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一夜情

文 | 胡金洲

运营人员 | 洪泰然

第一次来到北京是1966年我的生日,恰满20岁。捎带着武汉热不可耐的高温,一下火车,短袖变长袖,感到一丝丝寒意袭来。

夜空下,广场上,站满背着花花绿绿铺被卷和绿色军用水壶的大串联学生。一张张小脸显出清一色兴奋的表情包。

广场一夜情

确切地说,我们是从湖北大冶而来,途经武汉。1965年底至文化革命前夕,华中师范学院将中文、外语等文科系列迁到鄂州梁子湖办分院。一所由几十间干打垒平房铺排而成的崭新高等学府耸立在烟波浩渺的三山岛上。三个月后,一天突然接到命令,撤离三山岛,集体返回位于武汉桂子山的华师本部。第二天,又得到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伟大领袖毛主席邀请我们去首都做他老人家的小客人!

当时,全校师生聚集在武昌火车站等侯上京的火车。

离开车还有四个多小时,我放下行囊,偷偷溜回了家。我家在汉口,一江之隔。我想见爸妈,另外,回来索取盘缠。

母亲正在门口两张竹床上绱着被子。我站在她老人家面前,她正低头专心吮着被针扎着的手指头。我们小半年没见面了,娘见到儿子,不言而喻,表情包更丰富。

我说到了钱,母亲一下子慌乱起来,一个劲摇头。愣了一会,倏忽跑出去,不一会儿转回来,一把给了我二十块钱。我记得有一张大票,其他则是一张张皱巴巴的块票。

广场一夜情

接待我们的单位(好象是航空研究所)暂时没有安排妥贴,当天晚上,我们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让小身躯沾上了一回英雄豪气。

我和大地娃来前就约定,他带盖,我带垫,同在一个被窝里做不同的梦。

北京的夜空湛蓝,好像用水冲洗过似的。满天星斗闪烁。

躺下来就寝。我俩是全班最有名的瞌睡虫。在三山岛,休息的日子,我们经常睡到中午开饭才起床。

现在,大地娃蜷着,像只小狗。我睡觉爱写“大”字。睡之前,我告诫自己,同一个被窝,注意风范。开始和他一样,摆出侧身,保持了一会,后来就不知道是什么身了。反正不是失身。

半夜,尿意冲冲。我小时就夜尿多,到十二三岁还尿床。所以,老挨打。挨娘打的感觉很幸福,那总是象征性的,不像爹的,一点情面也不讲,又打又到处宣扬。

广场一夜情

我揪起身子,四下观望厕所。远处临时搭建的方便帐蓬,黑古隆冬根本看不到。没法,憋吧!顺便瞅了一眼大地娃 ,他这只可爱的小狗,依然蜷在那头,那侧。被子被我卷过去了一些,身子露出一部分,我爬过去,轻轻掖严。

到处是鼾声,唯独他没有。

晨光微熹,那头空着。

百年校庆时,我俩见了面。嘻嘻哈哈说起那个晚上,他有些腼腆地告诉我:实不相瞒,那天我不好意思拽被子,冻了一夜。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