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歌講故事:隨三毛聽王洛賓《在那遙遠的地方》

聽歌講故事:隨三毛聽王洛賓《在那遙遠的地方》

以前,我一直沒把王洛賓和駱賓王分清楚,以為都是駱賓王,一個是《詠鵝》的駱賓王,一個是《在那遙遠的地方》的駱賓王。

為什麼沒分清,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那會就沒想過去分清。

詩,念著晃頭。歌,聽著凝眸。詩與遠方,本來就是同來一處。

直到後來讀到率情、浪漫的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聽到她的《橄欖樹》,也跟隨她聽了一遍《在那遙遠的地方》,然後忽然就真切的記住了王洛賓這個遙遠深情的名字。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也許也是詩和遠方的召喚,讓王洛賓取了這麼一個格高意遠的名字,且生活在一騎紅塵闊的新疆和美麗天山北麓下的烏魯木齊。廣袤無邊的大草原,予以了他策馬奔騰的熱情,浩海沙黃的絲路,予以了他遐想連篇的故事,山花爛漫的城市,予以了他碧水藍天的深情。

聽歌講故事:隨三毛聽王洛賓《在那遙遠的地方》

創作《在那遙遠的地方》之時,那年(1941年)王洛賓28歲,正是意氣風發之年。王洛賓隨著電影攝影組來到青海湖畔拍攝《祖國萬歲》,其中當地同曲乎千戶的女兒薩耶卓瑪扮演影片中的牧羊女,而在西寧教書的王洛賓則是扮演薩耶卓瑪的幫工。

因為劇情需要,導演安排王洛賓和卓瑪同騎在一匹馬上。王洛賓起初很拘謹,坐在卓瑪身後,兩手緊緊抓著馬鞍。卓瑪卻對此毫不理會,忽然縱馬狂奔,王洛賓一時不防,本能地抱住了卓瑪的腰。卓瑪狂馳了很久,在那大草原上,這才把馬韁交在王洛賓手中,靠在他的懷裡,不再撒野。

黃昏牧歸,卓瑪將羊群輕輕點撥入欄,夕陽下的卓瑪亭亭玉立,晚霞的餘輝映照出卓瑪的側影……王洛賓痴痴看著卓瑪,火苗映紅了她的臉,如格桑梅朵般綺麗。

卓瑪也感覺到王洛賓如波光漣漪般的眼神,於是跳出了火苗,舉起手中的牧鞭,輕輕打在王洛賓身上,然後返身走了。

王洛賓依舊呆若木雞,看著這個美麗、俏皮、奔放的姑娘輕輕遠去,也輕輕撫摸剛被鞭策的地方,陷入漫無邊際的黑夜思索。

第二天,電影隊要離開了,王洛賓也要回到西寧。卓瑪騎著馬十里相送,終於在一個小坡上停住。王洛賓騎在駱駝上,不住地回望著那漸行漸遠的小點,隨著駝峰起伏,駝鈴叮略,王洛賓心中的情感化為詞曲,藉助哈薩克民族的曲調唱出了不朽之作《在那遙遠的地方》:“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她的帳房,都要回頭留戀地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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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亦是一個至情至性的女子。她與荷西的那段生死戀,曠世不羈,讓那些在愛中百轉千回尋尋覓覓的人迷戀不已。當荷西命殞大海,三毛的靈魂也隨之命殞大海,若不是為了責任而活著,或許她也早已跟隨荷西而去。

三毛就這樣一直茫然的行走在蒼茫的人世,至於靈魂、情歸何處,茫然不知。

直到1989年,有一個人重新喚醒了她的靈魂,重新點燃了寂寥的情感。作家夏婕在新疆採訪王洛賓後,發表了《王洛賓老人的故事》。三毛讀了之後,異常興奮,因為那可是王洛賓,自己一直喜歡的一位靈魂伴者。

隨後,她瞭解到,王洛賓曾因“莫須有”的罪名,先後入獄兩次,共長達18年,差點將“牢底坐穿”。在年近不惑之年,妻子病逝之後,他就孤零零地死守在美麗的新疆,不過仍然痴迷藝術,不斷輾轉各地,採集民間歌謠。每天黃昏,他都坐在門前看夕陽沉墜;夜幕四垂時,總要對著懸在古舊牆壁上的太太遺像,彈一首曲子給她聽......

這些都讓三毛不可自拔的想起了荷西,也不可自拔的想著前往看望王洛賓。於是她不僅給王洛賓寫了信,並積極配合養病,大病初癒之時,就迫不及待的來到了烏魯木齊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去見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人——王洛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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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見面。三毛被同樣留著鬍子卻戴著眼鏡、剛毅的臉龐卻有著溫柔似水的眼睛的王洛賓打動了。王洛賓亦被披著海藻般頭髮、帶著秋水盈然般眼眸的三毛打動了。

他們彷彿就是莫逆已久的故友,只是簡單寒暄,就是一番無邊無際的長談。

餘興之餘,三毛為王洛賓唱起了自己的代表作《橄欖樹》,以作回應神往已久的《那遙遠的地方》。

“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麼流浪,流浪遠方,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為了山間清流的小溪,為了寬闊的草原,流浪遠方......”

王洛賓也隨聲輕輕唱,看著三毛,無端想起那遙遠的地方的格桑花,還有薩耶卓瑪。他彷彿聽到,卓瑪騎著馬遊弋在無邊的格桑花草原上唱起那首神思夢繞的《那遙遠的地方》。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了她的帳房,都要回頭留戀地張望。她那粉紅的笑臉,好像紅太陽,她那美麗動人的眼睛, 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我願拋棄了財產,跟她去放羊,每天看著她動人的眼睛,和那美麗金邊的衣裳。我願做一隻小羊,坐在她身旁,我願她拿著細細的皮鞭,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

歌聲曼妙遐遠,三毛與荷西,王洛賓與卓瑪,三毛與王洛賓……彼此相和。

投桃報李。爾後,王洛賓也為三毛唱了一首獄中的作品《高高的白楊》,並介紹了歌中的故事:一個維吾爾青年在結婚前夜被捕入獄,美麗的未婚妻不久便鬱郁死去,青年為了紀念愛人蓄起了鬍鬚。當王洛賓唱到“孤墳上鋪滿了丁香,我的鬍鬚鋪滿了胸膛”這句歌詞時,三毛哭了,只有經過愛斷情殤的人,才能領悟這徹骨的孤獨。

荷西之於三毛,王洛賓亡妻之於王洛賓,都是那高高的白楊,亦是那遠方的橄欖樹。

三毛哭了,在王洛賓看來,那是最美的珠花,就像那格桑花,悄然盈落綻放在他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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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臺北後,三毛以滿腔熱情傾付發表了《中國“西北民歌之父”王洛賓一鞭鍾情》和《在那遙遠的地方找到了原作者》。王洛賓亦回應兩篇短文《海峽來客》和《回訪》,遙相呼應給予彼此最真的讚美,且蜚聲兩岸。

爾後,兩人書信來往,鴻雁傳情,開始了繼荷西后,三毛的又一段曠世戀情。

有人說,這段戀情,是三毛與荷西的愛情的一種延續。也有人說,這段戀情,是三毛感情的重生。但無論是那種說法,在這段戀情中,三毛表現得更主動和熱情,就像當年的荷西,而王洛賓表現得更內斂平靜。

或許,在愛情當中,主動一方,會心甘情願的付出。三毛亦是如此。

三毛在心中炙熱的表達自己的感情,而寫過無數情歌的王洛賓此時卻猶豫了,他給三毛寫信委婉的表達自己的彷徨:蕭伯納有一把破舊的雨傘,早已失去了雨傘的作用,但他出門依然帶著它,把它當做柺杖用。

王洛賓在心中不無憂傷的自嘲:他就像蕭伯納那把破舊的雨傘。之後,王洛賓逐漸減少了給三毛寫信的次數。

為此,三毛忐忑的來信,嗔怪他說:你好殘忍,讓我失去了生活的柺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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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三毛更是來信說要去到王洛賓家裡住,且說:不住賓館,住在家是為了走近你。

王洛賓沒有推卻,也盛情以禮相待,借軍車親自接送,專門為三毛買傢俬。相住期間,他們一起聊天、彈琴、唱歌、作詞,買菜、做飯,甚是歡樂,是他們久違了的幸福模樣。

可歡樂的時候不長,藏在歡樂背後的不安定因素終於導致事情急轉而下。因聽聞三毛來住在王洛賓家裡,一大批記者紛紛來訪。王洛賓或許是礙於情面和身份,不斷動員三毛配合採訪,或者說一些場面的話。而三毛卻是隻想和王洛賓獨享時光,不想受外界叨擾。

可王洛賓畢竟已經是七十多歲的耄耋老人,與四十多歲的三毛年齡相差太多,囿於年齡、子女或是社會的一些考慮,雖然有愛的勇氣,但缺乏愛的行動。

心灰意冷,三毛最後還是拖著行李箱離開回到了臺北,然後不久,自縊身亡。

噩耗傳來,王洛賓悲痛不已。他覺得,是他的冷靜澆滅了三毛重生的熱情,讓她再回到了那無邊無際的孤獨,然後孤獨了結生命而去。

恍恍惚惚,不知時日,王洛賓寫下了最後的一首情歌《等待——寄給死者的戀歌》。

“你曾在橄欖樹下等待再等待,我卻在遙遠的地方徘徊再徘徊。人生本是一場迷藏的夢,且莫對我責怪,為把遺憾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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