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買了房的魯迅爲什麼只能在上海租房?

在北京買了房的魯迅

為什麼只能在上海租房?

在北京買了房的魯迅為什麼只能在上海租房?

民國大家們總是光華環繞,走到哪裡都有紅地毯。但名氣是慢慢積累的,更有可能是在過世後才被還回去的。回過頭去看日常生活中的他們,很可能穿個灰色長袍,偶爾拎把青菜走在小巷裡,連路人丁都算不上。日子得過,房子得住,房事在漂泊無定的民國年間,是所有文人都費勁心思的一件大事。

升值2600倍

投資天才魯迅

在北京買了房的魯迅為什麼只能在上海租房?

在一眾民國文人裡,魯迅絕對是有投資意識的一位了,魯迅先生的第一次置業,位於西單新街口附近,面積約為444平方米,即0.67畝。魯迅先生買這套豪宅花了多少錢呢?答案是3500大洋,摺合成人民幣,約17.5萬人民幣。

這套房子現在值多少錢呢?按西單附近四合院的約15-30萬每平米的均價,魯迅的房子大概值5.38億。換句話說,魯迅的房子升值約2600倍,是一位實至名歸的億萬富翁。這樣的算法確實有點雞賊了。但作為投資者的魯迅,的確頗具眼光,比如祖籍紹興的魯迅,決定在房價低谷北平置業,而在上海租房。

在北京還叫北平的時候,地價確實很低,在上海、廣州、天津、南京之後。王府井大街那等地段,一畝地也就2000大洋,今日王府井,誰敢按畝算?郊區更是白菜價,一畝地70大洋可搞定,而彼時上海每戶平均月收入36大洋。上海人兩個月收入,就能跑去北京買一畝地了。

在北京買了房的魯迅為什麼只能在上海租房?

■北京魯迅故居

地價底,房價自然高不起來。最便宜的每間90大洋,最貴的每間800大洋。敲黑板,是每間,不是每平米,且包含了地價。

不過請記著,魯迅兩次買房時間,分別是1919年與1924年。那段時間亂是亂,但人們有著創建和平、興盛社會的信念,尤其知識分子。若知道十餘年後,日本侵華、家國破碎,恐怕不會輕易買房,而是要用那筆錢抗日了。

還需要提醒的是,魯迅工資位列高等,可不是一簡單公務員,更不是一平凡教員。1921年在北京,月收入300大洋,而同時期各級小學教員,工資在8到60元大洋之間。取個小學教員平均數目,34大洋,那這位大學教授工資是小學老師的近10倍。若按今日算,一線城市小學老師平均工資7000,那魯迅先生拿的就是7萬。1926年被廈大挖人時,開出的價格是400大洋,月薪差不多9萬了。

可就算這樣,北京買房時他也得把紹興祖屋賣了,還須拉著弟弟周作人一起出錢。這樣的魯迅,到了房價領跑全國的魔都,自然得租房。1927年秋至1936年秋逝世,魯迅先後有三處租所:景雲裡23號、拉摩斯公寓(四川北路2093號)與山陰路132弄9號。最後一所如今成了魯迅故居。

在北京買了房的魯迅為什麼只能在上海租房?

滬漂文人

其實都是租房客

租得起豪宅的魯迅尚且如此慘慘慼戚,那些租不起豪宅的,自然更是哀怨了。

郭沫若尤其典型,說自己租的屋子,也就兩立方米光景,還得跟石庫門裡的其他租客共用廚房和水龍頭。心情不好時,想在屋裡走走,卻一邁步就碰壁。郭沫若租住的地方叫厚南里,這裡還住過樑實秋、胡汀鷺、葉靈鳳等人。如果我們不太敢相信郭沫若所言,看看其他人的描述便知道了。胡汀鷺有首詩,提在一副自己的花鳥畫上,是:

身世同悲繞數雀,生涯應嘆轉丸蟲。

非關疏懶居人後,不憚簞瓢付屢空。

實在令人哀嘆,名揚江南的大畫家,居然只能蝸居在六七平米的亭子間,落到為一日三餐發愁的地步。他自己不懶不倦怠,可偏偏趕上了山河破碎的時代!

與胡汀鷺的惆悵嘆息不同,梁實秋來了一小段畫面感十足的抱怨:

廚房裡殺雞,無論躲在哪一個角落,都聽得見雞叫。廚房裡烹魚,可以嗅見魚腥。廚房裡生火,可以看見一縷縷青煙從地板縫裡冉冉上升……

這樣的嘈雜環境,哪能安心寫作。要知道,梁實秋可是個很隨遇而安的人。在四川時,同是與其他房客共租,他卻能將租所冠以雅舍稱號,還專作《雅舍》文。

我非顯要,故名公巨卿之照片不得入我室;我非牙醫,故無博士文憑張掛壁間;我不業理髮,故絲織西湖十景以及電影明星之照片亦均不能張我四壁。我有一幾一椅一榻,酣睡寫讀,均已有著,我亦不復他求。

是不是特別有《陋室銘》的感覺?梁實秋還是個非常豪爽的房客,三十年代在山東青島時,也租房。別的房客一般按月付,梁實秋倒好,一次性把全年的都交了。有次,只租用了半年,便要搬家。面對這樣的老好房客,房東拉不下臉,主動表示要把剩下的租金退還給他。哪知道,梁實秋不肯,還說明明是自己違約,這就當是違約金了。梁實秋大約可被評選為最受房東喜愛的十大房客。

民國女性,

與她們“一間自己的房間”

在北京買了房的魯迅為什麼只能在上海租房?

同樣生在民國時代,女性文人們的住房條件卻更加堪憂。冰心、張愛玲、蘇青、丁玲、蕭紅、林徽因等,正在衝破廳堂與廚房,用寫作表達、塑造著自己。

冰心是伍爾芙的朋友,她深知伍爾芙《一間自己的房間》背後的焦慮與善意。年輕時在倫敦留學,她就花很多的時間,認真地租房子住。回國後與吳文藻結婚,婚房也是租的,西山大覺寺的一間客房,秋日滿目紅葉,可謂浪漫。二人到燕京大學教書時,學校為她們提供了一兩層小樓。後來清華、北大、南開三校南遷,他們隨著來到昆明,租至昆明遠郊,只因房租便宜。1940年,二人遷往重慶時,冰心拿自己的6000元版稅,在歌樂山購下一處私宅,因為大家都擠到重慶去,租房太不易了。

冰心已屬幸運,蕭紅的崎嶇命運可能更是常態。與蕭軍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裡,她就要麼輾轉於小旅館,要麼到處租小房間。在她的《黑“列巴”與白鹽》中,蕭紅揭開過與蕭軍生活的窘困。二人將白鹽塗到黑麵包上,假裝這是奶油配俄式香酥麵包。後來蕭軍拋下她,蕭紅連旅館房費都付不起。

跟端木蕻良的日子也好不到哪裡去。1941年,二人居於香港,在尖沙咀樂道8號租了一間房子,房裡擺設簡單到侷促,一張大床,然後就是一張大寫字檯。兩個人寫作時,面對面坐著,蕭紅這一邊,連個放稿紙的抽屜都沒有。住不好、吃不好,蕭紅身體又弱,在這種情境下創作,其艱難可想而知。伍爾芙有句話一語中的,“思想的自由就是取決於物質財富”,倘若蕭紅沒有貧病的拉扯,她應該不會年紀輕輕就去世,應該會創作出許多更好的作品來。

丁玲也艱難。在北京租過筒子樓單間、西山農家院、大雜院。到了上海,還跟男友一起,與沈從文合租過一間屋,沈從文睡床,丁玲與男友睡地上。在《記丁玲》裡,沈從文描述過了她在北河沿漢花園公寓樓第10號的租居情形:

冬天來時,房中雖有煤爐,卻無煤塊,客人來時,就得女主人用舊書舊報作為取暖的燃料。報紙完事後,外面寒氣十分逼人,室內無法工作,兩人(指丁玲與男友)就坐在床上看書。

也有租房租的,令拜訪者羨歎的,這是張愛玲。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她租住在上海靜安寺赫德路口192號(今常德路195號)公寓6樓65室。胡蘭成前去拜訪,震驚不已,

那房間的華貴使他不安,雖然傢俱簡單、也不算很值錢,但胡蘭成感覺到了一種帶著刺激性的現代的新鮮明亮。這樣明亮有質感的屋子,免去了很多的打擾,“張小姐不見人的”,給了她足夠的寫作保障。就是在1943至1945年,張愛玲的多部中短篇小說出爐,包括《傾城之戀》、《金鎖記》等,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這些民國文人租房事,大多扎心。文章的最後,再扎一把。一般,民國時期人們不願意把房間租給單身者。而那時期大多文人,對諸如婚姻等的社會傳統與規範,總懷有質疑與批判。或許有更多的梁實秋與沈從文,丁玲和蘇青,僅因為租不到房,沒個寫作的屋子,只能在無奈與焦慮中,耗盡才華。這樣看起來,現在文藝青年們,雖然仍然掙扎在上海北京一間間合租房內,但比起他們,還是幸福得多了。

與在一線城市奮鬥的諸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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