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龍游「第一名秀才」的任性人生寫照:廢墟下的餘輝

清末龙游“第一名秀才”的任性人生写照:废墟下的余辉

廢墟下的餘輝

一位清末"第一名秀才"的任性人生

教師節到來之際,我站在龍游大南門拆遷後的廢墟上,緬懷一位民國時期執教三十餘載的教育家、文學家餘勃先生。

龍游大南門這裡以“餘家”命名的三條弄堂(餘家巷、餘家巷一弄、餘家巷二弄)範圍內,唯有兩棟一大一小的老式小樓,今天依舊相互偎依,在秋日裡訴說著當年曾經的輝煌。

清末龙游“第一名秀才”的任性人生写照:废墟下的余辉

東邊這幢小一點的老屋,為餘家巷二弄六號,東牆已經垮塌,西南馬頭牆的"馬頭"也已缺失。此兩層三間小樓繫上世紀三十年代初餘勃修建,專門作為講學用,土木結構,相當簡陋,還是泥牆。隔條弄堂西邊大一點的老宅,主人叫餘梅增,是餘勃哥哥的。這房子裡面因為雕樑畫棟還在,故受到政府的封存保護。當年餘家為大南門的書香世家,殷實大戶,余文明夫婦共育有五個兒子,五個女兒。餘勃為老二,後人稱二伯伯。

餘勃系龍游縣清末民初的一位文化名人,其祖上可追溯到宋代名相餘端禮。據浙江檔案網名人庫及九一版《龍游縣志》記載:“餘勃(1882—1944),字松山。龍游人。22歲中第一名秀才,1912年畢業於兩浙高等警官學堂,後首任縣警察署長兼教練所長,1914年調任浙江省水上警察廳秘書長,期間縣公署曾保送參加全國第四屆知事考試。翌年棄職回鄉自辦古文講習所,專授古典文學。執教30餘載,直至逝世。善詩文,著《太瘦生文集》7卷,《聽松留稿》1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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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第一名秀才”還是有相當含金量的。據他的得意門生、後來的離休幹部陳品侖先生(龍游解放初期第一任文教科長)回憶:“1904年,即清光緒甲辰歲,是我國戊戌變法以來最後一屆科舉。他剛二十二歲,通過縣和府十場考試,全取第一;在衢州府統案會試中,仍取第一。我有幸親眼觀賞了他中取第一名秀才時佩帶的紅纓帽、水晶頂和各場科舉考卷,從而領教了業師在文學上的高度造詣。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另據餘勃的兒子餘滋敬先生回憶,當年的科舉考試,在本縣和衢州府共有9場,通過後再參加最後一場考試,稱為“院試”。“院試”合格才屬“爐火純青”的秀才。據瞭解,清朝的院試雖系省級考試,但考生不集中在省城,而是由省學政(督學)親臨各州府主持,包括出題、監考並閱卷。

1904年秋的一天,大清光緒"甲辰科院試第一名秀才"放榜,消息傳來,餘家人累並快樂著。一會兒朝廷捷報送到;一會兒朝廷獎品送到:一頂紅纓帽,一套大紅禮服;一會兒又有前來賀喜的朝廷官員駕到。再加上親戚朋友紛紛上門,祝賀的、送禮的。那幾天餘家門庭若市,高明滿座,好不風光。整個龍游城也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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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科遊街"是必不可少的。由州衙和縣衙組織的遊行隊伍,簇擁著一臺朝廷禮部賜坐的四人抬大花轎緩緩行進,轎裡坐著的“第一名秀才”,身著大紅禮服,頭戴一頂紅纓帽,帽上鑲嵌一枚水晶頂,四周懸掛數十支紅纓飄帶。這帽子看上去與龍游的“筍殼箬帽”頗有些相似,只是帽的直徑比筍殼箬帽略小几公分。

遊行隊伍從東、南、西、北大小城門繞城一週,沿途一路笙蕭吹唱,爆竹齊鳴,鑼鼓喧天。全城商家、作坊和居民家家戶戶張燈結綵,主要街道熙熙攘攘,盛況空前。然後是龍游知縣葛錫爵攜本縣大小官員陪同第一名秀才分別到省、府派來的官員寓所會晤、相互道賀。類似的慶祝活動延續了三天。餘勃從此名聲大噪。

當年大南門一帶的流行語是“餘家的筆頭,朱家的拳頭”。因為附近朱家有二兄弟(朱鵬飛、朱鵬萬)曾分別考中過武舉人。可以想象,22歲的餘勃當年何等榮耀。正當他躊躇滿志,準備鄉試、殿試時,帝制飄搖,科舉廢止。

但命運還是惠顧了這位有才華的青年。1907年,餘勃由龍游知縣葛錫爵保送到杭州兩浙高等警官學堂深造。錄取的70多位同學全是秀才、貢生和廩生等有功名的學者。學制分本科和簡易科兩種,他屬於本科五年制,更是鳳毛麟角了,這並不亞於考取功名。到畢業時,正值辛亥革命勝利,廢帝制,建共和。龍游縣民政長(即知縣)李茂連親自向浙江省巡撫公署稟呈,請求委派本縣籍畢業生餘勃回鄉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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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民國元年)3月,餘勃被委任為龍游縣第一任警察署署長兼教練所長,集管理全縣公、檢、法於一身。

上任之時,李茂連贈了他三件東西:一匹大白馬、一位馬伕和一把馬刀(指揮刀)。相當於現在公安局長上任,縣裡給配輛車。門生陳品侖回憶道,他曾見過縣署成立時的12吋大合照,當時全縣共有士警百餘人,餘勃端坐正中,手持一米多長的指揮刀,兩旁站警官四人,光緒十七年的武舉人朱鵬飛也在邊上。這時的餘勃28歲,應是意氣風發,前程燦爛。

民國建國伊始,新政權剛成立,舊衙役及地方惡勢力非常囂張。但餘勃一介書生,不畏權貴,不思仕途,憑著青年銳氣,經常與地方劣紳和惡勢力較量。對地方仗勢欺人者,如有違規,與庶民同樣執法,決不寬容。

俗話說,秀才做官,仕途多坎。何況又是武官。兩年下來,他感到不太適合自己的人生志向。他捫心自問:一生好學,學無止境;官場角逐,實非所願。於是幾次向省裡提出請辭,均未同意。

省裡認為餘勃雖性格內向,不善辭令,但業務精良,且秉公辦事,人才難得,於1914年6月將他調遷浙江省水上警察廳,升任秘書長,長駐定海沈家門。一年後他以身體多病不適應海洋性氣候為由,堅決辭去公職。

回老家後,龍游縣公署保送他和張伯煒二人晉京參加1915年全國第四屆知事考試。到北京後目睹官場索賄行賄,醜態百出,名為“捐”銀,實則舞弊,甚為厭惡。回來後,他按自己的志趣過自己的生活,至於考取的所謂“候補知縣",早己置之腦後。

先是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做過一段時間的律師,因為他文筆功底好,訴狀有理有據,深得法官青睞,官司場場打贏,所以請他做律師要耐心排隊。後來他又迷上大地測繪,自學技術,自購器材,踏遍了全縣的山山水水,龍游縣的第一張地圖便是由他親手繪作。不久又受聘擔任縣立高等小學校長,從此潛心教育和古典文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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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30年代初,他在自家的後花園修建小樓三間,命名為“太瘦生講學所”,對外則稱“松山義塾"。同時辭去學校職務,以塾館形式在家一心講學。

他的辦學原則是,繼承孔老二思想,有教無類,不計束脩。對待學生,親如子女。其招生廣告內容為:上署“餘松山講學”,下撰“講授十三經、諸子百家、詩、詞、歌、賦,凡大、專、中升學未遂或賦閒休養在家有志於古典文學鑽研者,曷歸乎來。”講堂裡楹聯、壁畫、全部自撰。

講學所中堂懸掛著“太瘦軒”匾額,大門柱聯上聯雲:“教亦多術矣”,下聯為:“文不在茲乎”。廳堂楹聯雲:“屋於僻處非求隱,志欲終焉此讀書。”橫匾:“仲尼在望"。勵學標語以通俗口語寫成,如:“每天練拳術一次,可以強身,可以長生”;“每日學歌曲一回,塵氛盪滌,心曠神怡”。

因為他有在警官學校深造五年的功底,擅長拳術,精通音樂,特別對崑曲很有研究。所以他的教學內容相當豐富,講課氛圍也很活潑。除主講古典文學外,還兼授拳術、音樂、中國畫,同時彈奏二胡與手風琴。

在教學方法上,他反對死讀書,力戒清末民初那種“死啃死背、不求甚解”的舊習,提倡讀解結合,透徹領會,要求學生每授一課,必求甚解。同時主張“寓教於樂”、“寓健於教”,每天下午抽一定時間教唱“崑曲”和自己編譜的《燕歸來》、《春雨歌》等,還教學生打“開四門”拳術。這些對學生都很有吸引力,一些開明女生也慕名前來求學,如上世紀六十年代流入街頭的精神病患者“囡妮棒”也曾是麾下門生。學生陳品侖,在他手下一讀就是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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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勃在授課之餘,目擊社會爾虞我詐,風氣敗壞,以濟困解憂安定民生為已任,經常為鄉親撰寫申請書及訴訟狀之類,不計酬金。對困難農戶還無償相助訴訟費用。

他一面講學,一面應親友委託,創作詩詞、壽文、輓聯、序、跋、墓誌銘等有關文牘應酬文字。從而賓客紛至沓來,座無虛席。為了不誤教學,他在時間上進行劃分,上午講學,下午應酬文字。知名度隨之日高,一些外縣的文人雅士也慕名而來,務求一見老先生為榮。

他教書基本不收學費,一般到年底一些家長會用穀物或魚或肉作禮,上門酬謝。學生的年齡參差不齊,小的十來歲,大的十八、九歲。數量少時七、八位,多時也不會超過二十個。教材以《古文觀止》為主,為了學用結合,他還選授一些社會常用的應酬文牘,使學生能學以致用,感悟更深,興致更濃,學生素質也得到提高。

當年有張伯羲、徐梓楠、朱成華等學生接受教誨後,也在法律文書方面為地方村民釋疑解困。他還與學生建立了良好的師生關係。據陳品侖先生回憶,“1941年,我因家貧如洗,度日維艱,為奔走衣食,不得已向業師辭學就業。業師慨惜之餘,信口吟詩一絕,以示勉:‘日勤灑掃在門牆,彈指五年共講堂。唱聽驪歌留不住,翅翎成就要飛揚。’師生感情表達在字裡行間,使我永誌不忘。”

他尚崇法制,不信鬼神不拜佛,是一位無神論者,也是無黨派人士,他反對一切迷信和朋黨活動,也不許學生求神問卦,抵制任何宗教派別。他說:“騙人的把戲,在我思想領域裡,不留絲毫市場。”他同時反對買辦官僚和市儈,認為這是我國長期經濟落後癥結所在,只有疾惡如仇,群起而攻之,才能開創清明政治,促進國富民強。

他品德高尚,才華橫溢。他認為,師者人範也,所以他身體力行,做到了為人師表。他教授學生全面發展,倡導學用結合,教樂並舉,並與學生感情互動,這些先進的教育理念,在當時應該說是開創了龍游現代教育之風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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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餘滋敬回憶,餘公最深惡痛極兩種人:一為貪官,二為奸商。前者窮兇極惡,欺名盜世;後者見利忘義,魚肉鄉民。只有圍躺布和穿草鞋的才是他真正的朋友。官場角逐,他無心留戀。家庭生計,他甘於清貧。從政三年,請辭四次。其秋水襟懷、微塵不染的思想抱負貫穿整個人生。

教書確實要清貧些,但他義無反顧。門生陳品侖說他“數十年來,身無常物,兩袖清風,晚年衣食不周,處境尤為淒涼。他一生學而不厭,誨人不倦,在爾虞我詐的封建社會里,濯汙泥而不染,完璞無瑕。”

他私生活嚴謹,對母親特別孝敬,父親去逝後,接來母親同居,每天請安。他三妹餘蓮珠年輕守寡,帶著四個孩子生活相當艱辛,他力邀三妹一家住過來,一是可以照顧老母親,二可幫三妹節約一筆房租。尊老愛小,骨肉情深,依稀可見。他當年有首詩就題在三妹一家的合影上:

三妹26歲寡居,養育孤幼四人,生活困苦,吾以小屋三椽與居,並題以詩云:

夫亡子幼無遺產,四口嗷嗷待哺殷。

柴米買來愁醬醋,終朝一片阿孃聲。

三妹的女兒方甘菊女士在《我的一家》中多處回憶二舅公的好:“壯年的他瘦而高,兩撇黑胡,高鼻樑。身穿白綢長衫,腰間繫一根黃綢腰帶,外出時加黑綢馬褂,頭戴紅頂西瓜帽,手拄一根柺杖,頗有文人風度。平時在書房吟詩作畫,拉二胡自娛"。"他喜歡喝點小酒,下酒菜雖只有兩小碟,如幾粒花生米,半個鹹鴨蛋,有時還有兩塊五香豆腐乾,但他吃的津津有味"。“他生活儉樸,生活來源靠少量田地出租收入、開辦講學堂(私塾)及替農民寫訴狀、管理部分餘家祠堂《土地冊書》的極微報酬。他謝絕仕途,不願當官,寧可過清貧日子,做自己喜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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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特立獨行。為了“做自己喜歡的事”,他甘於安貧樂道,不必趨炎附勢,不屑阿諛求人,因而眾望所歸,令人尊敬。他幼年的啟蒙老師陳亞春先生進士出身,恃才傲物,但對餘勃最為器重,曾贈對聯一幅,上書“友朋雜沓諏文字,幾硯清嚴見性情”。畫家黃子俊為他畫像,並在像邊題詩二句:“渾身傲骨粼粼起,宰相當前不折腰”。都形象地刻畫了餘勃的高尚情操和卓越抱負。他在講學所自撰的對聯:“屋於僻處非求隱,志欲終焉此讀書”更是他豁然胸懷,愛好學習的自我寫照。

1934年,龍游籍文化名人餘紹宋返鄉修譜,與好友吳南章(時任龍游縣教育局長)在大南門儒學塘前散步,與餘勃不期而遇,餘勃即請他們來講學所小敘。

餘紹宋與餘勃同齡,兩人早年相識,但餘紹宋出道較早,當時已任民國司法部次長。他們遂成莫逆之交,彼此器重,坦蕩為懷。餘紹宋也曾多次函邀晉京共事,他均以身體孱弱不適北方水土婉辭。當年他與張伯煒晉京參加全國知縣考試,也是餘紹宋做東宴請接風的。

他們都姓餘但不同祠堂,唯一的聯姻是,餘紹宋有個養女叫餘海燕嫁給餘勃三妹的兒子做媳婦,並資助她兒子就讀上海醫科大學。

這時客人進了中堂,一看壁間字畫,全是清代“一了山人”遺作,沒有一張他的字畫,便主動徵詢餘勃,“松兄,我給你寫張中堂如何?”餘勃笑笑:“你是名人,我才求之不得呢!”繼而又䃼充:“說實在話,家裡一張像樣的宣紙都拿不出來,尊作必將為之遜色。再說,我囊中羞澀,連裱也裱不起呀!”餘紹宋哈哈大笑:“松兄真會說笑。好!我回杭州去寫好裱好叫人給你送來!”餘勃拱手道謝,二人拊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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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南章要比兩位小十來歲,便爬上案几,把中堂高低尺寸量好,然後道別。時隔二月,裱好的中堂立軸果然託人送來。餘勃看了看,對在場的學童說:“餘紹宋是當代名家,他的草書氣魄豪邁,人家求之不得,對我竟送軸上門,誠屬難得。”立軸攤開一看,是一首清代張問陶的《梅花》七言律詩:

"回首山林感舊蹤,雪花吹影一重重……"落款上書:“松山宗兄雅教”,後具:“歲次甲戌龍游餘紹宋書”。師者餘勃,秉性耿直,不善交際,卻有大駕光臨,高人惠顧。我想,餘紹宋是借梅花讚譽餘勃先生堅守清貧、冰清玉潔的品性吧。

吟詩作詞是餘公的一大嗜好。他說"寧可一日無食,不可一日無詩啊"。哪怕逃難途中也不乏靈感,信口占來。

1942年,日寇竄撓龍游,餘勃與家人避寇逃難,經十都過大李村,巧遇當年的同一考場的徐杞南先生,匆匆作別時,他口占一絕:“記從童試逞英雄,夢覺邯鄲萬慮空,五十年來成往事,風塵潦倒兩人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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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餘勃和徐杞南在光緒甲辰歲縣試時,分別被錄取為龍游縣和西安縣第一名,在衢州府統案會試時同場競技,故"逞英雄"。結果,餘取第一名,徐為第四名,因同榜錄取故稱"同年"。轉眼四十多年過去了,兩人相顧都垂垂老矣,且窮困潦倒,晚景淒涼,不禁哈哈自嘲。在塘裡村,他又寫下詩句《避寇難至塘裡村》

其一

離家避亂廿余天,度日真如過小年。

一夕幾回傳警報,三番兩次避烽煙。

攜兒挈女形狼狽,有襪無鞋叫可憐。

高唱梨園歌代哭,鄉親四座淚潸然。

其二

炮聲遞響到簾櫳,村婦鳴號萬竅風。

長夜似年難得曉,燈光如豆不成紅。

沉憂觸拔千端集,屋舍雲煙一掃空。

頑鼠繞床揮不去,家鄉未許夢魂通。

這些詩句觸景生情,催人淚下,手法寫實,很接地氣。一位無力迴天卻又憂國憂民的文人形象躍然紙上。

1944年日寇再次侵犯龍游,面對劫後餘生,滿目瘡痍,餘勃備受打擊,瘦弱之軀,氣色日衰,於1944年農曆6月25日溘然長逝,時年63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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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勃生平著作有《太瘦生詩集》7卷,《聽松留稿》十二卷。其中有詩、詞、歌、賦,乃至序、跋、壽文、輓聯等應酬文字,內涵極為豐富。

有人曾評價這些著作“是我國文學史上繼清代袁枚《小倉山房全集》以來又一璀璨明珠”。不幸上述手稿在1942年第一次日寇騷擾時全部損失。之後經兒子餘滋敬多方收集合成一卷,1967年再次毀於“世無前例”的文革歲月中。1989年,餘滋敬退休後再次搜腸索肚,總算錄得幾篇遺作,其中詩詞23首,歌曲5首。雖未窺全豹,亦可聊勝於無,永留紀念。

餘勃教人習詩,有獨特的見解,他說:“詩貴於天籟,所謂天,就是自然界,籟就是韻律,自然界發生的韻律,必然拼除一切矯揉造作、無病呻咽,而是情境交融,一氣呵成。”餘勃的體會是,詩寫得工與不工,是通過吟誦而體現出來的。

吟詩的表現形式有很多,有“高吟”,有“淺吟”或“微吟”,甚至把小動物的鳴聲也與吟唱連綴在一起,這就是“天籟”。在餘家巷二弄6號的小院裡,餘滋敬和妹妹餘賓雪就經常聽父親一邊搖頭晃腦,一邊吟唱自撰的詠物詩。耳濡目染,他們兄妹吟唱古典文學的功夫也很好,音律也甚為美妙。後來縣文化館知道了,還專門請餘滋敬把“唱書"錄了音,作為文化遺產永久留存。現在我們只能從殘存的錄音帶中尋覓到一點“天籟之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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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勃在學識方面,也有超越常人的發現。如傳統辭彙中的“好事者多事”,根據他的創見,應予引伸一句,即:“好事者固多事,畏事者亦多事也”。這種獨特見識,恐連現代學者亦只能望其項背。

餘滋敬在收集先公詩詞著作之餘,還遵循他“古今兼蓄,是非分明”的崇高德行和廣博學識,曾編集了《先公遺風遺教軼事》40餘題。但至今未找到,甚為可惜。

斯人己逝,風範永留。最後仿陳品侖先生紀念餘公大作的尾聲,也錄范仲淹詩歌一首,深表對先哲的眷念之情:雲山蒼蒼,江水茫茫,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1、《龍游太瘦生詩文集》,餘滋敬著,西泠出版社2013年版。

2、《濯汙泥而不染——紀念先哲餘勃業師誕生107週年》,陳品侖著於1988年,原載《龍游政協》2015年10月。

3、最後的科舉——大南門拾遺之餘家巷二弄6號,作者方小康,原載《龍游政協》2016年11月、12月。

4、《我的一家》方甘菊著,2008年版。

注:作者系餘勃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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