,很可能下一個走的就是自己。“我恐懼了六七年,如果我不做好節目,三個節目不被這個團隊認可,馬上就失業。因為我已經辭去公職了,沒有退路。如果那一天時間老師不認可我了,我拎著行李走在北京大街上,不知道該投奔誰。”

其實,時間自己也沒有安全感。

《東方時空》的節目承包方案,打破了央視節目生產的體制,在央視鐵板一塊的體制外,開闢了一個特區,用企業的運營方式支撐事業體制內的節目生產。

孫玉勝把經費管理權和用人權下放給各欄目的製片人,給各欄目確定年度經費總額,人員招聘、財務報銷、人員薪酬、辦公場地等,均由製片人負責,製片人成了欄目創作、組織、管理核心。作為總製片人,孫玉勝只考核節目的質量好壞,節目辦不好就換製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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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孫玉勝問我,要採取什麼制度?是包乾制的,還是報賬制,實報實銷?我回答說,你要是信任我,你就讓我包乾制,我們也可以這樣去信任別人,這樣就有效率了。因為你現在節目要得急,得拼命才能做出來的。他尊重了我的意見,採用包乾制的辦法。”

時間回憶,這種制度建立了《東方時空》最核心的管理理念:“彼此信任,一級信任一級,這是非常高級的人事管理關係,彼此信任,你要讓他做,你就要信任他,他感受到了這種信任,他只有拼命去做好,才能覺得有報效感。”

正是充分的放權,《東方時空》4個欄目組相互競爭,央視的新聞改革開始了,《焦點訪談》出來了,《實話實說》出來了,《新聞調查》、《面對面》、《高端訪談》也一個個出來了,後來還有了24小時的新聞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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