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就給家生了個不值錢的丫頭片子，休了你也是正常的！”婆婆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蔑視，“那閨女你也沒照顧好沒了，我家現在這什麼苗都沒得！你又不能生了，難道還要讓我們宋家斷子絕孫不成！”
看著自己伺候了這麼多年的婆婆，白秀月的眼中滿滿的都是淒涼。
如果不是辛苦幹活累壞身體，她怎麼可能不能再生呢。
“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女兒！如果不是你，她也不會發高燒……”她緊緊抿著唇，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
“你個天殺沒良心的！孩子死和我有什麼關係！打兩下怎麼有什麼了不得的，要不是你沒照顧好，那丫頭片子也不會死了！”婆婆尖銳的聲音劃過耳膜，“是你這個當孃的事兒，別賴在我這個老婆子頭上啊！”
白秀月聽著自己婆婆這樣誅心的話整個人都在發顫。
即使是女孩，但是那孩子也是她的親孫女啊！
不過就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她能禁得住多大的打啊！
她死在白秀月這個媽媽懷中的時候渾身都是青紫，身上沒有一塊好皮肉。
她的女兒從生下來就一天福都沒享過！
最後竟然被自己親奶奶害死了。
是，是有她的責任！
她就不該讓那孩子生在宋家！
不該啊！
如果不生在宋家，她也不會結束那麼短暫的生命！
“恬恬死也不能怪我媽，孩子意外也是有的……現在敏蘭肚子裡面已經有我的孩子了，是男孩兒，就離婚吧，沒別的辦法，我們宋家不能沒根，”戴著眼鏡的男人微微側過頭說道，“你別鬧我還能給你一點錢……”
“給什麼錢！”婆婆瞪大眼睛彷彿要吃人一樣，“敏蘭可是你妹子，你要看著你妹子大肚子被人笑麼！你都不能生了，我們宋家可不能沒後，趕緊和明飛離婚，你可別不識好歹啊！”
白秀月聽著自己婆婆和丈夫的話簡直渾身發抖。
這麼多年，她為了這個家做牛做馬，最後就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如果這樣的話……她就算是死也不能讓他們好過！
“你把鐵鍬放下！你鬧什麼鬧！現在已經這樣了！你鬧也沒有用……”
“還想動手啊！你這個喪良心的女人！”
男人呵斥的聲音和蒼老的女聲交雜在一起，讓人聽著發慌。
……
“不會吧，血，流血了，怎麼辦，怎麼辦啊！”
“娘，別，別慌，沒事兒，就，就說她不小心磕牆上了……”
“對，對，就是不小心！那趕緊把她想辦法弄走吧……”
……
血，真的好多的血。
那刺眼的紅色讓人發麻。
弄走……要弄她去哪裡呢……她死了麼……
白秀月感覺自己的腦袋痛得厲害。
那些聲音，那些聲音像鬼魅一樣痴纏著她。
但是好像瞬間又變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將她整個人都困在裡面。
好像要讓人窒息一樣。
白秀月彷彿整個人都被束縛住了。
無盡的痛終於讓她衝破黑暗睜開了眼睛……
“今天陽光真好呀！啦啦啦，真開心！”
“嗚嗚，好曬啊，俺的葉子都要被烤焦了……”
“呀，小女娃來採野菜了！嘻嘻，吃了人家要拉肚子呢~”
和煦的陽光灑在山林間，鬱鬱蔥蔥的葉子隨風搖擺，
“嘰嘰，有了蛋不舒服，想吃小麥粒，哭嘰嘰……”
“嘰，別急，嘰去給你找，嘰……”
在採野菜的白秀月有些無奈地捂了捂自己的耳朵，一抬頭就看到一隻撲著翅膀飛走的麻雀，然後還有在樹杈間臥著的另外一隻麻雀。
她覺得自己有些頭疼。
現在都已經好幾天了，她還是不能適應這樣的聲音。
嘰嘰喳喳的，每天都感覺自己在聽戲啊。
白秀月無力地將找到的野菜放進籃子裡，然後蹲在那裡發起呆來。
她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白秀月過去的生活很不好，她出生在那個要什麼沒什麼的六零年代，然後長在依然要什麼沒什麼的七零年代。
她親媽去的早，留下了她和姐姐，但是姐姐十幾歲的時候也沒了，然後剩下了她和她爸，還有……她繼母和她繼母帶來的妹妹。
那時候她繼母也不讓她讀書了，她就在家裡面幹活兒，然後十五歲就在繼母的安排和慫恿下嫁了人。
可是既然是繼母，怎麼可能費心給她找到什麼好人家呢。
她那位婆婆是她繼母的同村的手帕交。
她繼母說，她未來婆婆是個好的，以後不用怕被磋磨。
但是那位婆婆對她卻從來沒有好過一天的。
白秀月嫁過去之後，那個繼母口中的婆婆平日裡就是非打即罵的，她每天起早貪黑地伺候自己婆婆。
她身體不算好，嫁過去之後兩三年才生了一個女兒，這更成了自己婆婆打罵的理由了。
本來白秀月還以為自己嫁的男人是個好的，一直對她算是比較體貼的，平日裡也安慰她不要和他媽計較。
這讓白秀月還稍微得到一些安慰。
但是，白秀月卻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樣她以為的好男人，卻幹了最傷她的事情。
白秀月的女兒被自己婆婆打，然後得了高燒的，雖然白秀月之後費勁辛苦送女兒去了醫院，但是依然沒有挽回女兒幼小的生命。
她還沒有從這樣的喪女之痛中走出來，竟然發現了自己丈夫隱瞞的最大的秘密。
她的好丈夫，她以為的好男人，竟然早就揹著她和她繼母的女兒好上了。
這下子白秀月真的是崩潰了。
她豁出去想要和他們撕扯明白，可是結果卻被自己婆婆給拍了一板磚。
再睜眼，她竟然就回到了自己九歲的時候。
這個時候，她姐姐還沒死。
這個時候，她繼母還沒有進門。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莫名奇妙地能聽懂那些動物和植物的講話了！
嗯，雖然目前……還沒有發現什麼太大的用處。
不過，應該是有用的吧……
起碼，她知道哪些東西不能吃了~呼呼~
白秀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土麻色褂子想著。
休息了一會兒之後，白秀月又採了一些野菜，然後將自己的籃子填的滿滿的。
現在這個要什麼沒什麼，可能連吃都吃不飽的年代，他們天山村還幸好守著兩座山，像這個時候就能上山來採寫野菜什麼的。
這樣總比守著那些糧食好一些。
而且野菜這種東西滿地都是，也不會說採了之後要交公，誰家想吃自己隨便來採吧。
天山村的兩座山一大一小，平常採野菜什麼的大家都是去小一點兒的山的。
據說那座大山裡雖然野味多，但是也很危險，如果迷路了找不回來，凍死在山上的也有，所以輕易都是沒有人敢去的。
不過如果實在是饞了，或者是餓了的話，村子裡面一些壯年男人也會集結起來去大山上打獵的，然後不管打到什麼，一個村子每一家都是能分到些東西的。
但是這畢竟還是有些危險的，所以這種時候也少得很。
雖然白秀月能聽懂動物的話，或許野豬的話也能聽懂，但是……這可不能保證對方不攻擊她啊。
所以她也不會因為這個自不量力的。
白秀月採好野菜之後順著原來的路下山。
因為小山人走得多了，現在也有了一條算是路的路吧，小孩子也可以來，不過通常都是大一點兒的孩子，太小的家裡的人肯定也不放心。
“哎呀，好痛呀，踩到我了……”
“你就是嬌氣的很，被人踩兩下也不會死，隨便踩吧。”
“嗚嗚，可是就是痛麼……”
白秀月又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她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然後腳下移了兩步走。
其實白秀月也發現，雖然植物的話她也能聽懂，但是，也並不是所有的植物都會說話的。
不然的話，她覺得自己可能都沒有下腳的地方了，隨便踩到哪根草估計都得讓她頭疼一陣子。
白秀月現在耳邊還有一些樹之間聊天的聲音，其中甚至還透著八卦什麼的。
不過現在白秀月也不關心了，野菜都採齊了，她還是趕快回家去吧。
雖然她沒遇到什麼動物，但是山上會說話的植物太多了，她覺得自己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啦。
白秀月回到家。
現在正好是要做晚飯的時間了。
白秀月家就三間屋子，一間堂屋，一間東屋，一間西屋。
她奶奶住在堂屋，爸爸住東屋，西屋是廚房，也是她和她姐姐兩個人住的地方。
“姐，我採了一籃子野菜回來了！”白秀月喊道。
聽到她的聲音，西屋裡面傳出一道女聲：“快拿來吧，晚上可以做個野菜棒子麵粥了！”
白秀月忙拿著野菜進去。
她姐姐正從袋子裡面舀玉米麵出來。
他們天山村種玉米的最多，這東西產量高，而且也禁放，是他們村人的主要生命來源。
其實他們天山村環境很好，他們也種水稻，但是每年需要交上去的公糧就不少，自家之後就算是能剩一些，也就是偶爾才吃吃。
所以基本上一年到頭大部分日子都是紅薯乾和玉米麵攙著吃。
這些東西沒有什麼營養，所以村子裡面很多人都有些面黃肌瘦的。
白秀月看了看她姐姐。
她姐姐白秀雲真的算是村子裡面長大的女孩中非常出眾的一個，雖然同樣吃不好穿不好的，但是她姐姐就是比她們看著更漂亮。
可是，上輩子她姐姐卻只活了十五歲……
白秀月那時候也才十歲，她只記得她姐姐據說是天黑之後不小心跌到了水裡。
然後第二天有村裡的婦人去河邊洗衣服才發現了她姐姐。
可是，白秀月現在想一想，她姐姐一般大晚上的怎麼可能去河邊呢，更別說發生這種意外了。
可是那時候哪有人去在意這些呢。
白秀月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姐姐上輩子的死和她那位好繼母有沒有什麼關係，但是，既然這輩子她重生了，那麼她就絕對不能讓那樣的事情再發生了！
“月月，月月，你想什麼呢？”白秀雲拍拍妹妹的頭開口道，“這裡煙大，你出去玩兒吧！”
他們做飯用的土灶，下面燒的是木頭，所以每次做飯都是煙熏火燎的。
白秀月看了一眼已經著起來的柴堆，猶豫了一下說道：“姐姐，我……我想去看看陸家哥哥！”
聽到妹妹的話，白秀雲楞了一下：“陸家？你怎麼想去他家了？你不是不喜歡和陸家那孩子玩兒麼。”
白秀月紅了紅臉，然後說道：“我……我沒有不喜歡和他玩兒啊……”
雖然不知道自己妹妹為什麼突然想去陸家了，但是既然已經開口了，那麼白秀雲也不會阻止的。
何況，她知道，自己妹妹，和陸家那孩子其實……
“那你去吧，你摘得野菜不少，給他們送去些吧。”白秀雲說道，“去了那裡要喊叔叔姨，別沒有禮貌，知道嗎？”
白秀月忙應了一聲，之後將籃子裡面的野菜拿出來一半。
白秀月從廚房出來。
“咯咯噠，咯咯噠，好煩噠……”
“噠，你煩什麼噠。”
“噠又想下蛋了咯咯噠……”
白秀月聽到這聲音往院子一角看了過去，那裡是她家的雞窩，裡面養著兩隻老母雞。
現在雖然家家都讓養雞，但是最多也就是養兩隻，多了就不行了。
雞蛋可是現在最好的東西，在吃不上肉的年代這就是最有營養的了。
而且關鍵是，雞蛋多了可以去鎮上或者是縣城賣錢。
一個雞蛋可以換三分錢呢，兩隻雞，一天如果能有兩個蛋的話，一天就可以多賺六分錢，一個月下來也很不少了，所以誰家都不捨得吃這麼貴的東西。
除了錢，還可以去縣城換布票糖票油票什麼的，那裡的人可是不缺這些的。
不過現在家養的一般一天最多也就是下兩個蛋，有時候幾天不下蛋也是可能的，畢竟現在也沒有多好的東西能餵雞，雞大部分也都是營養不良的。
白秀月也沒想到她家雞這個時候竟然現在還想下蛋呢。
“姐，咱家雞好像又要下蛋了！”白秀月喊了一聲。
“胡說啥呢，咱家雞早上下過了，晚上不會下了，你趕緊出去吧，去完趕緊家來。”忙著做飯的白秀雲喊道。
白秀月聳了聳肩，又看了一眼雞的方向。
應該會下的吧。
白秀月也不管她姐姐現在信不信，提著菜籃子就出了家門。
白秀月還是有些緊張的。
畢竟，她要去的地方，是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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